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歡 第六十一章 委曲求全

作者 ︰ 玖晴

當日夜晚,白家正屋的燈一直亮到了深夜,次日一早,白炳雄就出門了。

徐成歡起來了以後,直接就去了演武場練劍。

習武這件事,是要年深日久地堅持的。雖然白炳雄給她找的武先生還沒有眉目,但是她也還記得兄長徐成霖這十來年習武的過程和招數,也能勉強先自己比劃。

其實蕭紹昀的身手比兄長徐成霖還要好,可要是按著他的路數來,那這劍就不是劃在空中,而是劃在她的心上。

十二年青梅竹馬的時光,她所有的記憶,都和蕭紹昀是分不開的。

如今卻一下子被撕扯得鮮血淋灕,當真是心都在淌血。

搖蕙和迎春兩個丫鬟氣喘吁吁地跑著圈子,頻頻扭頭去看比比劃劃的大小姐。

「大小姐真是太厲害了,不但讀書識字能自己學會,這舞刀弄棒的,也能自己會,我真想知道,大小姐還有什麼是她自個兒學不會的!」

迎春生性活潑,臉蛋紅彤彤地說道。

搖蕙趕緊瞪了她一眼︰「你又開始胡說了,有膽子自個兒去問啊!閉嘴吧你!」

搖蕙對小英是要讓上那麼一些,對上迎春卻是把迎春吃的死死的。

迎春怏怏地閉了嘴,乖乖跑圈。

可是後院就這麼大一點兒的地方,兩人邊跑邊說話,氣喘吁吁的情況下聲音小不了,徐成歡早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被逗笑了。

還有什麼是自己學不會的麼?

有啊,從前不會烹飪,不會調香,如今自然也是沒辦法無師自通的。

不過沒關系,琴棋書畫,她都——還是謙遜些吧,略通。

到了吃早飯的時辰,主僕三人回去重新洗干淨手臉,換了衣服。

「大小姐,這面脂快用完了,得讓陳管事去買了,大小姐說說看您喜歡什麼味道的,我好去跟陳管事說。」

迎春一邊給徐成歡勻臉,一邊說道。

徐成歡拈起妝台上的一個圓圓的小瓷盒,看了看里面白白的膏狀物,第一次注意到這個東西︰「這是什麼面脂?」

她用過京城所有上品的胭脂水粉,也用過皇宮內造或是番邦進貢的脂粉,可是都沒見過這樣細膩潔白還能抹得這麼勻的東西。

這些日子她一直心神難安,根本就沒有注意過這些細枝末節。

「這是咱們這邊特有的羊脂,據說是里面摻有羊油,咱們虢州常年風大,氣候干燥不說,冬天還特別冷,人臉皮和手腳最容易皸裂,這種羊脂防凍治皸裂最好不過了,據老爺說軍中有不少將士拿這個當過冬的防裂油用呢,實惠又便宜,幾文錢就能買一大盒,不過那用的是木盒裝著,里面羊羶味也要大許多,大小姐用的這個金貴一些,是小瓷盒裝著,里面加了些香花露,把那羊羶味沖了沖,幾乎聞不到了,外面賣的有玫瑰香的,也有木樨香的,還有梅花香和茉莉香的。大小姐喜歡哪一種的?」

迎春細細地說著,這才是頭一次覺得小姐像是一個瘋傻剛好的人,也有不知道要問人的事兒。

羊脂……她從未听說過這樣東西,想來路途遙遠,這樣東西又帶有羊羶味上不得台面,是以京城那邊並沒有。

那麼西北呢,寧州邊界苦寒之地,有這樣東西嗎?

兄長徐成霖從小也是富貴嬌養,他在那樣的地方可能適應?

