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雖知喬若雲對褚辰一片痴心,卻也知堂堂褚世子壓根就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又是唱哪一出?
前幾日喬若雲落水一事,本就與褚辰有月兌不了的干系,這會子又來提親?
屋子里驚訝的人不止她一人,陶氏也臉露尷尬,喬若雲嫁給了褚辰,大房的勢頭依舊在二房之上。
喬若嬌掃了一眼若素,連眼風都帶著得意,仿佛將成為世子夫人的人是她自己︰「素姐兒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我四姐要嫁于褚世子,你不高興?」
前一世,若素早就領教過喬若嬌的口舌上的厲害。她為人並沒什麼心機,唯獨一張嘴實不饒人。
平日不僅把大房的幾個妾室整的灰頭土臉,就連踫到二房的王姨娘,她也從不會嘴軟。
若素淡淡笑了笑,並沒覺得有什麼尷尬的地方,她道︰「雲表姐要嫁進鎮北侯府,我當然是為她高興了,今後咱們喬府又多了一位世子夫人了。」她看著喬老太太,笑起來格外的天真。
喬老太太愛屋及烏,在她老人家眼里,外孫女說啥都是有理的︰「對對對,素姐兒說的沒錯,又多了一位世子夫人。」
陶氏和褚氏鮮為少見的互視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彼此贊同,還是互掐?
褚氏似乎很介意與陶氏之間有了共同點,而陶氏則有一種榮耀被人奪去的錯覺。本來她的女兒才是世子夫人的,現在又多一個,當真是心里不痛快。
兩人又是不約而同的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示好一番。
喬老太太倒是心情不錯,畢竟是親孫女,喬若雲能如願嫁給褚辰,她自然也是高興地,「過幾日換了庚帖,日子也就要定下來了,老大媳婦,雲姐兒的嫁妝事宜,你可要多操些心了。」
褚氏應諾,喬若雲低頭嬌笑,落水之後,臉頰消瘦了不少,這會子淡妝適宜,倒是更顯得清新動人了。
她從小就記住了褚氏的話︰「我兒天生麗質,德才兼備,定是要嫁給名門貴冑的主兒。」
這會子當真是要實現了,還是嫁給她朝思暮想的辰表哥。
這人的心情一好,看什麼都順眼了,就連對頗有意見的表妹,也沒那麼多摒棄了,她對若素道︰「我那里有幾株新種的洛陽大朱砂,再過兩個月就要到花期了,表妹要是喜歡,我就讓人給你送過去,反正辰表哥府上最不缺的就是花兒,草兒。」
若素捕捉到了喬若雲話里的重點,送花是次要,顯擺是主要。
可那煞氣十足,又自負自狂的褚辰竟喜歡養花種草?
她簡直不敢想象!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喬若雲趕緊嫁出去也好,少了一個時常找茬的表姐,她也好安心對付陶氏,以及幫襯喬魏遠‘放下屠刀’。
「褚家能說動邱夫人做媒也算是看重咱們雲姐兒了。」褚氏喜難自抑。連皇上待邱夫人都是格外的敬重。
女兒出嫁的榮寵越大,她的臉面就越足。
一行人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陶氏是一肚子心事回去的,倒是王姨娘今天安分的有些令她匪夷所思。
若素被老太太留了下來,順道問了一些在白家時的習性︰「前段日子府里的女先生家中突逢變故,這不,今日才來府上,你從明早開始就和你幾個表姐一道去進學,女孩兒家無需曠達古今,識文斷字倒是沒有壞處,今後嫁了人也好與夫君紅-袖-添-香。」
外祖母怎麼和她說這些?
若素因為本能羞紅了臉︰「外祖母,我還小呢!您就這麼期待我早早嫁出去。」
喬家給幾個小姐請的西席是京城城郊一個進士的女兒,年輕喪夫,膝下無子,後因入了道教,就再也沒有求姻緣。她的學問倒是毋庸置疑的。
老太太捏著她的臉笑道︰「你難不成還想陪著我老婆子一輩子!」
其實若素根本就無需進學,這一世她也無需再藏拙了,不過老太太都開口了,她也只好應下︰「若素听外祖母的話就是了。」——
東宮,清華殿。
太子朱允弘執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他突然頓筆,抬頭看著褚辰問道︰「太傅,本宮有一事不明,還望太傅指點一二。」
褚辰放下手中的茶盞,鬢發如刀的側臉轉向了朱允弘︰「太子有話不妨直說,微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年眉頭緊鎖,身形略顯消瘦,他似乎有些猶豫,頓了頓才問道︰「這天下貪官污吏可是殺盡為好?」
褚辰了然,朱允弘還在為曹大人的事耿耿于懷,曹尚書私自扣留賑災銀兩貪墨一案,差點毀了他的太子之位。
可是哪朝哪代的臣子是全然兩袖清風的呢?就連他褚辰也不敢保證。
皇上忍了曹家這麼多年,偏偏在這個時候對曹家下手,朝綱一旦動蕩,他的太子之位也是朝夕之間的事。
褚辰眉宇極為平靜,他似有若無的笑了笑,淡淡啟齒︰「漢書有雲︰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寥寥幾語,吐詞清淺,朱允弘卻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咧嘴一笑,露出了兩顆虎牙,少年如釋重負︰「听少傅一言,本宮心已透徹。」
褚辰離開清華殿時,已是華燈初上,昏黃的燭火應著漢白玉階梯,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回頭看了一眼殿門之上的鎏金巍峨的匾額,幽深的眸眯了眯︰太子雖聰慧過人,可目前還不是那人的對手!
轎子出了宮門,一陣馬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褚辰撩開簾子看見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文天佑,他也恰好撞見了褚辰的目光。
二人雖都是出自武將之家,如今卻是各司其職,一文一武,褚辰笑道︰「原來是指揮使大人,實在抱歉,我褚某人的轎子擋了大人的去路。」
充當馬夫的王璞目不斜視的看著文天佑所騎的汗血寶馬,心道︰這石路足以讓三輛馬車同時駛入,世子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文天佑目光陰冷,許是常年的殺伐果斷,他這個人看上去已經沒什麼人氣了,他聲線高坑,抱拳道︰「褚大人無需抱歉,下官讓道就是!」
褚辰雖為太子太傅,但並無無權,文天佑手里的權利遠遠在褚辰之上,他能如此忍讓,也是個奇人。
馬車漸行漸遠,在空曠無人的石道上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王璞對著馬車簾子問道︰「世子爺,您為何要與文大人過不去?」
褚辰未說話,羊角琉璃燈的光線若隱若現,馬車黑暗的一角,褚辰頓了良久才道︰「注定就是敵人,又何必管它是此刻針鋒相對,還是今後磨刀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