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中更是寫出了張愛玲的一生。
一九四七年,張愛玲的心死了。她是在小說《色戒》中告訴了人們,殺她的人是漢奸男人。她好比是王佳芝,胡蘭成好比易先生。易先生是汪偽政權搞情報工作的小頭目,胡蘭成是汪偽政權搞宣傳工作的大秀才,而張愛玲質問的是他們倆作為男人,如何對女人下了手。王佳芝不能活,盡管她救了易先生一命,但易先生最多承認對她是有好感的,他無論如何不會有更多的感激。一九四四年,胡蘭成與張愛玲結婚,次年胡蘭成又和周訓德結婚,和範秀美結婚,張愛玲說,她無論如何是不喜歡胡蘭成了。于是,她心死了。在三十多年後寫的《色戒》里,她告訴人們,是誰殺了她。
張愛玲文福太厚,人福太薄,究其一生,淒苦孤獨的時候佔了太多時間。人們都喜歡拿她的祖母是李鴻章女兒,來說她出身的高貴,還要說她的祖父張佩倫如何于朝政有見解,才學不一般,但他們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這兩個人生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這個兒子結過三次婚,第一次是和張愛玲的母親,第二次是和一個妓女,那是在張愛玲五歲的時候,第三次是在張愛玲十幾歲的時候,和另一個女人。張愛玲的父母是典型的生娃不管娃、娃跑了不攆娃。張愛玲的父親整天不做事,看戲喝茶讀報抽大煙發脾氣,甚至跟自己的妹妹也說不到一起,他不會過日子,急了還要打人︰過日子就得把家里的事情安頓好,把家里的人安頓好,使家里人能在這個屋里呆住。張愛玲的母親在張愛玲四歲的時候就出國,十六歲的時候才回來,後來又出國了,再沒有回來過。他們倆一樣處在無能為力的人生中,我估計他們沒一天不在怨恨和焦慮中度過,他們沒有心思、沒有時間、沒有機會管到兩個兒女的生活,更沒有可能深入到他們的內心世界。張愛玲和她弟只能自己管自己。她抓周的時候抓的是錢,她在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想著做什麼工作更好,她一生都在想著抓住一個東西。
要說張愛玲是大聰明人與大糊涂蛋,太成熟又太幼稚,也不為過。她這種人,也許可以只過內心生活,活在自己的內心里,少,不企盼生活中有更多的溫暖的東西,徹底把自己封閉,現世的美好與自己無關。但她不能夠,她生活的家不像自己的家,後母和父親欺負她,她早早有了恨,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想象有一顆炮彈落在她們家,大家死了干淨。她又多看了報紙雜志,鴛鴦蝴蝶派的愛情在她的內心劃了一道一道愛情童話的烙印,她看傳統小說,于人情世故有了透徹的了解。她很小的時候就用文字來想象自己的生活,比如寫過少女失戀自殺,寫過姑嫂相斗的家庭悲劇,還寫過一個快樂村,類似于陶淵明的世外桃園,那時候她才七八歲。她感受過世態炎涼,有太多的時間把身邊的生活一遍一遍地分析,她還可以把這些生活寫成文字。那時候她就想,上帝就是給了她這樣一個手段,可以用筆寫人生,她還想,她可以用自己的筆寫出自己的願望,然後在現實中實現,比如有更好的家庭,更多的人生,更好的自己的生活。但是生活比她復雜。
這個傻女子,連上帝都欺負她呢。在她二十三四的時候,一下子給了她那麼多驚喜和幸福。一九四三年和一九四四年,她的主要的小說都已完成。這些小說放在現代文學史里,就跟高山一樣,沒有人能超過她。她有了意想不到的聲名,地位,金錢,成績。她還和胡蘭成談起了戀愛。她自信,她的才華等于她的第二容貌,就如同男人把自己的才華當作第一容貌一樣,才華和容貌現在是一種資源,她要用來拴住一個男人。她期望百年之好,胡蘭成還允諾她「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但現世安穩須得人心安穩,歲月靜好須得生活靜好,她安穩于一人,靜好于一人,她覺得胡蘭成頭上一敲腳底板都叮當響的聰明,于是一心欣賞,以為胡蘭成也同她一樣,甚至她也可能大度地想,她可以給他自由,只要他能在外面野夠了以後,知道家門在哪兒。但是,胡蘭成這個人,跟她有根本的不同。