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染和荷姑對視一眼。荷姑趕緊拉住郁青染的袖口,低聲道︰「那荊大姑女乃女乃不是個善茬,此人性子囂張乖戾,現在派人過來,只怕是要立個下馬威。」
郁青染淡笑道︰「人來了總得見一見,反正過幾天去了荊府,還不是一樣要見的。」
內院的小丫頭就把人帶進來了。
郁青染打量著來人,綴金絲的薄紗衣,翡翠瓖小珍珠的步搖,圓臉寬額,臉上一團和氣,進門就笑著︰「郁三姑娘,許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郁青染看了眼荷姑。
荷姑會意,上前行了禮,大聲道︰「見過荊大姑女乃女乃。」
原來這人便是那荊雅彤!
郁青染有些吃驚,沒想到她竟然親自來了。
荊雅彤上前扶起荷姑,笑道︰「荷姑,你怎麼還是如當年一樣,我卻老得這麼快。」
荷姑有些顫抖,心里有些發慌,道︰「荊大姑女乃女乃說的哪里話,您是天生麗質啊。」
荊雅彤笑了笑,沒說話,又看向郁青染。
「這回染染來給子聰辦婚事,我還以為是老太爺跟我開玩笑。在我的印象里,染染好像還是幾年前五六歲的小孩子模樣,今日一見,卻才看到已經是大姑娘了,不得不說,這歲月啊,就是這般如梭,染染當真是出落成大美人了。」
郁青染也行了禮,道︰「荊姑姑謬贊了。」
荊雅彤笑了會兒,面色突然有些嚴肅了,「染染,婚事都籌辦的怎麼樣了?」
「今天才剛把聘禮入庫登記,估計要明天才能完成。翠環姑姑的新衣和頭面都還在準備中,預計要十天後才能全部完成,另外,宴請的賓客,我們這邊,祖父已經基本敲定了,荊伯父還在斟酌之中,只差把人員統計好,就可以找先生寫請帖了。」
荊雅彤點頭笑著。
「染染,幸好我過來得早,翠環的新衣和頭面都還沒有完工,我可要告訴你,翠環的新衣不能用大紅,頭面不能用金子,還有到時候抬進府去的時候,不能走正門,這些你都要提前跟轎夫說好。」
郁青染看了眼荷姑,又看向荊雅彤,不解道︰「這又是為何?」
荊雅彤嗤笑一聲,「染染,你年紀小,家中又沒有庶母,自然很難懂得嫡庶之別。那翠環的身份其實是配不上我們子聰的,當個貴妾都是抬舉她的,如今老太爺好說歹說弄成了填房,我們真的是很委屈了,難道還讓她披紅掛金的進府,讓鄰里街坊笑話我們不成?」
郁青染听著,沒有說話。
荊雅彤又接著說下去,「一切從簡吧,子聰列了一長串的名單,都被我否決了,娶個填房有什麼值得慶賀的?我都跟子聰說了,就請家里的人就夠了,翠環的身份太低了,到時候請的人多了,在宴席上,只怕被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笑話。」
郁青染低頭弄著手腕上的白玉鐲,還是沒說話。
「我話都說清楚了,趁著現在都還沒有置辦完,做些調整就可以了。」
荊雅彤邊說邊起身,往門口走去。
郁青染突然站起身,緊跟著追趕上去。
「荊姑姑請留步,您知道,我也是依照祖父的意思來辦的,我自己也不能做主,若是我私自把婚事縮減,不說翠環姑姑會記恨我,只怕祖父也會怪我辦事不力。」
荊雅彤回頭,微微一愣,實在沒想到郁青染會說出這番話,不由眯著眼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笑,「這話也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染染,你可以幫我把意思轉達給郁老太爺嗎?」。
郁青染听了,也笑著搖搖頭,說道︰「荊姑姑,這話怕是不能替您傳了,若是傳了,知道的曉得我是替荊姑姑辦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心眼,故意和翠環姑姑作對,往大了說,或許還有人說我是離間荊郁兩家的關系呢!」
荊雅彤臉氣的發白,伸出右手食指指著郁青染,剛要說話,卻听見背後傳來一聲「大姐!」
只見荊子聰快步從院門口走了進來,到了房間門口,看著荊雅彤,「大姐,有什麼我們回去慢慢說。」
「我又沒說什麼,不過是許久未見染染,知道她回了府,過來看看罷了。再說說你,染染現在雖未及笄,可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這大晚上的跑來人家的閨房門口算是怎麼回事?還不給我回房!」荊雅彤疾言厲色。
荊子聰的表情有些僵硬,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只是兀自點點頭,轉身往外面走去。
荊雅彤看了一眼郁青染,也跟著走了。
郁青染看著兩人的背影離去,直到消失在黑夜里。
「姑娘,你也早些歇下吧。」
郁青染嘆了口氣,「難怪翠環不願嫁給荊子聰,荊雅彤這樣的脾氣,又把荊子聰吃得死死的,又看不上她,只怕她嫁過去的日子很難熬啊。」
荷姑也跟著感慨了一番。
「不過翠環姑娘機敏聰慧,希望能博得荊大姑女乃女乃的歡心吧。」
第二天,用早膳的時候,老太爺抱病沒有出來。
梅玥臉色很蒼白,看的出來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喝了兩口小米粥就推說吃不下了,「華兒,妧兒,吃完了趕緊去看看老太爺。」
郁軒喝完了粥,放下碗筷,「染染怎麼沒有來?是不是還在父親那兒?」
梅玥皺著眉頭,「老太爺病著,一早就傳了染染過去,華兒,妧兒,你們兩個也要爭口氣,多在老太爺面前盡盡孝。」
郁軒聞言有些不喜,冷著臉道︰「盡孝是發自內心的,做樣子怎麼能做數?」
梅玥看了眼郁軒,「我哪有讓她們做樣子?」
眼看兩人又要爭吵起來了,郁梓華趕忙站起來道︰「爹,娘,我們這便去看祖父。」說著,拉起郁晞妧就走了。
郁晞妧賭著氣,出門走了兩步就掙月兌開郁梓華的手,「你自己去。」
郁梓華嘆了口氣,自己走了。
郁晞妧一個人去了園子里轉悠,百無聊賴,隨手撿起一根枯樹枝,用力抽打著一堆干草垛,口中還不解氣地念叨著︰「憑什麼好的都讓她佔了!」
這時,轉角處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妧兒,」荊雅彤走了過來,笑意盈盈,「什麼人惹到我們郁二姑娘了?」
郁晞妧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自己的嘮叨,自己的家事都不足為外人道,當下面上就有些尷尬,「荊姑姑,您怎麼來這兒了?」
「隨便走走罷了,我就是過來跟老太爺和染染說下子聰的婚事。」
郁晞妧低頭看著草垛,沒有接話。
荊雅彤見郁晞妧不說話,又道︰「就因為子聰的婚事,我們荊家現在走到哪兒都在被人詬病。」
話說到這兒,郁晞妧不好不接話了,道︰「這是為何?」
「妧兒,你想啊,翠環什麼家世,嫁給子聰做填房,門不當戶不對的,怎麼不被人詬病?所以啊,我就找染染商量,畢竟老太爺和大女乃女乃都病了,婚事又是染染負責的,我就跟她說,想把規模縮減一點兒,可染染非但不听,還當場拒絕了,我就請她跟老太爺說說去,畢竟她是老太爺的心肝兒,可她居然還是回絕了。」
郁晞妧听著,抬起頭,眸中不自覺地燃燒著嫉憤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