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節,又稱上元節,各宮忙著扎花燈,掛花燈。
小全子一早就搬出梯子,爬上爬下地忙活。環翠與安琴兩人雙手提滿了大小燈籠,跟著滿園跑。
周才人過來找欣妍借繡樣,跨進門看到安琴她們,打趣道︰「怎的掛這許多,應景掛幾盞就好。要看多的,晚間御花園不是有燈會麼。」
欣妍笑吟吟地站在門口,說道︰「說得極是呢。我一早說了,難不成要把我這個院子裝扮成一個大燈籠麼?」
說著,過來招呼周才人,邊走邊說︰「隨她們去吧,難得有個樂子!」
兩人進了里屋,坐下。環翠進來泡茶,欣妍翻出花樣子攤在榻上,周才人湊過來挑選,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
用過午膳,有官家女眷陸續進宮。
寧昭媛的母親一早就來了,母女兩個躲在ˋ屋里絮絮叨叨地說著體己話。
寧夫人坐在榻邊拉著女兒的手,擔憂地問︰「手怎麼還這麼涼?太醫怎麼說?」
寧昭媛強笑著抽出手覆在母親腿上,說︰「不礙事,巳經好多了。」
一時靜默下來,寧夫人又說︰「這次新進了許多秀女,你這」
寧昭媛嘆了一口氣,說︰「是呀,我這宮里就住了兩個。」
寧夫人壓低聲音︰「她們兩個」後面的聲音漸次听不見。
欣妍窩在房里,百無聊賴地透過窗戶看著滿院的燈籠發呆。
傳芳菲遣了沫兒送來一盒吃食,打開一看,是一碟四喜餃子!
沫兒說是傅夫人帶來的,請顧小主嘗嘗。
環翠拿了碟子進去,另用盤子盛了,把碟子還給沫兒。
欣妍看著碟子里這些精致小巧的餃子,一時想起李氏來,不免有些傷懷。隨意揀了兩個嘗了,剩下的叫了安琴他們進來,分著吃了。
入夜,翊坤宮歡聲笑語,命婦們與嬪位以上妃子聚在皇後宮中,共度元宵。
御花園彩燈齊集,低位嬪妃們三三兩前往猜燈謎,不時有宮人猜中,發出欣喜的叫聲。
欣妍也被傳芳菲拉過去湊熱鬧。
許是剛見過了母親,傳芳菲今天特別興奮,話題不斷,指著一個兔兒燈說︰「這個謎面我知道,大哥考過我的。」
欣妍被她扯來扯去,一時也興起,兩人一路挑著燈謎猜,竟得到了不少彩頭。
抓著滿滿的一把福袋,傳芳菲不要,全塞給欣妍,欣妍不依,定要一人一半,兩人正推讓間,旁邊一聲嗤笑傳了來。
一個盛裝麗人亭亭立在燈下,一臉不屑,傳芳菲悄聲說︰「這是王充媛,和我們一起進來的秀女。」欣妍恍然,兩人一起行禮。
王充媛似笑非笑看向顧欣妍︰「這位是?」
傅芳菲欲介紹,被王充媛制止︰「傅妹妹總這麼喜歡搶人說話麼?」
顧欣妍一怔,忙低下頭,恭聲︰「回充媛娘娘,嬪妾顧氏」。
王充媛掃興地盯了她一眼,說︰「你們贏了許多的彩頭麼,巧得很,我這里也不少呢!」
說完轉身一揚手,把手里的二個福袋拋給就近的侍女︰「賞你了!」拍拍手,自顧轉身走了。
芳菲和欣妍兩人面面相覷,敢怒不敢言,兩人呆了半晌,顧欣妍自嘲地一笑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哪!」
傅芳菲听得這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話說得可真真直白,話是糙了點,可理還真是這個理。」
欣妍一本正經點點頭,︰「是呢。」想想,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兩人不再往前走,找了個亭子坐下來歇著。
遠處隱隱有鑼鼓聲傳過來,應該是雜耍台上的聲音。
兩人無趣地坐著打量四周,正思忖是否回去,園子西北角傳來此起彼落的爆竹聲。原是幾個小太監在放鞭炮,旁邊還有幾個小宮女捂著耳朵,笑鬧著。
欣妍看了一回,忽轉頭對傅欣妍說︰「敢不敢放炮竹?」
傳芳菲一愣,一手指著欣妍,張著嘴,繼而一跺腳︰「有什麼不敢的!」說著,率先跳下亭去。
顧欣妍也撩起裙角跑下去,倆人一下就跑出老遠。環翠幾個也急忙跟上去。
假山邊早圍著一圈人,地上一字排開五根爆竹。兩個小太監正一手作勢捂耳朵,一手舉著一支香去湊那細長的引線,後邊宮女太監緊緊地捂著耳朵。
小太監點了幾次都沒點著,引來一片笑聲。
傅芳菲按捺不住,跑了上去,冷不防搶過香火,湊上去點著了引線。
引線「滋滋」地響著,傅芳菲還傻傻地立在原地。顧欣妍也慒了。
「轟」地一聲,爆竹聲響起,所有人都捂住了眼楮,欣妍一聲慘叫,「芳菲」!正要沖上去,卻突地頓住腳步。硝煙彌漫處,成帝攬著傳芳菲靠在假山上。
同樣嚇白了臉的沫兒顫著聲喚︰「小主?」
在場的人俱都跪下請安,成帝大手一擺,眼楮卻盯著懷里的傅芳菲,柔聲問︰「可傷著哪兒了?」
傳芳菲長長的眼睫毛顫了顫,嚶嚀一聲,緩緩地睜開眼。欣妍眼尖地發現她的耳根早紅透了。成帝也發現了,壞笑一聲。
傳芳菲再也裝不下去了,睜開眼楮,起身行禮。
成帝一把扶起她︰「罷了,罷了!」轉身問︰「侍侯的人呢?」
沫兒白著臉快步上前,顫著身子接過她家主子。
成帝沉下臉,掃視了一周,現場一片靜默,大家伙兒俱都大氣不敢出。
成帝忽咧嘴笑了,搖搖手,說︰「散了吧!」眾人一松,稱是,忙退下。
成帝復又看了傅芳菲一眼,低笑一聲,走了。
傳芳菲的臉愈發紅了,顧欣妍叫了她二聲,才回神︰「啊?」
欣妍看她這樣子,禁不住打趣︰「瞧你,魂兒都丟了。」傅芳菲羞惱地捶了欣妍一下,一轉身,跑遠了。
欣妍嬉笑著追了上去,兩人一路回了蕙意宮。
晚間,傳芳菲執意要和欣妍一起睡。欣妍無奈,打發沫兒去怡景宮拿洗漱的物品。
夜深了,兩人頭對頭肩並肩地躺在床上,傅芳菲嘰嘰喳喳地和欣妍分享她的喜悅。
欣妍幾次朦朧欲睡,都被她搖醒。看著暗夜中傳芳菲發亮的眸子,只得打起精神听著。沒有法子,在這後宮,成帝就是唯一的游客,這滿園子競相開放的鮮花,任他采擷。都盼著被他折下,現如今她也是這里面的一朵,密密地被擠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