他算一個自學成才的人,應該是有悟性,但沒有對復雜多樣的世界和無法窮盡的知識的謙卑感,沒有知識和才華用以熱愛人的生命、尊重人的價值的理念,知識和才華恰恰成就了凌駕于世界之上、人之上的自大狂心態,于是一切人與一切物皆成為他的工具,萬物皆備于他的自私功用。他要的不是一個女人,一個家,而是同時、也不用任何掩飾地需要許多女人、許多家,道德、責任、與人的尊重、必要的廉恥、內心的不安、可能對別人的傷害,他一概不用考慮。愛情的本質是自私的,它需要兩個人的相互屬于,並且排它。基于這一點,它需要兩個人的平等和尊重,需要相互欣賞和珍惜,也因而,它必然是小心眼兒的,有嫉妒的,不允許感情背叛的,佔有的。同時,愛情是應該放進婚姻里的,放進生活中的。由此出發,就可以得出結論︰檢驗一個人愛你不愛你,是看他是不是把你看作他的唯一,會不會平等相處,有沒有珍惜,會不會怕傷害到你,能不能給你婚姻,能不能經得起生活中瑣碎的事物和彼此缺點暴露的考驗。看一個人值不值得愛,不是看他有多好,而是看他對你有多好,不是看他有多少才華,而是看他經營感情的時候有多少真誠和多少付出,不是崇拜對方和為奴的心態,而是看他把你當不當回事。胡蘭成會和那麼多女人結婚,而張愛玲所需要的一個男人,一個家,那個夢就破滅了。
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女生,要做人婦,自己組織家庭,選擇合適的可以一輩子住在一起的人,並且要生兒育女,天天面對,真是天大的事情,生平頭一回的經歷,讓人心虛得不得了的決定。人沒有前後眼,看不見未來如何變化,喜歡自己的男人或者女人最終會變成自己喜歡的呢還是自己討厭的呢,誰也說不清。所以你千萬別相信,人有料事的精明,就必然會有處事的得當。一個人在決心要結婚的時候,哪一個敢說自己心里絕對有底。假定張愛玲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父母和兄弟姐妹多,可以有很多人給她參謀,她的生活或者會是另一個面貌。父母會悄悄議論,這女子最近變了,經常一個人偷偷地笑,走路還哼哼唧唧地唱歌呢。姐妹會說,愛上一個男人了吧。然後一家人在飯桌上會看著她笑,逼她坦白,並且要她把男朋友帶回家吃飯。後來見她總是找各種理由不帶回家,終于打探出來,胡原來有妻室,且年齡大張愛玲十五歲,還是汪精衛政府的高級官員,于是全家合力阻止。女人們怕的是這樣的人守不住,怕中途閃了她,兄弟們覺得這樣的人對自己的姐妹起歹心,一定要教訓教訓他,父親會知道在大是非上,汪精衛政權是讓人不齒的,是逆了良心的行為,日本人終究會從中國退出去,胡蘭成的人生終究有污點。她會抗爭,說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情,但那些眼淚、勸告、態度、觀點、經驗、常識會時時閃現在眼前,出現在腦海中,她得一遍遍在心里推演自己的正確。也許她會表面上順了家人的意思,暗底里仍然來往,也許她會就此冷卻這段感情,變成一種回憶,也許她就鑽在里面拔不出來,一意孤行,家人讓步,最後胡蘭成離婚,來她家見父母和家人,一起吃飯打牌閑話,大家再從細枝末節推敲這個人,父母私底下把胡蘭成找去,一為了托付女兒給他,二也要話里話外敲打他,讓他不敢輕易生了外心,拋棄了張愛玲。然後家人會爭取到明媒正娶,宣告于世人。一旦胡蘭成和周訓德、範秀美們結婚,張愛玲可以再回父母家,休養療傷。張愛玲也可以打一開始就找一個平庸的男人,開始一段不幸福的婚姻,然後中途出軌,有了情人,那樣的傷害也要輕于現在的局面。
但是人的命運就是這樣注定,命運里有鐵一般的邏輯,注定了每個人只有屬于他的一條路。她的命運如此,早已排定了每一個步驟。從一九四五年開始,她的福氣開始衰減,幸福從手中滑掉了。胡蘭成是個漢奸,被通緝,她被人叫作文化漢奸,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婚姻和想要的男人,正如同她給胡蘭成的信中所說的那樣,是胡蘭成早已不喜歡自己,所以張愛玲才決定,不再喜歡胡蘭成了。那時候她心死了,也沒有退路了。按理說,以她那樣的文學成就,後來的人生足可以享受成功所帶來的幸福和美好,但她所處的時代,政治上有黨爭,要她站隊,民族情緒上有忠奸,要她檢討,文學要求上有壓制自由的各種標準,要她服從,人情世故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東西,需要她妥協、壓抑、卑屈,娘家無爹娘,夫婿歸了別人,她只有兩眼一閉,痛苦決定,從此出國,離開了這傷心地。
