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那日,闔宮妃嬪皆著了正裝去祭拜太後和皇後。
那天,蘇代見到了深居簡出的莊妃魏辛夷。魏辛夷生得極美,不似賢貴妃端莊的美,也不似凝妃慵懶的美,而是如捧心的西子,一身病態,叫人憐惜,她行動如弱風拂柳,一套大禮行下來竟是面如紙色,她幾乎歪倒在扶著她的蒔蘿身上,手執錦帕掩唇止不住的咳嗽。
賢貴妃憐惜道︰「辛夷身子綿弱,怎麼進補的湯藥養了這麼長時間竟是半點氣色沒有?」
凝妃抄著手籠亭亭而立,面上似笑非笑著︰「那可怎麼知道,這太醫院沒人有這個本事,貴妃娘娘何不求了陛下從民間重金懸賞名醫?」
莊妃好容易忍下咳嗽,蒼如紙色的臉上卻已是憋得通紅,她眸中生出厭惡之情,冷冷地道︰「我的事情,就不勞你掛心了。」
蘇代若有所思的听著她們的對話,莊妃和凝妃似是有恩怨?
祭拜完太後和皇後,賢貴妃便讓眾妃嬪去關雎宮,說是商量榮秉燁生辰一事。
關雎宮里暖意如春,殿內只能嗅得到沉水香的味道。蘇代心底冷笑一聲,是銀霜炭哪!自打搬去了沉香館,她屋里燃的都是質量不好的黑炭,折顏和賽罕的屋子冷得如冰窖一般,她們三人就時常擠在一起睡覺,可華清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只能忍著半夜被凍醒,蘇代對他全是愧疚,「你跟著我一天好日子沒過,如今還要受這種苦。」倒是華清笑嘻嘻的安慰她︰「人不能太舒服,太舒服了事情就不對了。奴才天天被凍醒,這正好叫奴才安心不少。」賽罕听了,笑著說他是個不能享福的。
「呦,這不是靜嬪麼!」
蘇代抬眸一瞧,只見盛寒安正端坐在椅上朝自己冷笑,她緩緩起身,低眉對盛寒安行了個禮︰「拜見憐婕妤。」
「靜嬪都進宮一年了,怎麼宮里行禮的規矩還是不會?」盛寒安輕輕撥弄著茶盞上浮動的茶葉,似笑非笑的睨著蘇代,「听說前些日子梁順儀教過你怎麼行禮了,那靜嬪怎麼還是行得不好?是不是眼里沒本宮這個婕妤啊?」
「娘娘說笑了,嬪妾不敢對娘娘不敬。」蘇代低眉道。
「你說不敢便是不敢麼?本宮看你膽子大得很!」盛寒安突然厲聲道,「連本宮的孩兒也能謀害,你有什麼不敢的!」
自打孩子沒了,陛下不僅復了她的位份,還賜了封號,她又搬回了靈犀宮。可她看不上靈犀宮,靈犀宮怎比得上未央宮華美,她依偎在陛下的懷中嬌聲道︰「臣妾總感覺臣妾的宮里住的不舒服。」
他柔聲問她︰「那你想住哪個宮里?」
她抬眸歡喜的瞧著他︰「听說未央宮養人,臣妾小月子剛過,身子還虛,太醫說要好生養著。這靈犀宮的地龍都不比未央宮暖和,臣妾想……」
她話還沒說完,他便一把推開了她,聲音里俱是冷意︰「未央宮你就別想了,若是旁的,朕皆可許了你,唯獨未央宮不行!」
未央宮不行?憑什麼未央宮不行,難道就因為是她乞顏蘇代住過的嗎?
想到這里,盛寒安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
「靜嬪不會行禮,本宮就好好教教你。惜容,還不教教靜嬪怎麼行禮才算標準!」
惜容會意一笑,走上前對著盛寒安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嬪妾拜見憐婕妤,願娘娘萬福金安。」行完禮,惜容笑盈盈的對蘇代道︰「還請靜嬪小主再對婕妤娘娘行一遍禮。」
凝妃凝著眸似笑非笑的看著盛寒安和蘇代,一副隔岸看戲的模樣。
蘇代按照惜容剛剛行禮的姿勢對著盛寒安又行了一禮,低眉道︰「嬪妾拜見憐婕妤,願娘娘萬福金安。」
周圍傳來陣陣竊竊私語聲,其間夾雜著幾句嬉笑,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嘲笑譏諷都不能叫她難過,她現在只想靜靜的過完余生。
待盛寒安奚落夠了蘇代,一直和文昭儀說話的賢貴妃這才狀若無意的開口道︰「陛下此次生辰宴不希望大操大辦,一切從簡便可。大家群策群力,有想法的皆可說出來。」
眾妃嬪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想法,江宓趁此時低聲道︰「一會兒結束了我去你那里,有事和你說。」
從關雎宮出來,蘇代不禁想起上回從這里出來,璃宮迎來了初雪,她也登高跌重,對他徹底死了心。一轉眼已經過去了近三月。
江宓和她並肩而行,宮道上上的積雪被宮人清掃的干干淨淨,突然听到身後有個人喊她,「靜嬪小主請等一下。」
蘇代回眸望去,竟然是顏貴人,顏貴人笑著走上前,對著蘇代和江宓行了一禮後,又笑著對蘇代道︰「嬪妾有話想和小主說。」說完她還看了看江宓。
「那我在前面等你。」江宓會意,淡淡道。
江宓走後,蘇代便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顏貴人打量了下四周,這才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蘇代,蘇代疑心道︰「這是什麼?」
「小主還是趕快收好,莫被人瞧見了。」顏貴人微微一笑,「是太子殿下要嬪妾給你的,小主要想知道是什麼,回去後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蘇代將小盒子斂入袖中,眉心淺蹙道︰「你和他……」
「嬪妾還有事,就不多擾小主了,嬪妾告退。」顏貴人打斷了蘇代的話,對她客氣的行了一禮後便轉身離去。
蘇代有些怔然,轉而便疾步追上江宓的腳步,江宓一見蘇代便問道︰「她找你什麼事?」
事關重大,蘇代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告訴她,萬一東窗事發,她不想連累她。想到這里,蘇代笑了笑說道︰「她說在未央宮里找到了一個珍珠耳墜,問是不是我掉的?」
江宓皺著眉道︰「這都過去三個月了,她是傻的麼!不管發現什麼也不可能是你的啊!」
「她可能只是好心問問吧。」蘇代不想跟她過多糾結此事,畢竟這本身就是一個謊言,漏洞百出的謊言,說多錯多,江宓不會不起疑心。
江宓挽著蘇代手道︰「一只耳墜子就算了,若是發現什麼宮中違禁的東西,難道也要跑來問問是不是你的麼?」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她可能也沒想太多吧。」蘇代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