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驚訝于綾玖好似能看透一切,卻依舊故作輕松道:「娘子猜的很準。」
綾玖解下腰間的那面鏡子,帕子在上頭拂過,不知為何,方才還完好的鏡面上竟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裂痕。「阿玖說的都是事實,從不靠猜的。郎君心里頭想著什麼,面上便展現什麼,就像這面鏡子一般。觀郎君紅鸞星動,莫不是……喜歡了什麼人?
外頭兩只雀兒飛走,互相追逐。
蘇淮心頭一動,釋懷道:「娘子說的不錯。」
綾玖瞧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又道:「郎君自進門便眉頭緊鎖,依阿玖所見,郎君此刻怕是‘愛而不得,搔首踟躕’。」
話音剛落,蘇淮嚇了一跳。綾玖的話又教他想起了「靜女其姝」那句詩。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里竟全是白其殊,可內心又十分矛盾,帶著幾分抵觸。蘇淮現在覺得,十皇叔的情況和他比起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他與白其殊之間隔著的不只是權利斗爭,還有世俗流言。只要安平百姓的一句話,他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綾玖看了一眼放在幾案上的鏡子,抬眸問道:「郎君可知阿玖想說些什麼?」
「破鏡不能重圓?」蘇淮想了半晌,依舊不明白,只聯想到這樣一句俗語。
綾玖搖搖頭,「這面鏡子里頭裝的是郎君自己的執念。世人說我活了百年,其實活了百年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執念,我在等一個人。」
氣氛突然凝結了下來,蘇淮靜靜地听綾玖說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郎君既尋到命中良人,就當好生珍惜,莫要像阿玖一般,等到現在。」
「成了,便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敗了,便是在他成親的那一日,也能強顏歡笑地祝福他。成也好,敗也罷,總比兩人都將心思埋在心里,誤了一生好。」
綾玖的話還在耳旁回響,出了九齋,蘇淮理了理袍子,便如綾玖說的一般,蘇淮想要試試,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白府的大堂門前,白其殊同方來的李楨、王槐打了個照面,李楨身旁跟著的,正是那日在門前指著白薇大罵的婆子。
兩人四眼相對,白其殊清楚的瞧見,那婆子的臉色像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今RB是同長老們議事的,卻不知為何這兩位也來了。白其殊以不變應萬變,看著李楨身旁的婆子道:「妹妹身邊怎生只跟著個婆子,我看她也老了,腿腳不甚方便,見著我一直抖呢,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話音剛落,那婆子嚇得幾乎要跪了下來,白其殊身旁的白薇只抿著嘴笑,教她罵自家郎君,現在曉得罵的是誰了?
李楨並不知曉這件事,尷尬地說道:「她從前未見過殊哥哥,故而才……」
「可我從前見過她呢,而且印象深刻。」輕飄飄的一句話從白其殊的口中吐出,教那婆子不知如何是好。
白其殊自認為自己一直是笑臉待人,對待下人也沒什麼架子,不是因為她心善,而是因為她懂得,人心是多麼重要,人們對你的衷心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
可並不代表她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下人們偷偷懶也罷,敢指著她身旁的人罵的,那個婆子還是第一個。
白其殊不再言語,轉身進了大堂,三大長老、旁系的嫡子都已到場。
吳長老從前輔助白其殊的祖父,如今已至古稀之年,白其殊對他十分敬重,對外稱亞父。只是吳長老如今年歲已高,除重要的議事場合出現外,府中事情均交于另外兩大長老商榷。
方落座,李楨、王槐兩人款款進了大堂,吳長老在瞧見她們時皺了皺眉頭。
商談完關于賬目以及府中雜事後,李長老忽而莫名其妙地說了句:「府中有家主掌管,當真是我等的福氣。」
一群人附和著,「是啊是啊……」
白其殊心中冷笑,等著他的下一句。
果不其然,王長老馬上接腔道:「家主也不能一心只為了府上,如今家主已行了加冠之禮,婚事也應當考慮考慮了。」
白其殊方預備說什麼,身旁的吳長老敲了敲拐杖,拐杖同地面發出的聲音教屋里的人們一驚。
吳長老抖抖眉毛,「其殊才多大,太爺臨走時便說白家子弟要思進取,現在娶什麼媳婦兒,只教她分心!」
白其殊憋著笑,低頭道:「亞父教訓的是。」
兩大長老有些尷尬,「我們也只是教家主考慮考慮,再者成家立業,成家立業,豈不是先成家後立業?吳長老且放寬心罷,有我們的輔助,家主定能將白家主持的好好的。」
「哼,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胡說八道!」吳長老由白其殊扶著起了身,「那雞蛋豈不是先有雞後有蛋?」
兩大長老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後頭李楨王槐瞧著不對勁,忙上前去扶著吳長老,「長老年紀大了,不好動怒,消消氣吧。」
吳長老皺了皺眉,朝後退了一步坐在椅上,「我身子好的很,就怕某些什麼人會打什麼不切實際的主意。」
白其殊輕笑道:「亞父,兩位妹妹是在關心您呢。」繼而轉身,對著大堂之內的人道:「想必各位還不知曉兩位妹妹。」
兩大長老一驚,不知道白其殊想做什麼。但在听見白其殊介紹李楨王槐時松了口氣。說不定,那天引白其殊去听李楨王槐彈奏樂器當真有用。
「兩位妹妹打小我便見過,我們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
兩大長老听到此處,互相對視一眼。大堂里頭的人心中有了想法,說不定這白府從此以後,便有了位當家主母。
「我也一直把她們當做妹妹來瞧……」
兩大長老想沖上去捂住白其殊的嘴,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俗話說,長兄如父,兩位妹妹如今進京,我也有責任與義務去替她們安排婚事。我方加冠未多久,婚事暫且可以放著,只是兩位妹妹可等不得了呢。」白其殊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
一副看我替你找對象都忽略了自己我多麼偉大怎麼還不來感謝我的表情。
李楨王槐听到這話臉唰的白了,眼神看向兩大長老,她們可不想被白其殊隨意安排去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