二
一九七八年,她寫了《色戒》。她要給自己一個交待,給世人一個交待,也給她那段愛情一個交待。
人都愛看熱鬧。我們可以從別人的熱鬧里,得到一種心理上的補償︰自己的生活總是有很多麻煩,令我們不滿意,又不能把自己的生活扔掉,不如從自己的生活中跑出來,在別人的故事里說三道四,品評指點。尤其是張愛玲,一個女人,一個才女,一個婚姻失敗的女作家,被別人拋棄了。現在大家都像看西洋景一樣,渴望張愛玲說說,你後悔了沒有,你原諒了胡蘭成沒有,你覺得他現在是不是還讓你喜歡,你是不是還是不在乎他是漢奸,你對那段愛情還懷念不,愛情會不會大過政治態度,大過政治選擇,大過怨恨,大過曾經有的不愉快,愛情里有沒有一種詩意,讓你不在乎生活中的種種卑微不妥之處。
張愛玲並不傻,雖然她曾經傻過,那是在愛情沖昏了頭腦的當時,但她是作家,她的本能里有對世事的清醒,她必須世事洞時,才能講一個人們信服的故事,她必須看透所有的傻,才能讓讀者上當。我們可以假定讀者是傻的,因為,讀者都願意傻呵呵的相信作家,認為作家所說的生活,還有另外一種形態,不是他們現在所遇見的生活。讀者經常在生活中精豆子似的,然後在作品閱讀的時候讓自己弱智化,這樣不費腦子,也是一種快活。但聰明的作家,就是不讓讀者傻下去,如果大家都傻,這世界就完蛋了。
張愛玲三十二歲到香港,三十五歲到美國,三十六歲和美國作家賴雅結婚,賴雅大她三十歲,四十七歲的時候賴雅逝世,七十五歲的時候她病逝,病逝一周才被人發現。她把自己放逐了,也把自己與世界隔絕了。她沒有孩子,家人不在身邊,沒有多少朋友,她完全陷在孤獨中。街道是熱鬧的,美國是熱鬧的,別人的生活是熱鬧的,她只擁有寂寞。沒有人可以說說閑話,比如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甚至和她吵吵架,讓她發發小脾氣,有一些牢騷也可以,甚至有一些抱怨。沒有這些,沒有人陪她逛逛街,購購物,給她做頓好吃的飯,讓她回家的時候不用自己做飯,她累了的時候給她捏捏肩膀,在她睡不著的時候陪著她。女為悅己者容,她為誰容,誰來悅她,不知道。她也會想起胡蘭成。不想才怪呢。但這是痛苦糾結的想,是怨恨交集的想,是恨不得咬死他殺了他才痛快的想,是帶著仇恨,他已經不是親人,他更像仇人。沒有大氣的人,大道理誰都會講,要原諒別人哪有那麼容易,分明是他毀了她的生活,而且從生活的基本常識上,從一般經驗上,從自古以來人們約定俗成的是非判斷上,胡蘭成是不道德上,不尊重她的,傷害了她的。冤家,這時候真的是冤家,但不是那種親親昵泥、打情罵俏的冤家,是真正有冤有仇了的。想可以,但別說這是愛,這種擱不下,只是心里去除不了的別扭。你也可以叫它心理陰影,叫傷痕的癢癢難熬。
也許新的愛情可以為舊的愛情療傷。雖然悲觀地講,性格即是命運,有的人總是會犯同一個錯誤,在跌倒的地方,總是重復跌倒,有的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也會塞牙,這一個男人騙了她,說不定下一個男人又騙了她。但我們寧願相信,人總有一天會吸取教訓,學聰明變乖,運氣也不總是倒霉到底。許多人看到張愛玲是驕傲的,眼頭高,輕易不會看上誰。豈不知,越是驕傲的人越是掩蓋自己的脆弱,越是掩蓋越是積累了更多的脆弱,看起來銅牆鐵壁的內心,一旦攻破,就跟紙糊的一樣頓時洞開。還可以說,張愛玲是善良的,也是現實的人,她對愛情的要求和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人們很容易被她的才氣嚇倒,忙不疊地崇拜她,仰視著她,並且期望以才氣來捕獲她的內心,而最關鍵的是應該把她看做女人,或者看做脆弱無奈的眾生中的一員。她的內心現在有一層堅硬的殼,她沒法放下架子,畢竟,第一段愛情和第一個男人給了她一個參照系,這個參照系即可以是一個好的標準,也可以是壞的警戒線。她會要求第二個男人得有才,不能弱于第一個男人,要不她就吃虧︰這是個面子問題。受過傷害的人心理都會這麼要求,第二個愛情毋寧是爭氣工程,別讓第一個男人看扁了自己,說她離了我就找不著更好的人,這也是向世人宣告,我離了他同樣有更好的更優秀的男人愛。還有,她會用第一個男人的缺點看所有的男人,然後保持一種警惕、矜持和審慎的心理。得打擊她的這種戒備心和參照對比心,證明愛的方式的多樣,和愛的實質在哪里,以及愛情需要雙方如何放段,新的愛在什麼意義上會有別于舊的愛,新的愛為什麼會更好。但是這樣的男人沒有出現。
