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曲溪走至蘇雲嬌面前,蹲,笑道︰「嬌嬌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了。」
蘇雲嬌聞言方回過頭來,見他手上捧著一淡藍色流雲銀紋錦盒,問道︰「這是何物?」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顧曲溪把那錦盒往蘇雲嬌身前一遞,蘇雲嬌心中好奇,前世她一臉冷淡,可沒有這出,只讓丫鬟們將表哥們送的禮物收下,看都沒看一眼,任由那些禮物在開明館的角落里堆灰,是故她壓根不知道幾位表哥到底送了何物給她。
也不多猶豫,蘇雲嬌伸手便將面前的錦盒揭開了。
「這是……」蘇雲嬌驚道。盒蓋方一揭開便有香甜味道溢出,入眼是十二朵姿妍各異的牡丹花兒,雪白的花瓣,瓣尖上有一點嫣紅,模樣小巧玲瓏,玉雪可愛,蘇雲嬌看的十分心喜。
「四表哥沒你六哥那般有本事,弄來那麼些稀世奇珍給你把玩,不過好在我平日交友還算廣泛,正好認識酥香齋的石師傅,他曾欠我一次人情,正好這回讓他還上。」顧曲溪笑道,「這糕點名曰‘雪顏’,是專門為你研制的,獨一無二,旁人是吃不到的。如何,嬌嬌可還喜歡?」
「喜歡喜歡,自然喜歡。」若論京城最好吃的飯菜,當在一品(和諧)樓,但若論最好吃的糕點,卻屬酥香齋,而酥香齋里手藝最好的,非石香高石師傅莫屬,「難為四表哥記得我喜歡這些甜食。」
听她說喜歡,顧曲溪頓時松了口氣,之前還怕她嫌禮太薄,不中意︰「不難為,不難為,嬌嬌喜歡的,四表哥怎會不記得。」
蘇荇亦笑道︰「四表哥有心了,這可比我那些俗物強多了。」
「卻是比不得你的。」顧曲溪搖頭,又低聲在他耳邊說道,「齊宣那小子最近還悶悶不樂的,咬牙切齒的下定決心說今後再也不會上你的勾了。」
「哦,是嗎?」。蘇荇一笑,「但願吧。」
顧曲溪嘆息一聲,難,齊宣那小子想不上勾實在是難!
沒去細听顧曲溪與蘇荇的對話,蘇雲嬌只一個勁盯著盒中那十二朵小巧可人的牡丹花看,越看越愛,越看越是舍不得吃,不由苦著小臉嘆道︰「如此好看的糕點,我卻舍不得吃它們了,這如何是好?」
顧曲溪笑道︰「嬌嬌不必為此煩惱,石師傅已經答應過我,若你今後想吃,只需命人去酥香齋說一聲即可。」
蘇雲嬌听言方又笑道︰「既是這樣,我便放心了。」說罷,從那食盒中挑出一朵含苞待放姿態的牡丹花糕來,輕啟貝齒小咬一口,香甜的滋味霎時充填了整個口腔,口感酥軟,內中還有微涼的甜漿溢出,從舌尖緩緩流向食道,如一路盛開的牡丹。
「嗯,好吃,石師傅的手藝果真不凡!」蘇雲嬌毫不吝惜的贊道,「大家都嘗嘗。」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塊遞到顧西夷跟前,「外祖父快試試。」待顧西夷接過,又取出一塊,跑到褚老太君身前,直接送到了她的嘴邊,蘇雲嬌笑道︰「外祖母也嘗嘗看。」
「誒誒。」褚老太君笑得眼楮都成了一條縫,就著蘇雲嬌的手嘗了一口,道︰「確實不錯,小四費心了。」
顧曲溪笑道︰「不想還討了祖母的歡心,倒是意外之喜了。」
顧傾波「切」了一聲,道︰「你那不過是借了嬌嬌的光!」
顧曲溪聞言笑道︰「無論如何,能讓祖母歡心便是好的。倒是你,給嬌嬌的禮物就屬你準備的最久,何不拿出來一觀,也好看看嬌嬌喜不喜歡。」
「是啊是啊,五弟快拿出來瞧瞧。」顧流江也是笑著起哄,連一向穩重的顧瀚海也對他頻頻使眼色,蘇雲嬌更不用說,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顧傾波卻神秘一笑︰「我偏不現在拿出來給你們看,待嬌嬌回文昌侯府後我再命人送去。」
「怎麼?」顧平湖道,「難道是怕嬌嬌不喜歡不成。」
「那如何可能,我送的東西,自然是嬌嬌心頭所好。」顧傾波自信滿滿道。
她的心頭所好?蘇雲嬌更是好奇顧傾波送她的是什麼了,在場諸人亦是好奇,奈何顧傾波怎麼也不肯透露,硬說要等到她會府才送去。看著顧傾波堅持的樣子,蘇雲嬌搖搖頭,看來只有等到回去方知答案了。
別人猜不著顧傾波送的到底是什麼,但對蘇雲嬌與顧傾波兩人皆十分了解的蘇荇卻已有眉目,略一思考,當即笑道︰「嬌嬌離京兩年,五表哥確定那些還是她的心頭所好?」
旁邊的顧曲溪雖猜不到到底是什麼東西,但蘇荇的神色他卻是看懂幾分,他這個表弟向來聰慧厲害,他既如此說,顧曲溪便也笑道︰「五弟莫要弄巧成拙,弄得嬌嬌生氣不理你才好。」
「去去去。」顧傾波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一邊去。
他們兄妹在下面鬧得歡,褚老太君在上面看的更歡,鎮北侯府許久沒這麼熱鬧過了,褚老太君很是享受這種兒孫滿堂的感覺。待他們鬧過一陣,褚老太君方道︰「都歇歇吧,喝口茶再鬧。」
