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福慶院,崔嘉因便喊住了走在前頭的李氏。
李氏回過頭來沖她溫和地笑:「阿珩還有什麼事嗎?」。
崔嘉因猶豫了一下,問:「二嬸嬸,那個……我能去看看六姐姐嗎?」。
李氏笑:「當然可以,阿珩想什麼時候去都成。」
崔嘉因高興道:「那過明日我就去。」說完和李氏告了別,就同看朱成碧二人一同走了。
李氏身旁的丫頭贊道:「九姑娘真是好品行。」
李氏但笑不語。
回玉棠館的路上,崔嘉因卻看見了原本早已離開福慶院的崔嘉沅,看她的樣子,仿佛專程在等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笑著走上前:「五姐姐,你怎麼在這兒呢?」
崔嘉沅看見崔嘉因,忙迎上去,不好意思地笑笑:「九妹妹,我是專程等你的。
崔嘉因心里和明鏡兒似的,臉上卻要裝作疑惑的樣子:「五姐姐有什麼事嗎?方才在祖母那兒怎麼不和我說?還專程等在這兒。」
崔嘉沅訕訕,滿是歉意地說:「方才真是對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母親和姐姐就是那樣的人,心直口快的,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若是你介意的話,姐姐先替母親和四姐給你陪個不是。」
崔嘉因滿不在乎地笑笑:「五姐姐是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都是一家人,哪有那麼多計較?」
「若是為這一點小事,心中有怨,那姐姐未免太小看我的心胸了。」
崔嘉沅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里,讓她有火發不出,這不就差直截了當地說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嗎?偏偏她還不能反駁,誰讓自己的母親和姐姐有錯在先呢?
「九妹妹你不介意就好了,喏,這是姐姐親自繡的香囊,就當賠罪了。」說罷,崔嘉沅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繡著海棠的香囊,香囊針腳細密,看得出來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我知道九妹妹最愛海棠,特特繡了這香囊,原本想著過段時日再給你的,沒想到如今就有用武之地了。」崔嘉沅絮絮說道。
「看這繡工,確實了得,五姐姐的手藝越發好了。」崔嘉因道,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讓崔嘉沅感覺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她紅了紅臉,說:「九妹妹喜歡就好了,姐姐還有事,就先走了。」說罷,攜著婢女匆匆離開。
成碧素來是心直口快的,看崔嘉沅莫名其妙地走了,便說:「這五姑娘當真奇怪,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崔嘉因沒說什麼,轉身徑直回了玉棠館。
待回到玉棠館之後,崔嘉因便把手上崔嘉沅給的香囊扔到了一邊。成碧看見了,疑惑道:「姑娘,這不是五姑娘給您的嗎?」。
崔嘉因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成碧又問:「姑娘您不喜歡?若是讓五姑娘知道了,便不太好了。」
崔嘉因笑:「有什麼好不好的?她自己騙我在先,還不準我不喜了?」
成碧呆呆的,不明白崔嘉沅怎麼就騙了她家姑娘。看朱看了看成碧呆頭愣腦的樣子,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平素自詡是個聰明人,怎麼聰明人也看不出來這些小把戲嗎?」。
成碧看崔嘉因听到「聰明人」三個字時的笑容,羞道:「不過是我平日里胡言亂語的罷了,看朱你怎麼讓姑娘也知道了!」
「好啦,你們還有什麼事兒是我不能知道的?」崔嘉因樂不可支:「告訴你吧,香囊不過是丫鬟繡的罷了,五姐姐不過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已。」
崔嘉沅既不得父母寵愛,也不得鄭老太太的歡心,卻不知從哪里養成了一副自命清高的性子,從來視這些女紅針線如俗物,恨不得離它們遠遠的,生怕玷污了自己金貴的手。
看起來那樣柔弱可憐,實則最有心計,慣會做順水人情,哄得人團團轉。若沒有這樣的手段,前世她也走不到那個位置,只是不知道啊,她死了之後,崔嘉沅是不是真的順心如意。
崔嘉因不想再說崔嘉沅,便對看朱說:「將那個香囊用匣子收起來吧,將來或許有用。」
∼∼∼
崔府,翠竹軒。
一臉委屈的崔嘉婉撲在曲氏懷里梨花帶雨地哭個不停,將曲氏的前襟都打濕了,原本的淡紫衣裳暈成了深紫。
曲氏皺了皺眉,卻仍是沒有推開崔嘉婉。她好聲好氣地安慰道:「阿婉乖,不要哭了,啊?不要哭了。」
崔嘉婉淚水漣漣:「娘,您看崔嘉因,都是崔家的女兒,怎麼她就恁的嬌貴?祖母也太偏心了些!還為了崔嘉因瞪我!」
「噯喲,噯喲,娘知道阿婉受委屈了,忍忍啊,你祖母也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難不成還不習慣?」曲氏心中雖然也不滿,但好歹這點子事情還是拎得清的,又不是一個娘肚子里頭出來的,隔著一層肚皮,不苛待就已經很好了,哪里還會給你什麼臉面?
鄭老太太為了面子做了一輩子溫婉大度的正室夫人,對庶子庶女也並不苛責,甚至和尋常大戶人家的主母比起來,好的不是一丁半點,起碼她不會隨意打罰或者謀害。
「我就是不喜歡家里頭誰都緊著崔嘉因的樣子,只不過是落水罷了,也值得那麼勞師動眾的惹人心煩,祖母也太不曉事兒了,難不成還想給崔嘉因招贅婿,一輩子待在崔家嗎?」。
「住口,這些渾話也是你能說的?」曲氏見女兒越說越不像樣,開口制止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成天將嫁人不嫁人掛在嘴邊,像個什麼樣子?你莫要忘了,你父親是什麼出身?你的親祖母在家廟里頭待著呢!福慶院那坐著的可不是你嫡親的祖母!難不成還指著她放著親孫女兒不疼,疼你這個庶嫡出身的孫女嗎?」。
曲氏疾言厲色將崔嘉婉嚇了一跳,正當她想開口辯駁的時候,崔嘉沅推門而入。
「你來干什麼?不去和崔嘉因套近乎了?」崔嘉婉不屑道,淚痕未干的臉上帶著幾分嫌棄,看著很是怪異。
她怪聲怪氣地說:「放著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不親近,去親近一個外人,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怎麼?熱臉貼了冷**,被人趕回來了?」
話雖難听,但崔嘉沅並沒有生氣,從小就這樣,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四姐,是你不和我親近。」她淡淡地說。
崔嘉婉瞪著她:「娘!您看她又氣我!」
曲氏拍拍崔嘉婉的手,說:「好了好了,你也該鬧夠了,消停會兒吧。」
轉頭卻對崔嘉沅厭惡地說:「好端端地,你做什麼招惹你姐姐?回你的院子里去。」
崔嘉沅看母親對自己同崔嘉婉明顯不同的態度,心里也有些傷心,她從不知為何她與姐姐明明是雙生,但曲氏就是不喜她,反而處處偏疼崔嘉婉。
畢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崔嘉沅壓住心中的酸澀,對曲氏說:「那母親,我就先回去了。」
曲氏不耐煩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