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葉尋的手臂能抬放自如的時候,他便往大理寺去當值了。
雖說現在沒什麼案子可查的,但是作為少卿,他可不能天天呆在家里。
七寶給葉尋理了理衣襟,等他收拾好,舉步上馬車時,便見阿離不知何時已然坐在里面等著自己了。
葉尋保持著一步跨上車轅的姿勢一動不動,許久後,阿離笑道︰「上來呀,你這樣端著不累麼?」
葉尋現在很想轉身拂袖而去,但是最後還是忍了那股沖動。
他整了整面部的表情,盡量若無其事的上了馬車。
阿離坐在榻上,她往旁邊挪了挪,給葉尋讓出了位置。
葉尋眼角斜著瞟過去,最後還是沒有為難自己,也跟著坐下了。
沒一會兒,馬車便平穩的行駛起來,兩人在車廂里相對無言,誰也沒有說話。
太安靜了,安靜到葉尋幾乎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的響動。
葉尋忍不住斜著眼楮,偷偷的瞄了阿離一眼,卻見她此刻低垂著頭顱,手上又拿著她那把從不離身的油紙傘。
葉尋微微抽了抽鼻子,聞見了那股若有似無的桐油味。
這傘是修過的,上了新油。
阿離指尖輕點在傘面上,動作輕柔得如同情人的撫模一般。她嘴角微微含笑,神色柔和。
葉尋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看了她許久,最後說道︰「你這次去大理寺做什麼?」
阿離抬頭,朝他眨了眨眼楮,「去看看。」
葉尋每次明知道多此一問,但是卻都會忍不住想問她,可他的那些問題,阿離從不會回答他。
都是一些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
葉尋有些氣悶,隨後嘲諷道︰「我看,你接下來,是不是要隨我一同去上朝?」
阿離听了,偏頭很認真的想了想,而後有些為難的說道︰「只是宮門我進不去,你又帶不了我。」
「你——」葉尋再次詞窮,他有心想回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阿離壞便壞了,畢竟壞人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想法這樣奇怪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葉尋冷笑著,閉上眼楮,來個眼不見為淨。
葉尋閉上了眼楮,但是耳中卻落入了阿離的幾聲輕笑,似挪揄,似嘲諷。
隨後車廂里又重新恢復了沉默。
葉尋一邊听著車輪的滾滾聲,一邊閉目冥想。
看阿離現在還沒有收手的打算,若她真是為復仇而來的,那麼她還有別的仇人。
一個比鄭杰還有張漸飛更難對付的人。
密函……葉尋暗念幾聲,若是能拿到密函,到時便什麼都清楚了。只不過,想從阿離身上找出密函,難度可不亞于找出蠱毒的解藥。
再者,現在證人已經全被她殺死了,現在她還往大理寺鑽做什麼呢?
還是說,她的下一個目標在大理寺里?
不對,她在大理寺還有個蟄伏在暗處的內應,自己在大理寺任職這麼多年卻從未發現有端倪,由此可見,這內應藏得也是很深的。
阿離里應外合,想在大理寺殺人並不難,即使想殺死自己,也不是沒有辦法,她的目標應該不在大理寺。
馬車忽的停下,葉尋的身子被順勢往前一帶,他因深思並沒有顧忌身外,這一下差點收力不及,來不及穩住身形了。
眼看葉尋的腦袋即將撞上車壁,但是在他腦袋即將長包的時候,身形卻穩住了。
是阿離拉住了他。
葉尋回頭了,看見阿離笑看著自己,眸中還是那種似是而非的情意,半真半假,笑得溫柔。
怒氣又莫名的涌上來,來的迅猛又奇異。葉尋想也不想的甩開她的手,把怒氣遷怒到七寶身上,「何事停車?」
車外的七寶听見葉尋的語氣,還以為是自己闖了禍,便小聲應道︰「爺,是前方的路途中間,方才正好有人沖出來,倒在路上,車夫這才勒馬停車的,可傷著您了?」
就這七寶說話的功夫,前方好像又發生了什麼,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聚起來,圍在旁邊指指點點,好不熱鬧。
葉尋的胸膛起伏了一會兒,隨後穩住聲音吩咐道︰「趕緊去瞧瞧,讓人潮都散去了,我們好趕路。」
七寶應聲,隨後跳了下去。
等七寶來到事發點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個粗壯的大漢扯住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大罵著。
那書生被大漢扯著脖子,一張臉憋得滿面通紅,卻偏偏做不出來與大漢當街罵架的事情來,眼看著周圍的人群越聚越多,他的力氣又敵不過大漢,只好干著急。
大漢現在還在罵著,「好你個讀書人,讀書人便可以擅闖民宅嗎?滿口的之乎者也,老子管你是不是讀書人,先拎了見官再說,一大早的鬼鬼祟祟在我家東找西找,誰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裝讀書人來行騙的。」
大漢越罵越起勁,全然不管周圍的人看了笑話,可憐那書生,七寶看著,他幾乎要窘得鑽到地底下去了。
七寶扯過一旁看熱鬧的人問道︰「這是何事?」
那人答道︰「那書生說自己新到京城,還未熟悉自己在京中的住宅,一不留神走錯了地方,誤入張屠戶家去了。張屠戶以為自家遭了賊,正要打算拎那書生去見官。」
七寶暗暗點了點頭,待把目光投向那正在吵鬧的兩人時,就見那書生急著解釋道︰「小生、小生不大懂得認路的本事,真的是不小心走錯了地方。京城里胡同連著胡同,小生不太分得清哪是哪。」
「還在狡辯。」張屠戶揚了揚拳頭,作勢要打到書生臉上去,書生駭得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口中連連呼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不動手!」
只是張屠戶哪里肯听他講什麼君子之道,他依舊不管不顧的朝書生臉上掄了一拳。
只不過,這拳頭沒有掄到書生臉上。
張屠戶一愣,抬起頭來看來人,見是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
這張屠戶的力道著實大,葉尋還未恢復徹底的手臂因攔下這一拳,有些隱隱發痛起來。
葉尋面上不動聲色,冷聲問道︰「何事吵嚷?」
他方才在車廂里和阿離待著,葉尋覺得實在憋著難受,所以便出來了。
張屠戶還未回話,書生便急著道︰「這位大人,小生姓余名定字淮安,是赴京來趕考的,還請大人替小生辯一辯清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