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莫貴人被追封為欣嬪,以容華之禮下葬。
欣嬪下葬那日,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倒像是哀嘆如此芳華的女子就這樣在宮闈中香消玉殞。听說送殯時,只有和欣嬪相交不多的淑美人去了,凝妃和玉嬪皆未露面。
听了珧芷的稟報,蘇代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人心叵測,欣嬪之前一直在凝妃手下,如今人死了,凝妃和玉嬪連送都沒送,只怕凝妃還覺得晦氣。
江宓不禁輕嘆了口氣︰「倒是苦了欣嬪才三歲大的帝姬了,小小年紀便喪母,日後甘苦也便只能自己嘗了。」
蘇代輕輕捻了一顆柳葉糖送入口中︰「宮中向來如此,後妃的爭斗成也好敗也罷,最後受累的都是子嗣,可稚子何辜?」她不禁想起了烏珠爾沁,大妃的手不知害了多少尚未成型的孩子,與這璃宮又何其相似。
江宓輕擰著柳眉,疑道︰「說到底,還是沒抓到幕後主使。」
蘇代不禁輕笑一聲,伸手替江宓扶正她鬢邊的步搖︰「哪有這麼容易,後宮之爭又豈是非黑即白的。賢貴妃要的也不過是後宮面上的祥和,以正她貴妃之位,欣嬪不過是恰好被利用了,不謹慎些當是如此。」
「這便是我一直不願進宮的緣由,爭來爭去,哪怕不爭卻也可能被加害,哪里能置身事外!」江宓嘆息著微微搖頭,面上似染了層悲涼,「我姨母曾是先帝最寵愛的麗妃,可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小人陷害,一道聖旨慘死冷宮。」
這是江宓第一次在蘇代面前說起自己的事,蘇代看她眉梢間滿是悲傷,不禁握住她的手。
江宓垂眸微微一笑︰「瞧我,竟然失態了。」
「無妨的。」蘇代笑了笑。
江宓目光落在蘇代的小月復上,不禁疑惑道︰「怎麼這麼久了,就是沒有消息?」
蘇代臉頰有些微紅︰「哪有這麼容易……」話未說完,蘇代已經反應了過來,眸中閃過一絲凝重,江宓的話沒錯,自己入宮也有小半年了,不能說夜夜承寵,可和陛下的次數卻也是擺在那里的,想起在烏珠爾沁時,大妃經常用些陰損的手段叫有些可敦不能有孕,難道自己也出了什麼岔子?
江宓見蘇代突然不說話了,遂問道︰「怎麼了?」
蘇代臉色有凝重沉,低聲道︰「我懷疑我殿里可能有些不干淨。」江宓聞言大驚︰「可要尋個太醫來瞧瞧?」
蘇代蹙眉道︰「宓姐姐可有覺得較可靠的太醫?」
江宓微微思量了一番,才道︰「太醫院的扶析扶大人為人正直,我入宮以來,身子不舒服也是他瞧的,你可尋他來看看。」
蘇代轉頭對賽罕吩咐道︰「你去太醫院請扶大人過來,就說本宮身子有點不爽利,請他過來瞧瞧。切記,一定要是扶大人。」
賽罕點了點頭︰「奴婢省得。」
珧芷憂心忡忡的說道︰「若是真有什麼可怎麼才好。」
不多時,賽罕便領著扶析回來了,上回見他還是初見珩弟之時,如今輾轉已經過去了兩月。
「臣扶析拜見懿妃娘娘、韶婉儀。」扶析微微行了一禮。
扶析替蘇代診完脈道︰「啟稟娘娘,娘娘的脈象平穩,若是覺得不適,只需多休息便好。」
蘇代微彎唇角,勾出一抹溫和的淺弧,直入主題︰「本宮請扶大人過來,並非本宮身體不適,而是想請扶大人看看本宮殿內可有不妥之處?」
扶析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卻並未顯露︰「是。」
扶析轉了一圈後,說道︰「啟稟娘娘,殿中並無任何不妥。」蘇代聞言不禁蹙了蹙眉,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蘇代笑道︰「多謝扶大人,今日之事還望扶大人守口如瓶。」
扶析微微頷首︰「自然。娘娘若無旁事,臣先行告退了。」說完,便行了個禮,他正欲離去,走到殿門前,又轉身道︰「娘娘若是不放心,臣明日再來給娘娘看看。」
「多謝扶大人。」蘇代笑著道,「珧芷,替本宮送送扶大人。」
待扶析走後,蘇代才道︰「可能真是你我多心了。」
江宓柔聲笑道︰「沒有最好。」
珧芷這時從殿外進來了,低聲道︰「娘娘,方才奴婢送扶大人出去,想塞點東西給扶大人,扶大人沒有收。」還蹙了蹙眉,倒像是她做了什麼瞧不起他的事。
蘇代有些訝然,江宓倒是微微一笑︰「他不收你也就不要強求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一身的浩然之氣。」
蘇代笑了笑︰「這樣的人倒是少見。」
江宓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小口,贊道︰「果然還是你宮里的六安茶滋味鮮醇,只怕旁的地方再難吃到了。」
蘇代笑道︰「我宮里還有些,一會兒姐姐帶點回去吧。」
「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江宓也笑了,眨了眨眼道,「說起來,這貢茶在此前都是先送到賢貴妃和凝妃那里,如今怕是連她們也要退而求其次了。」
蘇代雙眸含笑︰「陛下待我確實甚好。」
提起凝妃,蘇代想起之前的事,遂又開口道︰「日前我宮里有人裝神弄鬼,現在細細想來,我倒是覺得此事該是凝妃手筆」
江宓蹙了蹙眉道︰「何解?」
「自從我和陛下和好以來,陛下夜夜宿在棲鸞殿。可偏生在欣嬪頭七那幾日被凝妃以嘉陽帝姬生病拉到了華音殿,恰好欣嬪頭七那日邊有人裝神弄鬼,只怕事先拉開陛下,是為了不讓陛下卷進此事。而且那日在驚鴻殿,凝妃咄咄逼人,直指我就是謀害欣嬪的罪魁禍首。」
江宓沉思了一會兒,微微頷首道︰「你說的有理,欣嬪慘死,陛下第一個問責賢貴妃,自然不可能是她。凝妃可能一開始也非主謀,但她是否在事發後插了一腳就有待考究了。」
蘇代冷笑一聲︰「入宮以來,我雖未曾去主動害人,卻也不能叫她們欺負到我頭上來。若非那日太子來得及時,只怕我是難以洗月兌了。」
「她們有沒證據,難道就任她們說?」
「重要的不是有沒有證據,而是陛下信不信。若是眾人都信了欣嬪頭七回來了,事後再出現幾樁此類的事,帝王最忌憚鬼祟,到時候就算陛下還信我,只怕御史的折子也要上來了。」御史的折子一旦上來,此事就不是只是後宮之事了,欣嬪母家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陛下為了安撫朝臣,只得冷落自己,凝妃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