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同看明白了,不由氣道︰「既然人家沒惹你,你總該客氣些,哪怕做做樣子呢。」
「呵,沒惹我?做樣子?你去問問你那好皇帝,他怎麼就不要臉的讓人空手去挖我牆角呢?」
衛同一窒,擺手道︰「這不是一回事兒,如今你可是在京城,萬一惹惱了哪個,都夠你喝一壺的。」
當著衛同面,競天也懶得偽裝,冷笑問他︰「他寧王都在金鑾殿外拉攏我的,那位是不想管還是管不了?我就不信他如今還有多少心思能管著我。便是派人來抓我,呵呵,我瞧誰有那本事。」
衛同皺了眉︰「听著,還是對那位有怨氣啊,他到底怎麼惹著你了?」
怎麼惹著我?
競天認真想了想,搖搖頭︰「沒惹我,只是失望吧。京里好一派繁花似錦歌舞升平,可是外頭…前年,你知道吧?淦~州汀州鬧災,朝廷遲遲沒有救援過來。幸好我準備的及時,散了好些的錢糧,動用了多少的人吶,才穩定局面,沒有出現大傷亡大****。」
衛同點了頭,當時他在州,只听得蒼牙山散糧救民,還感慨了句綠林也有真仁義,那時哪想得到競天竟然就是金汐兒的。
「可是,汀州…」
兩人靜默,車位開伯也沉了臉色。
汀州餓死不少人。
片刻,競天開口︰「終于等到朝廷押了錢糧來,我想,我散出去的,怎麼也得還回個半數來吧,就帶著人去劫。」
衛同一口氣嗆著了,劫賑災糧款?果然他的好表姐越發能耐了。
「不對呀,我怎麼沒听見一絲消息呢。」
「听見個屁。」競天沒好氣罵了聲︰「幸虧我腦子夠用,劫之前先探了探。哪是什麼錢糧啊,裝銀子的箱子里全是磚頭石塊,糧食袋子里都是沙子雜草。全、部、都、是!」
什麼?!
馬車內外兩人皆是震驚。
競天譏諷道︰「那些人一到淦州,地方就上了折子,說災情平了。呵呵,哪發了錢?哪施了粥?竟全是靠的我蒼牙山一己之力,朝廷分文未出,還把好名聲往自己身上攬。」
「他們——」
「沒錯,淦州官員還有朝廷派的欽差,把蒼牙山的功勞全搶了,搶得一干二淨。」
「無恥!」衛同一拳砸在車壁上,鐵木做的車壁晃了晃。
「你等著,等我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定還你個公道。你的功勞,誰也別想搶。」
車外開伯再嘆了聲,世子爺,你還不如不說這句話呢。
果然,競天鄙夷翻白眼︰「你說我圖的是名聲和朝廷的嘉獎,那我干嘛不直接把東西給朝廷,再由朝廷拿去做面子呢?」
「啊?」
「笨吶。」競天嘆息︰「我做這些,只是為了蒼牙山,也是見不得百姓掙扎受苦。朝廷如何做,關我什麼事?我只求自己心安,蒼牙山和淦州平穩。」
只听朝廷歌功頌德的人們,怎麼可能知曉內情?可是淦州百姓,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們災年吃的糧究竟是誰給的,他們的命究竟是誰救的。競天,還有朝廷,究竟誰能給他們活路。
「但朝廷這樣行徑,未免太不要臉。」
衛同默默點頭,這何止是不要臉啊,簡直太不要臉了。
競天悠悠道︰「見到皇帝如何對我,我算是肯定了,當初那些東西,定是他算準了淦州再無艱難,做出來撐場面駁賢名的。」
若說是底下貪官,或者京中地方官員沆瀣一氣貪了救災錢糧,那也不可能所有救災物資都是假的,他們還沒有那麼大的膽。除非,是上頭那位的意思。
衛同不語。
競天已經坐了回去,又挾了口菜,細細嚼了咽下。
「這樣的皇帝,呵呵…我已經很客氣了。」
她真的太客氣了,那些假物資的事,並沒有散播出去。若不然,呵呵,淦州怕是要鬧騰到皇帝死也不甘休。
這話說的,衛同悶悶自語了句︰「你不客氣,難道你還想拉他下來?」
聲音很小,開伯听不清,競天卻听清了。
她神色未動,只涼涼看了衛同一眼,挑挑眉梢咧了個神秘又得意的笑。
「你——」衛同驚叫,一把捂住嘴,伸著右手食指對著競天不停戳啊戳。
半天,才放開左手,貼近競天身邊,啞聲道︰「你你你,你瘋了?你想做什麼?」
車外,開伯身子往後靠了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做什麼咳咳的事兒呢?
競天掰著他手指頭,低低的笑︰「我進京,就是想堂而皇之看看皇子們如何的。」
衛同瞪大了眼,張大了嘴,你竟然要摻和皇子之爭?
競天痞笑,低著聲又道︰「我來渾水模把魚。」
衛同也同樣低著嗓子︰「你怎麼知道魚咬不咬手?」
萬一站錯隊…要不,衛家怎麼從來不站隊呢。
競天絲毫不顧慮的,莫名道了句︰「只要漁網夠好,全撈了又怎樣?」
「這可是吃人的魚。」
此時,競天坐著,手里握著衛同還伸著的右手食指,衛同為了方便她握,蹲在地上仰頭看她。
只見競天臉頰紅潤,濃密睫毛半垂,遮不住眸子里的璀璨光亮,淡淡笑著,透著一種孤注一擲並勇往直前的氣勢。
這再不是那個只知道拉祖母給她撐腰欺負他的嬌蠻小女孩了。
競天嘆了一聲,神色忽然多了一抹無奈的滄桑。
「衛同,自從我在蒼牙山死了又活,我的命就與蒼牙山與淦州在融一起了,只有帶著兄弟們成為人上人,我,我們,才有一條活路。」
「衛同,我不止要活,我還要活的好好的,活的精彩絕倫。」
「衛同,這不止是我的理想,也是整個蒼牙山為之奮斗的目標。」
「衛同,我背負著幾萬人的生死出息,沒有退路。誰敢攔我,必殺之。」
競天直直看著衛同的雙眼,神色很平靜,眸子卻風雲跌宕。
「衛同,我只有向前。」
一句接一句的似訴衷腸,狠狠敲擊在衛同心頭。
死了又活。活的精彩。幾萬人。必殺。沒有退路。向前。
衛同的心狠狠撕扯著,到底發生了什麼,逼的她行走在天地間的獨索上?他要如何才能保護她,讓她再也不受傷害?
面前女子是那麼的氣勢勃發,神采飛揚,又透出一股悲壯,一種別樣的決絕。他好想時光退回那一日,拼上命他也要把她從花轎里扯出來,守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