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幾件從鄭杰墓地里拿回來的瓷器。
跟之前一樣,上頭還是驗不出什麼毒性,葉尋便把瓷器送往古玩齋,讓整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的人幫他看看,是否會有什麼發現。
一個滿臉皺紋的古玩齋老板模著葉尋帶來的瓷器良久,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猶豫。
葉尋道︰「掌櫃的若是有何發現,大可說出來。」
「這……」老掌櫃頓了一下,而後道︰「大人,您這帶來的這套茶具並不是邢窯燒的,莫不是讓人給騙了吧?」
「你說什麼?」葉尋激動起來,「你再好好瞧瞧,這怎麼會不是邢窯的瓷器?」
老掌櫃听了,又低頭,開始細細查看起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老掌櫃肯定道︰「大人,這套茶具不是邢窯的茶具。」
鄭杰對這些瓷器極為喜愛,若真不是邢窯燒的,他怎會收藏一個贗品?
葉尋問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大人您看。」老掌櫃把茶壺的底部露出來,伸到葉尋眼下,「這里印的是‘立新年制’,這本是沒什麼的,但是您看他上的釉色。」
葉尋看上去,發現那‘立新年制’的那四個字是黛黑色,但這又如何?
老掌櫃也不賣關子了,他直道︰「這邢窯的底釉用的都是這種黛黑色的釉,這本也不是什麼不傳的秘方,一般市面上也不會特地用這個卻辨別真偽,但是這個底釉可不是邢窯慣用的釉色。」
老掌櫃說著,拿起茶壺對著陽光轉了一圈,而後問葉尋,「大人可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了?」
剛才老掌櫃轉的那圈,隨著角度的變化,那黛黑的釉字變成了黛青色。
葉尋臉色陰沉下來,如果這瓷器有問題,是凶手故意引導鄭杰買下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凶器無疑。
老掌櫃見葉尋沉默,他自顧道︰「這茶壺上的釉是從番邦傳進來的,一般很少見著,而老朽的店里也是剛進了一些,這才會注意到。這茶具做得很是逼真,不管是瓷胎還是釉色,都很接近真正的邢窯。」
葉尋指尖撫過茶盞的邊沿,他尋思了一會兒,問道︰「依你所見,這套茶具是何時所燒的?」
老掌櫃听了,他在里頭倒進了一些水,而後曲起手指敲了敲茶壺。
「它的釉色不是很亮,估計是那個仿造的人為了更逼真,故意把釉色弄得有些啞光,但是從瓷胎的觸感上來看,應該不會燒了很久。」
葉尋又問道︰「當世之人,可有能制得出來的?」
老掌櫃猶豫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朽不認得也並不代表沒有,這大人可問錯人了。」
葉尋向七寶睇了個眼色,七寶心領神會,從懷間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給老掌櫃。
「這樣吧。」葉尋道︰「你先把京城里,有哪些善于仿制的人都羅列出來。」
老掌櫃不著痕跡的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笑眯眯的說道︰「大人還請稍後片刻。」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後,葉尋終于從古玩店里出來了。他手上拿了一張紙,上頭寫了一些人名。
趙子箴跟在他身後,問道︰「大人,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葉尋自顧把紙張打開,他的目光在上頭掃了一眼,而後又收起來。
「撒網捕魚吧,把那些會仿制的人都查過去,這套贗品,總不會是平白出現的。」
那套有問題的茶具就是擺在鄭杰桌上的那套,鄭管家說,那套茶具是鄭杰被害前兩月,從古玩齋里淘出來的,而那兩個月中,鄭杰總喜歡侍弄這套茶具,天天拿來泡茶喝。葉尋記得,自己進了鄭杰的房間時,也注意到這套茶具,還曾經拿起來把玩,只是他那時沒有想到凶器會是這個。
這套茶具符合了凶器的特征,只是葉尋現在還沒想明白毒是怎麼下的。
若是砒霜直接涂在上面,鄭杰天天泡茶,他這麼個喝法,肯定早被毒死了,而且當時也的確驗不出毒性來。
葉尋揚了揚手中的茶杯,問趙子箴,「你可記得,鄭管家說了這是從哪個古玩齋里淘出來的嗎?」。
趙子箴想了想,回道︰「記得。」
「記得便好,省得再跑一趟去問鄭管家。你現在去瞧瞧,看能否問出什麼情況。」
等吩咐完趙子箴後,葉尋自己也回了大理寺里,開始安排人手去一一排查這些善于仿制的人。
這些人很是分散,幾乎遍布京城的角落,想要全都查過去一遍,顯然需要花費不短的時間,但是葉尋不怕等。
網撒好了,就等魚了。
葉尋把懷中的那張紙拿出來,又重新看過去了一遍,而後收回懷中放好。
葉尋往後仰躺去,背靠在椅子上閉幕冥思。七寶見他眉眼間俱是倦色,忍不住問道︰「爺,忙活一天了,咱們可要會府里歇歇了?」
葉尋伸手揉了揉眉頭,而後應道︰「備車回府。」
七寶本以為等回到了國公府後,葉尋便能好好安心歇歇了,只是他們剛一回到府中,老管家便急急忙忙來找葉尋,說是阿離自他走後,身體便有些不對,一直都沒有出過房門,任憑別人怎麼叫她她也不開門。
葉尋一听,哪里還歇得下,他一腳踏入府中,後腳便往阿離的院子趕去了。
此時日頭開始偏西了,那些昏暗的光線灑到地面來,平添了幾分荒涼。阿離住的小樓里邊半點聲響都沒有,葉尋走過去敲敲房門,往里頭喚了一聲「阿離」,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里面還是沒有應聲。
葉尋擔心她有了不測,便想直接推門而入,只是阿離從里頭把房門插上了,葉尋使力撞很久,這才把門撞開。
他沖了進去,環顧了一圈,沒有在里頭發現阿離的身影。
葉尋有些慌亂起來,他呆了一瞬,而後又蹬蹬蹬的跑上二樓去。
只是二樓同樣也沒有阿離的身影。葉尋穩了穩心神,他把目光投向阿離的床榻,這是最後的一個沒有找過的地方了。
此時床榻的幔帳是放下來的,葉尋從外頭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深吸幾口氣,幾乎是惡狠狠的用力拂開那些層層疊疊礙事的紗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