江氏聞言,看了老太君身後的三英一眼,三英會意,對著江氏善意一笑,轉身去茶房端茶去了。
顧西夷走到褚老太君身邊坐下,笑問道︰「夫人今個兒可是高興了?」
褚老太君瞟他一眼︰「這還用問,嬌嬌回來,我自是高興了。」語罷,又朝著蘇雲嬌笑了笑,蘇雲嬌見了亦是回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顧西夷將她們祖孫的互動看在眼里,深感欣慰,嬌嬌此番回來倒是與他們親近不少,不管是何緣故,都是好事。
「倒是你,怎麼回的比平常晚了許多?」褚老太君問道,「可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二老的談話並未避著任何人,顧家與別人家不同,從不避諱與家人談論政事,就連家中女眷亦是可以听的,若是有什麼想法亦可直言出來,眾人一同探討。只是蘇雲嬌前世不愛听這些,總覺的那些政事枯燥乏悶的很,而且與她也沒甚關系,是以每每一听他們談起這些,便尋了理由離開,因此顧家後來甚少當著她的面談論這些。
如今的蘇雲嬌卻是不同,對這些事很有興趣,奈何蘇家不比顧家開明,她的父母又都不在,她六哥深知她性情,自然也不會主動和她提起這些,她想听也無機會。現在听外祖母說起,卻正是個聆听的好機會,因此乖乖坐在那里,豎起耳朵認真听著。
三英端著泡好的茶上來,給她們一人奉了一杯後,顧西夷便揮手示意她及屋內所有的丫鬟下去了。
顧西夷品了口茶,才緩緩道︰「是關于涼州和淮河的事,論起來非是什麼大事。」
「涼州?」褚老太君道,「接近年關,北牧那邊有跑到邊鎮搶糧了吧?」
顧西夷點頭,褚老太君哼了一聲,又道︰「每年都要來上這麼一會,也不嫌煩,早晚把那些北牧蠻子都給收拾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北牧經前次一場大戰,元氣大傷,但天祈要想完全啃下這塊地,一時之間也難做到。」顧西夷道,戰爭的消耗是雙方的,北牧那邊是元氣大傷,傷亡慘重,天祈這邊亦同樣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只不過比之北牧略小些,「咱們還需要一段時間修生養息,短期之內不會有大動作。」
褚老太君非是一般無知婦人,顧西夷說得她都明白,適才那些話不過是她一時不滿,發發牢騷罷了。
褚老太君皺眉又問︰「只是衛國公已逝,涼州那邊群龍無首,不會生出什麼岔子吧?」
一直安坐堂下的蘇荇,聞言笑道︰「外祖母大可放心,老衛國公雖是去了,還有小衛國公在,以他之能,對付北牧的這些小打小鬧卻是不難。」
「哦?」褚老太君一挑眉,「荇兒與他認識。」
蘇荇道︰「尚未見面,卻神交已久。」
那次在江南差點就見到了,可惜最後還是錯過了,不過也不急,在有個兩三年,他們終是要一會的,只是未知是他回京城,還是他去涼州。
顧西夷亦是贊同道︰「衛家小子小時候我也是見過的,當時就覺得他不錯,如今衛國公逝世,涼州至今未出任何亂子,多半是他的功勞。」
雖然前世便知,顧家與她六哥對于衛清絕的評價皆是非常高,但今世親耳听見仍覺興奮,心中竟還有些隱隱的驕傲。
「如此,便也放心了。」褚老太君嘆道,「哎,卻不知何時才能徹底解決北牧之患。」
蘇荇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道︰「十年之後。」
顧西夷目光一凝,思索一陣,最後緩緩點了下頭,褚老太君對蘇荇這個外孫多少也了解幾分,知他這麼說便一定有依據,是以道︰「這麼說,我還能看見天下歸一的那天了?」
蘇荇笑道︰「外祖母福緣深厚,自是能看到的。」
有了前世的經歷,蘇雲嬌知道蘇荇說的是對的,天祈與北牧的確是在十年後開啟了一場大戰。當時由于天祈國內內亂,拖了邊關的後腿,使得不少良將戰死,其中包括顧秀巒,顧流江,顧曲溪,還有衛清絕。
也因為那場內亂,本應勝券在握的祈牧決戰竟打了七年之久,最後天祈雖是勝了,但卻是慘勝。褚老太君也並未如願看到最後的天下歸一。那一戰過後,天祈又開始了漫長的修生養息,唯一只得慶幸的是,天祈周圍已無大敵,可以放心的恢復元氣,直到鼎盛。
只是,蘇雲嬌是因前世之故方知這些,那她六哥又何以如此肯定,難道他還能預測未來不成?
蘇雲嬌沒有問,只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蘇荇。蘇荇察覺到她的目光,幾乎不用想就知她是何意,輕聲笑問道︰「嬌嬌想問什麼?」
蘇雲嬌無有隱瞞,壓低了聲音將心中疑問問出︰「為何是十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