好一個離間計,弄的她家破人亡,父親一世威名掃地,那麼多人無辜受累。不但如此,還數次欲置她于死地,多麼歹毒。
她原是要為戰家洗清冤屈的,如今這仇人在敵國,如何洗清冤屈?她若申冤,哪個君主會承認自己中了離間計,冤枉了賢臣?
戰英心中時而如數九寒冬的天,冰涼一片;時而如火里澆了油,騰騰燃燒。她心中原本無根的恨終于化成了形,有了實際的對象。
景上見她表情似悲似怒,漸漸地有些蒼白了起來,便知她情緒太過,怒火攻心,若是不能及時疏導,定有一場大病。果不其然,戰英格格地咬著牙,說了一句︰「我一定要要殺了他!」之後便軟軟昏了過去,景上伸手及時抱住她才沒有觸地。
戰英在一團大霧中行走,周圍不斷傳來自己親人在喊她的聲音,一會兒是父親母親,一會兒是哥哥,一會兒又是乳娘,還有從小的玩伴。她左右張望,向著聲音伸出手去,卻什麼也抓不到,怎麼也走不出去,她在迷霧中絕望地嚶嚶哭泣。
「阿英,快醒過來,你不想手刃仇人,為你全家報仇了嗎?你若永遠睡著,你的仇人還在盡享榮華,你的父兄英靈難安,你還要睡著嗎?」。迷霧中突然出現一團光亮,那光亮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她還沒手刃仇人,戰家那麼多人的魂靈難安,她怎麼可以困在這里?她心內吶喊著︰「我要報仇!」朝著光亮處奔去。
看著戰英羽睫輕抖,手指也動了動,景上重重地舒了口氣。她怒火攻心昏倒,已經昏迷4天了,這四天里藥石無用,只因她自己不願醒來。
也難怪,她原以為戰家毀于官場傾軋,是靖國內的政敵所為,只因父親權勢地位高,又剛正不阿影響了某些人的利益所致。若是如此,她只要找出證據來,洗清冤屈即可。
如今得知只不過是敵國用計,申冤無門,讓她如何能夠不恨?一時之間失去了原本的信念,讓她也無所適從,所以被困夢中無法醒來。
所幸的是景上知她心志剛強,用激將法或許會有效用,這才把她激醒過來。
戰英慢慢睜開了眼,還不適應屋內的光線,又閉上了。她眼角滑下淚來。過了許久,她睜開眼,眼內似有火苗閃爍,她一字一句道︰「景上,幫我離開這里,我誓要手刃納木罕。」
景上沒有任何停頓與猶豫,干脆地只一個字︰「好。」她的願望便是他的。
戰英逼自己冷靜下來︰「我需要一個最正當的理由離開,不能累及外祖一家,還有凰兒。」
景上只是幫她蓋好被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她說︰「你先好生休息,一切有我。」
晏陽工事大營主簿處記載曰︰慧帝三十一年,四月廿六。昔相國戰耀庭之女,流放女犯戰英,在采辦處突發心疾而昏厥,後經大營劉郎中醫治無效後卒,享年十七。
在晏陽郊外的一座別院內,知了在樹上叫得聒噪,荷塘里的荷花開得正好,塘上的涼亭里坐著一個臉上裹滿白色繃帶的女子,正在百無聊賴地喂著塘里的錦鯉。
此刻,一位青衣男子走上涼亭,完美的側臉讓滿塘荷花都頓時失色。
「阿英,在此也不怕著了暑熱,屋內有冰塊,比這涼亭涼快許多。」來者正是世人口中各種版本傳說,神秘莫測又醫術超群的神醫景上陌離,而那臉上裹滿繃帶的女子,正是兩個月前死于眾目睽睽之下的戰英。
沒有人會想到她不但沒死,還安然在此生活了兩個月。
畢竟她心疾發作之時,正在采辦處其他幾人都在之時。匆忙送達劉郎中處時,還未來得及用藥她已經咽氣。後劉郎中宣告死亡,由主簿登記完畢,因天氣炎熱,不等戰英外祖家派人收尸,便按慣例埋在了亂葬崗。
原來,這便是景上為戰英想到的月兌身之法。在采辦處人都在之時,戰英服下了景上為她煉制的「龜息丸」,服完失去意識之前她捂住心口作心疾發作狀,後氣息全無,脈搏也探不到,如死去一般。
景上派人暗地里跟緊戰英,在她下葬之後,並不急于挖出她來。這也是戰英的主意,她下葬後必有人來查看她尸首。
果不其然,入夜之後有幾個黑影刨開戰英的新墳塋,查看過後方才離去。至此,戰英這人才算在這世上徹底消失,再也不是某些人的眼中釘了。
景上派人一把戰英挖出,便趕緊喂她吃下解藥,並施針把她喚醒。後面幾日,景上用一種火山口抓來的小蟲,在戰英臉上需要變動的地方割開小口,放入那種小蟲,蟲會以她的臉骨為食,從而改變容貌。吃到需要的程度又把蟲引出。
還有的部位是填入他煉制的膠,此膠一經注入便能變硬,成型,對人體也無害。做完這些,便纏緊繃帶,一來有助傷口愈合,二來可以固定形狀。
景上還給戰英吃了一種增長丸。戰英本就比尋常女子高些,如今更是高挑。此丸服下之後的十日,戰英的四肢百骸猶如被人打斷重組般疼痛,實在是常人所不能忍,但戰英為了報仇生生受了這般疼痛。
「成天悶在屋內,雖然涼爽,心內卻是焦灼。景上,這已經兩個月了,我臉上的繃帶還不能拆嗎?我日日都在心內想無數遍如何報仇,如今卻只能坐在這什麼也做不了」戰英臉上滿是繃帶看不見表情,但是語氣卻將她的心焦表露無遺。
景上笑著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也不要太急于一天兩天。」見戰英有些郁郁,他便又緊接著說︰「好了,我來這里便是要告訴你,今日可以拆繃帶了。」
戰英十分欣喜︰「真的麼?那我們快回屋。」說著便起身。
景上跟著起身,並肩而行︰「你就沒有一絲緊張麼?萬一繃帶一取,你發現我把你變成無鹽女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