在五十八歲的時候,張愛玲寫下了《色戒》。她的這個小說可以說是用心良苦。這是一種告白,一種申訴,一種檢討。這個小說有兩個前提性的立場,一是政治正確。愛國的學生要刺殺和敵國相勾結的漢奸。這種刺殺雖然失敗,愛國的女學生被漢奸槍殺,但它的正義性是存在的。二是對愛情的質疑和對逢場作戲的男人的絕望。批判性是明顯的。張愛玲需要洗清自己,四七年有人說她是文化漢奸的時候,她就有過剖白,說個人感情和政治是非是無關的。她和漢奸男人結婚,不等于她是漢奸。這個小說進一步明確了她的大是非觀。那群在香港的大學生對香港人愛國情緒的淡漠是不滿的,他們並非是某黨某派,也不是職業的特工人員,只是因為他們要愛國,所以參與了這樣的行動。她還一再在小說里說易先生他們,因為投靠了汪偽政權,生活優裕,享有特權,跟周佛海他們比賽著把家庭收拾得更舒適。雖然在小說里,她要把漢奸還原為一個普通的男人,在逢場作戲的同時,也對愛情有感覺,有期待,但他通過愛國學生的刺殺行為暴露後冷酷無情地下手殺人,在道德上判了他們有罪,用人性必有的悲憫來說明他們冷酷的非人性。同時,她以易先生對王佳芝的無情,以多處說他並非只給王佳芝一個人買過東西,來說明這個愛情的輕飄、可愛、不扎實,讓人們有理由為王佳芝打抱不平,同時也把這種愛情放在了審判台上。最能反映她的愛情態度的是,她在小說中很突兀地插入的引用別人幾句話,一是說權勢是男人的藥。既然權勢是男人的藥,那麼,權勢是外在的,男人如果沒有了權勢,則值得愛的價值就減少,這幾乎是一種嘲諷。二是引用辜鴻銘的二句話,第一句說,女人通往男人的心要經過胃,男人通往女人的心要經過***通往胃,是把他放在生活里,通往***是把她放在性上。第二句話說,辜鴻銘認為,男人有幾個女人,就如同一個茶壺要有幾個茶杯,是正當而合理的。而一個女人要有幾個男人,就如同一個茶杯要有幾個茶壺,是不正當合理的。她對辜鴻銘的這段話,用兩個字概括︰下作。她把自己比擬為王佳芝,把胡蘭成比擬為易先生。她和王佳芝一樣,都是初涉社會,遇見了一個以為愛自己的男人,胡蘭成和易先生一樣,都是汪偽政權里的重要人物,是漢奸。但是,她明白告訴讀者的是,她還把自己當成了張愛玲,張愛玲比王佳芝清醒,她是在三十多年對人生的觀察後,以一個女人,老女人,把人生看通透了的老年人,來站在王佳芝的背後,冷眼觀察的。胡蘭成也不是易先生,易先生只不過是男人身不由己的出軌,而胡蘭成是沒有羞恥心的戲侮女人。她還把自己看作作家,作家超越于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個人恩怨之上,超越于政治態度之上,超越于簡單的道德判斷之上,用講故事的方法告訴人們事情的真相。有太多的女人,為了得到一個優秀于自己的男人,不惜把自己放得很低,甚至不要尊嚴,不要是非,不要在乎那男人對自己有沒有愛惜,台灣和香港的一些女作家,就是一直把胡爺看得很高貴,很值得敬佩,張愛玲在小說中,其實是想罵她們二十句︰
「糊涂蛋!!!糊涂蛋!!!糊涂蛋!!!糊涂蛋……」
「當年我也是糊涂蛋」。張愛玲想,「王佳芝也許也是糊涂蛋,但事出有因」。
她要寫普遍的人性。
「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過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陰道。」
這兩句後來讓人耳熟能詳的話也是出自于《色戒》一文。
張愛玲的小說自是沒得說,那是經的起了時間考驗,經得起歲月變遷而依然百讀不厭的小說。
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還依然有不少喜歡研讀她的書,小說的人。甚至張愛玲作品集還被列入了初中高中生課外必讀書名單,可見一般。
九心本來還想著反正也是短篇,干脆多寫幾篇之類的,但是後來也是覺得經典的文章兩三篇也就夠了。
這幾篇也就差不多了,還是先讓她親愛的讀者們習慣習慣,其他類文風小說慢慢推出也不遲。更何況離雜志發售還有幾天時間,她還準備在論壇上再寫點其他文章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