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走到貴妃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陪坐在一旁。
貴妃馬上又接上剛剛的話題︰「我就不明白了,聖上派二皇子的旨意早就下了,太後也沒說什麼,怎麼臨到跟前了卻給我來這麼一出!妹妹,你說說太後這是為了什麼?」
賢妃為難地說︰「姐姐,太後的心意哪里是我們能猜得到的。我……」
話未說完就被貴妃給截住了︰「妹妹,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如今在皇上跟前就你最得臉,昨兒晚上皇上還歇在你這里,你不知道,誰還能知道呢?」
宣惠沒插話,也沒她插話的理,心里的念頭卻是滴溜溜地轉。太後昨天這一招,八成是皇後那一番說辭起了作用。太後雖然厭煩皇後,兩人的利益卻是牢牢綁在一起的。子女婚事,父母之命,貴妃雖然身份高,卻依舊是妾室。她這樣大張旗鼓地給二皇子選妃,從來不問皇後的意思,太後無論如何也要維護皇後正宮的臉面。
正想著,面前遞來一個什錦攢盒,專門把甜膩的蜜餞放得遠些。宣惠心頭一暖,抬頭一看,賢妃正示意她吃些點心。母親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孩子,有沒有挨餓,有沒有穿暖。宣惠拿起一塊點心,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貴妃見狀,「哎呦」了一聲,笑道︰「瞧我,光顧著自己絮叨,忘了咱們宣惠餓著肚子呢!」
賢妃道︰「咱們一聊起來,就容易忘了時辰。」轉頭向旌雲吩咐︰「今日貴妃娘娘留在咱們宮里吃飯,你讓他們多加幾個菜,等會你招待貴妃身邊的人吃。」旌雲領命出去。
貴妃拿帕子掩口笑道︰「這可真是的!找你來說話,還蹭頓飯!罷了,你這里不必加菜,我那里必定預備了,拿來就是。」遂吩咐了身邊的人。
宣惠對貴妃真是佩服,看見自己吃點心,就知道時辰晚了,結果竟然還留下來吃飯,果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安安靜靜吃完了點心,宣惠拿茶漱口。貴妃盯著她看了幾眼,笑道︰「人人都說宣惠如今不一樣了,我還不信!宣惠以前的脾氣我就十分喜歡,直爽大方,如今多了幾分嫻雅,我就更愛了!我哥哥的長子跟定國公的小女兒定了親,如今次子也十三了,長得倒十分像我!這俗話說,男人女相,非富即貴,倒是個好孩子呢!」
賢妃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說道︰「瞧姐姐說的,您娘家的佷兒,單憑這出身就是尊貴的,哪還用看相!」說完,便想轉移話題︰「姐姐上次說我這里的花茶好,前兒我讓他們新制了些……」
貴妃打斷了賢妃的話,說道︰「這男人女相還有個意思,就是模樣好啊!讀書好,騎射也好,可把我母親給疼的!比宣惠大一歲,正是年貌相當……」
賢妃實在忍受不了了,正色道︰「前日聖上還說了,宣惠年齡還小,也要多留幾年,不忙說親。況且,孩子就在這里,您也不能就這麼著提起來了啊!」一面示意宣惠︰「你先回你殿里,午膳自己用吧。下午記得練字練琴!」
宣惠行禮告退,耳朵里听見賢妃刻意放低的聲音︰「還有一條,姐姐也听妹妹一句。雖說姐姐尊貴,可皇子公主的婚事,咱們是做不得主的。你要是強做這個主,只怕會得罪人……」
宣惠心想,自己這個母親還真是心軟,被貴妃這麼著三不著兩地氣了一下,到底還是告訴了她太後為何插手二皇子的事情。
過了兩日,宮內風平浪靜,想必貴妃到底听進了賢妃的話,安分了許多,沒再折騰二皇子的婚事。
這日午後,宣惠隨著賢妃在承乾宮內等昌邑伯夫人。因太後不喜宮中嬪妃娘家人常來探望,故而昌邑伯夫人很少進宮來。一進門,行過禮,昌邑伯夫人就拉著宣惠上下打量,又說道︰「我听人說你落水了,又一直高燒不退,唬得我要不得!帶著你舅母在佛堂里念了五日經,听說你好些,才放下心來。今日這一看,怎麼又變得這般瘦!你雖說年紀小,可也得知道照顧自己!不然你有個什麼好歹,讓你母親靠誰去?」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前世的江夏母妃品階低,家人沒資格入宮探望。太後也早早去世,江夏短短的一生竟是沒有得到過祖輩的疼愛。以前听人說,祖輩的疼愛跟父母的又是兩樣,總是沒理由地、無條件地溺愛著自己的孫輩。江夏有時候听小宮女講自己的女乃女乃如何護著不讓爹娘打罵,心里都暗暗有些羨慕,盼望身邊也有個這樣的人,滿心滿眼地、不講道理地護著自己。
看著眼前白發蒼蒼的昌邑伯夫人,宣惠不由滿懷真誠地說︰「外祖母放心,我雖然瘦了,可是更結實了呢!以後再不會讓你們擔心了!」
昌邑伯夫人破涕為笑,說道︰「這孩子,真是變乖了!當日听說你落水時,你表哥也在場,氣得我拿拐杖敲了他幾下子!乖姝兒不擔心,以後有外祖母給你做主!」
宣惠愕然,看來在別人心里她還是喜歡薛元翰,什麼時候她得想辦法把這事糾正過來!
賢妃皺眉道︰「母親,這事兒您就別管了,這不行!」
正往宣惠手上戴玉鐲的昌邑伯夫人道︰「有什麼不行的?表哥表妹……」
賢妃急忙道︰「母親!今日請您來,正是為了元翰的婚事。前幾日太後讓我給父親傳話,說把元翰跟余家的親事退了,她那里有一門好親給元翰說。」
昌邑伯夫人一驚,忙道︰「可是文瑾縣主?」
賢妃點點頭。
昌邑伯夫人低聲道︰「這可不行!你父親也听到一些風聲,可是福寧長公主雖說身份高貴,也能借此退了余家的親事,可是福寧在外面的名聲實在是……」
賢妃愁道︰「本來聖上讓我不要擔心,日後他會給元翰賜婚。可是聖上看太後如此執著,福寧母女倆盯著元翰不放,聖上怕到時候太後執意不從,他也沒辦法啊!」
昌邑伯夫人道︰「別的都不說,只說這文瑾縣主被嬌慣得霸道蠻橫,連宣惠都敢下手!這要是娶回了家,咱們家不就是又一個李駙馬家?」母女倆齊齊地嘆了口氣。
宣惠突然靈光閃現,也許能解開這個死局的就是李靜媛的父親,駙馬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