徐成歡把小瓷盒放回桌上︰「要梅花……不,還是要木樨香的吧……這種羊脂,是只有虢州本地有嗎?寧州那邊可有?」

迎春從來沒出過弘農縣的地界,也沒人跟她說過天文地理什麼的,她除了知道京城在東北那個方向,虢州之外的地方,她听都沒怎麼听過,這話倒是答不上來。

一邊潑了殘水回來的搖蕙沒被賣到白家以前在大戶人家呆過,知道得比迎春要多些,听了就接口道︰「咱們這邊氣候和寧州是差不離的,只是寧州要冷些,從前听那些在寧州軍中呆過的人說起過,那邊也是有羊脂這樣東西的,不過就算有,那邊的人也還是常常凍得手腳裂口子,跟小孩兒嘴似的,大得嚇人不說,還痛得要命,動一動就跟刀子割肉一樣!」

徐成歡仿佛能看到哥哥徐成霖臉上手上全是凍瘡裂口的模樣,心底驀然發沉。

中原的四月正是芳菲爭艷的時候,可寧州那邊,只怕地皮還沒全綠,如果那里也有羊脂這樣的東西,這時節天氣漸暖,哥哥是否能少吃些苦?

而今年冬日來臨之前,哥哥能否回到京城呢?

蕭紹昀到底為了什麼對她下手,她始終沒想明白。

如果他對她十幾年的好都是裝出來的,那他這麼心機深沉到底是圖什麼?大婚之夜皇後遇刺身亡,對他的名聲就沒有損害嗎?

已經日漸式微的威北候府到底有什麼可讓他忌憚的,要用這樣不堪的手段?

他已經對哥哥下手了,焉知威北候府還能安然無恙?父母又知不知道,蕭紹昀的險惡用心和她死去的真相?

一定是不知道的,蕭紹昀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讓他們知道!

徐成歡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焦躁。

怎麼才能回去呢?怎麼才能去護得父母兄長周全呢?難道就這麼陷在這偏僻小縣雞零狗碎的紛爭里,浪費時日嗎?

她忽然站起身來,扯過衣架上的外衣穿上就出門而去。

留下兩個丫鬟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又不對了。

徐成歡直直走到正屋的門口,緊繃的臉才慢慢緩和下來。

她不能急,不能受原身的影響,她總要冷靜下來才能想到辦法。

她站住腳,深呼吸幾下,想著白太太看不出破綻了,才含笑掀了簾子︰「娘親,今兒早上吃什麼?」

身後跟來的兩個丫鬟听著屋里傳出來的說笑聲,覺得詭異,大小姐這心情,怎麼就跟六月的天兒似的?

正午時分,白炳雄回來了。

「我按照咱們的意思跟大伯父和四叔父說過了,他們去和娘說,就看娘那邊,同不同意了。」

這是白炳雄奔波了一早上的結果。

白太太雖然不甘心就這麼被那起子黑心人說趕走就趕走,說讓回去就回去地擺弄,但為了女兒,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委曲求全,先順著那邊的意思,把女兒的名字上了族譜再說。

只是這回白家怎麼個回法兒,還是要提前說清楚的。

他們商議出的條件很多,就看那邊答不答應了,答應了,也不傷筋動骨,不答應,那就再另想辦法。

白大太爺和四太爺昨晚回去就沒好氣地把白伯雄好一通數落,連帶著對白老太太這個弟媳婦也一陣不滿,不過架不住白伯雄跟他們一陣作揖說好話,再者他們已經上了這套兒,這事情兩人也只能管到底了。

今日見白炳雄早早上門去回話,心里也是很滿意的,就又帶著白炳雄這邊的意思,去了老宅。

到了老宅那邊,兩人把話一說,白老太太只愣了一愣就又開始揮著帕子抹眼淚哭天喊地。

「可憐我老婆子白活了一輩子,這把年紀沒能養個好兒子哪,被那不孝順的媳婦拿捏得死死的,連回來給我這黃土埋半截兒的人看上一眼都不肯哪!老太爺,你睜開眼看看哪,你這不孝的兒子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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