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潮濕的牢房里,李捕頭端坐在木椅上,玩味地看著眼前倔強不屈的黑衣人。
他遇到過太多倔強的人,剛入牢里也是這般鐵骨錚錚的模樣,一副「不管你們如何逼問我都不會說半個字」的傲嬌模樣,可要不了半個時辰,就會跪地求饒。
牢房里,有太多讓人招供的手段。若非考慮到她身受重傷,稍微動刑就會要了她的命,他早就命人用刑了,她也不會縮在角落里和他對峙。有些人就是這樣,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就當你是擺設。
「怎麼,還是什麼都不肯說?」李捕頭有的是耐心。
黑衣人木訥地盯著地面,並不回答,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正是流雲。
昨晚,眼看天色就要大亮,白長卿兀自沉浸在回憶里,對她不聞不問,她不得不帶傷離開白家。可不知誰通知了衙門,剛出白家大院就被逮了個正著。
「若你實在不肯說,那我們只能去把白長卿抓來拷問。」李捕頭冷冷地說道。
「為何抓他?」提到白長卿,流雲終于有了反應。
白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若非她給衙門捎信,他們根本無法逮住這位身負重傷的黑衣人。當然,若非她支招,他也不會如此耐煩地坐在這里,和流雲周旋。沒想到平日里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白長卿白老爺竟還有這樣一段桃花債。
李捕頭正色道,「白家涉嫌包庇罪犯,這算不算理由?」
流雲嗤笑道,「這就是堂堂賀蘭大人的手下能干出的事兒?我還真是高估了他賀蘭珺!」
李捕頭倒也不生氣,進了這里面,又吵又鬧的人如過江之鯽,「賀蘭大人如何豈是你等能評判的。你身負重傷,我倒也不為難你。不過,白長卿沒受傷,我們這里的刑具有上百種,不知道他喜歡哪一種?或者,他會喜歡上好幾種!」
「你卑鄙!」若是自由身,她必定殺了眼前這人。可偏偏,此刻她被綁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出手。
白長卿就是一普通文弱書生,哪里經得住他們的嚴刑拷打。明明那樣恨他絕情絕義,卻又舍不得他受一點皮肉之苦。
「彼此彼此。」李捕頭當然不是恭維流雲,「說吧,你為何闖進鎏金閣綁走張老?」
「據我們打探,你和他無仇無怨。」
「莫非,你是受人指使,想要對付鎏金閣的新當家?」
「白家二小姐當上新掌櫃,誰受到的損失最大?想來想去,只有白長卿。自家女兒搶了家產,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出離憤怒,說不定一時糊涂就干出雇凶殺人的勾當來。」
……
「你胡說,這件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流雲打斷道,「沒錯,我曾經是白家的侍婢,可你們稍微用心一點,就會發現,當年我是被白家毀容後趕出大院的,這些年,我無日無夜不恨白家人。」
「我要讓他們嘗一嘗痛苦的滋味。」
「鎏金閣是白家最大得產業,他們越是在意的,我越是要毀壞。」
「無論鎏金閣的當家是誰,我都會這麼做。」
「毀掉鎏金閣?這麼說,你是萬毒門的人,殺掉王掌櫃的人也是你?」李捕頭接連發問。
流雲冷笑一聲,「我是萬毒門的人。」
她曾經拜入萬毒門門下,如此說來,的確是萬毒門的人。
「可我也不是。」
她當年容貌盡毀,陰差陽錯入了萬毒門,用那些千奇百怪的藥物讓臉上的皮膚重新煥發生機。幾年後,她不僅恢復了容貌,反倒變得更加嬌艷,皮膚吹彈可破,那個老東西開始注意到她。
三番五次,他單獨召見她。
當然,這並非單純的召見,每次都會把她折磨得半死不活。
老東西一定吃了什麼藥,才會那樣精力充沛,一個晚上都不消停,還逼她做出各種各樣的姿勢。
她想反抗,可她無力反抗。
終于,她想盡辦法,疏通老東西的幾位親信,這才得以從萬毒門逃出來。可她運氣夠背,剛到離月城,萬毒門的人也跟了過來。好在,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她,他們只是在執行任務,而這次的任務恰好與白家有關。
「這麼說,王掌櫃不是你殺的?」李捕頭問道。
「他的命還入不了我的眼。」流雲繼續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張老是我綁架的,可我並非要他性命。按照律法,我想,很快,我就能從這里走出去。」
「那可不行。」李捕頭朝牢房外看了看,直到看到白淺淺的身影,這才露出一絲笑意,「有人想單獨和你聊一聊,我就不湊熱鬧了。」
「沒想到竟然是你。」見來人是白淺淺,流雲心中頓時一冷。她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白淺淺。若說恨,她恨的是上官月兒,白淺淺是無辜的,可她這些年又把這恨轉移到了上官月兒的女兒身上。
「我也沒想到是你,流雲姑姑。」白淺淺面色沉靜如水,似乎沒有半點情緒,讓人捉模不透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你叫我什麼?」流雲一怔。她竟然喚她姑姑!她是把她當作親人嗎?
「娘曾經把你當作姐妹,我喚你一聲姑姑,是對娘的尊重。于我而言,是不願這般稱呼你的。」白淺淺站著,流雲縮在角落里,一高一矮,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度,「因為你不配。」
「你听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農夫在冰天雪地里,見到一條蛇快要死掉,于是善心大發救了它,可這條蛇根本不知道感恩,反倒咬了農夫一口。你說,這條蛇,可惡不可惡?」
「蛇?你說我是那條蛇?」流雲極力搖頭,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她不過是想要幸福,何時成了忘恩負義之人,「她是救了我,可我也盡心盡力照顧她。她說,會給我找戶好人家,好好安頓,我當時滿心歡喜。」
「我看上了老爺,老爺也看上了我,我們有了夫妻之實,我告訴她,我想要和她一起照顧老爺,我願意為妾,可她做了什麼?她對老爺冷面相向,甚至收拾行囊準備離開白家。」
「我不過是想當老爺的妾,不會奪她的正妻之位,她卻這般要挾,你說我該不該恨她?」
「可是,昨晚你對我爹說,我娘不愛他,既然不愛,又何來賭氣,何來要挾之說?」白淺淺暗罵流雲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