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天輕輕搖頭,嘆息︰「想家了。」
想家了。
一句話,把杜儀娘桃子杏子和黎小澤的鄉愁都勾了起來。
黎小澤長長嘆氣,噘著嘴看他娘︰「娘,我也想家了,想爹了,想哥哥了,還想寨里的人。咱什麼時候回家啊,都要過年了。」
桃子杏子還好,之前來過一趟,可這娘倆兒第一次出遠門,杜儀娘也想黎鐵華想大兒子,想蒼牙山想水,做夢都在她家竹樓里。
幾人便齊齊看著競天。
競天攏了眉頭︰「我來想法子,得回家。」
皇帝擺明了想架空她,但她也不是逆來順受的。
童媽媽暗松一口氣,得給世子爺傳信,送些淦州特產來。
競天又幽幽開了口︰「還想大黃了。」
這語氣跟方才說想家了,可是全然不同的。
拜朝兒不遺余力的念叨,童媽媽也知道大黃是何方神聖。
眾人無語中,這親娘在吃一條大蛇的醋啊。
競天再次幽幽開口︰「童媽媽,今晚吃蛇羹。」
童媽媽嘴角抽了抽︰「俊妞兒也吃得?」
她不會心疼?
競天望天,蒼涼道︰「不會,那又不是大黃。」
去特麼大黃!
童媽媽無語去準備了,還得先去市場尋尋有沒蛇賣呢。沒有也不怕,讓暗衛去抓幾窩就是。
晚上,朝兒恢復了精氣神,指著蛇羹,興奮與童媽媽道︰「婆婆做的真好吃,等回家,婆婆也給大黃做了吃。」
童媽媽笑著應下,忍不住去看競天,就見她挾了塊蛇肉嚼啊嚼,嚼啊嚼。
衛同那里她卻沒有傳信的,雖然他不是罪魁禍首,但哄孩子能哄哭的,他也得記住這個教訓。
于是,衛同翻來覆去沒睡著,第二天醒來眼都青了。
眼底下青了的不只衛同,還有郭氏。
臘八那天,金誠果然提前下了差,帶著她去吃了酒釀圓子,還親自給她挑了一只眉黛。踫到的哪個婦人不是羨慕嫉妒恨的看著自己,欣喜同時,郭氏暗暗得意自己生了兩個孩兒仍能將夫君收攏的牢牢的,殊不知,有的是新婚時候的女子也沒自己這待遇的。
不過這欣喜得意,在回家听兩個孩子一句一句又一句的「朝兒妹妹好可愛」、「朝兒妹妹可乖巧」、「朝兒妹妹好厲害」之中,消磨殆盡並煎熬起來。
只因金夫人笑意不絕的與她介紹,朝兒妹妹是競天的女兒,還有夫君那句感慨——朝兒與金汐兒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個念頭無法遏制浮現出來——競天到底是不是金汐兒?
郭氏也提出了自己疑問,但金夫人和金誠皆是一臉的肯定——競天不是金汐兒。
她又覺得自己太多疑。
若說懷疑,不是親娘最能認出親女兒的?若真是,婆婆怎麼可能不去認的?
後來,金夫人說要挑年禮給競天送去,以後常來往。
她跟著去庫房,見金夫人左挑右選,全是看那些孩子才能用的東西,最後定了一套孩童嬉戲彩瓷,一只把玩的小玉雕,還有幾匹孩子穿的彩錦,算不得什麼。郭氏暗想,定不是了,不然怎麼一樣都不是給競天的。
等送禮的婆子回來回了話,她又單獨叫到自己院里,問來問去,那婆子將每句話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
郭氏沉吟︰競天到底為什麼問那句,哪樣是哪個送的?莫不是有什麼深意?
再三追問,婆子再沒想起別的,倒是恍然提了句,衛世子也在那里。
郭氏心里一咯 ,揮手讓婆子退下了。
衛同那個爛性子,沒幾個同輩之人能忍受他,除了金汐兒。同樣,衛同不屑于與任何同輩之人來往,除了金汐兒。哪怕兩人天天在一起吵架打鬧但也很快合好。
為什麼衛同偏偏在競天那?只是因為那張一樣的臉嗎?
郭氏翻來覆去一宿沒睡。
金誠因為吏部太忙,通宵上差,第二天一早才回來。
見到郭氏黑眼圈嚇了一跳︰「不是提前讓人回來說了我在衙里住一晚?怎麼,你莫不是等我到半夜?」
郭氏溫婉一笑,伺候著他換衣︰「我不是想著萬一爺回來了呢。」
金誠失笑︰「年年如此,再忙個幾天就封筆,你不必等我。」
若是別人,估計女人要想想是不是男人要偷吃。但是金誠,就沒這顧慮。
郭氏與他溫言幾句,被心事梗得難受,終于忍不住問了句︰「我听說…衛世子與競天…走的很近?」
金誠微微詫異看她眼,倒沒多意外︰「你也听見了?」
郭氏啊了聲,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嗎?
金誠便嘆口氣︰「這兩人,梁子結的不是一日兩日了。衛同當初一回來,就去找競天打架,被打了一頓。他不服氣,又打了回去,還把人給打內傷了。」
郭氏點頭︰「這倒是衛世子為人。」
金誠又嘆了聲︰「不止這樣,競天畢竟是草根出身,朝里沒人看的上,衛同那小子瞎鬧,跟她要了不少銀子,被競天告到了金鑾殿。」
「啊?」郭氏吃驚︰「這,這,衛世子不是這樣的人啊。」
「是啊,他不是。」金誠揉轉著忙了一夜酸澀的脖子︰「這些都是表象,這里頭事多著呢。」
說完,不說了。
郭氏心被貓抓似的,催他︰「什麼事?快說呀。」
金誠奇怪望著她︰「你從來不打听這些的。」
郭氏笑了聲︰「這不是衛世子的事情嘛,我這個做表嫂的當然要關心。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在女眷里走動,一問三不知,還不是被人嘲笑。你快說吧。」
金誠一想,也是,便道︰「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競天手里的水兵營與朝廷有協議,只听她一人調度,皇上都不能插手。但——」金誠想想還是說的好听些吧,別驚著了郭氏。
「但,畢竟是朝廷兵馬,當然要為朝廷效力。衛同想把淦州水兵營拉到州去,對抗西炎。」
這句話蘊含信息太多。
饒是郭氏不懂,還是愣愣問了句︰「拿水匪去與西炎斗?可——州沒水啊。」
龍落淺灘還遭蝦戲呢。
金誠抬了抬手,使了個「你別再問」的眼色。
「所以啊,競天又不傻,當然不會願意。衛同不死心,一趟趟去,競天就一次次拒絕,兩人在宮里都動過手的。」
郭氏不敢相信,宮里?動手?
「競天都不願意的,衛世子怎麼還往上湊?」
他衛同可從來不是上趕著的主兒。
金誠不說話了,就直直看著她。
好半天,郭氏才想明白,手指一指︰「是,是——」
「好了,什麼也別問了,這里頭的事燕平侯都不願摻和的,誰沾誰倒霉。」
郭氏捂住了嘴。
「可,可是,怎麼臘八那天,競天他們還上門祝壽?」
「祝壽?」金誠嗤笑一聲︰「那是競天告了御狀,去收債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