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風月 第98章 探視 (4500字)

作者 ︰ 半生迷糊

夕陽落了西山。

射獵場,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和男子身上狂野的氣味。

太子朱允弘最喜狩獵,褚辰身為太子太傅,且又是身手高深莫測之人,有他隨行,太子甚是心安。

在外人看來,褚辰深得太子看重。

有穿著便服的侍衛上前,在朱允弘耳邊低語了幾句,這些人大多都是東宮散布在皇城之外的眼線。

朱允弘騎在馬上,與同是騎馬的褚辰並肩而行,尚未長大的少年和褚辰偉岸的背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子殿下有話要說?」褚辰看出了他朱允弘臉上的異色,遂問道。

朱允弘在褚辰面前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思量了一下便道︰「廢後的表佷今日/在畫舫被人殺了,老師猜猜看,錦衣衛有了什麼動靜?」

他口中的廢後便是曹皇後,朱允W@弘雖曾養在曹皇後名下,卻並非她親生,其生母靜妃早年前就已魂歸後宮。

褚辰俊顏如鑄,夕陽的余暉映在他的側臉上,無端生出一股無人能及的城府姿態。

他這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無畏,無情,無殤,且無敵。

最適伴君左右,成為上位者最得力的輔佐。

「此事定不會輕易不了了之,曹家恐是走到末路了,太子今後有何打算?」褚辰語氣毫無波瀾,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似乎歷史的軌跡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曹皇後已被廢,東宮地位岌岌可危,太子如今是月復背受敵,十來歲的少年愁雲慘淡道︰「不知老師有何高見?父皇是要借機徹底除了曹家旁支麼?可這又與本宮何干?本宮早就與廢後斷絕了母子關系!」

褚辰嘴角一勾,一抹微不可見的淡笑瞬間蕩開,卻又瞬間消失。

終究是太年輕了,朝野權勢大抵都是盤根錯節,東宮和廢後的關系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少年青澀的面龐多了些許傲氣和倔強,他冷哼一聲,鄙夷道︰「哼!曹貴遷早就該死了,他那樣的人,就算父皇饒了他,本宮遲早也不會放過他。」曹貴遷的惡行在京城人人皆知。

繼而他又道︰「這等好/色之流最後竟死在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手上,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褚辰對曹貴遷是如何死的絲毫也不感興趣。

直到朱允弘說道︰「真不愧是白大人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懲奸治惡的做派!」

他話音未落,褚辰幾乎是同一時間伸手擒住了朱允弘的衣袍,聲音急切︰「太子方才說誰?白啟山的女兒?」

朱允弘鮮少見到褚辰這般失態,疑惑之余,忙道︰「正是白大人之女!」他對白大人剛正不阿的為官之道也是頗為欣賞。

褚辰周身上下一瞬間籠上了一層陰霾,他道︰「微臣尚有要事,先行一步,望太子見諒。」

語罷,褚辰勒緊韁繩,策馬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揚長而去。

朱允弘望著恩師遠去的背影,嘆道︰「想必老師也是為白大人惋惜的。」這樣一個好官就這樣被無聲的埋沒了——

鎮北侯府。

王璞打听了消息回來時,瑞獸香爐里的香料才燃了半柱。

可想而知,他行動速度的有多快。

不過,褚辰卻早就等不及了,未及王璞開口,他便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東來和東去今日/沒有跟在她身邊麼?」

東來和東去是若素身邊那兩個護院的名字。

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

王璞遂將打听來的消息一一匯報,其中包括畫舫如何遇到曹貴遷,甚至連文天佑的出現也未遺漏。

褚辰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

是他大意了。

上輩子,曹貴遷盯上了若素理應是在兩年之後,褚辰本打算過段時日/就提前把曹貴遷給收拾了,只是沒想到有些事竟提前發生了。

是他重生早了?

還是哪里出了問題?

似乎冥冥之中,這一世的軌跡又和上輩子有了些許差錯。

「走!去大理寺!」褚辰睜開眼,望著閣樓之下樹影婆娑的侯府,想起了他的素素是何等的怕黑。

有一次,侯夫人生辰,白啟山攜女前來,她性子頑劣,又滿心期待尋著自己,便在這閣樓下迷了路,等自己找到她時,早就嚇得淚眼汪汪。

眼看著泣不成聲,語不成詞的小人兒在自己面前賭氣,他卻為了避嫌,連個關切的眼神都吝嗇的不舍得給她。

那日,他轉身就走,讓府里的丫鬟護送若素離開,他真切的听到她在自己身後的無助低泣。

細細數了數,他才發現根本就數不清有多少次背她而去。

一次又一次的摒棄,她定是恨透自己了吧!

「世子爺,白姑娘是文夫人的表妹,想來文大人會顧及喬家情面,暫且不會對她如何,您看要不要等到明日再去?侯爺命人來請您,說是有要事找您」

王璞話還未說完,褚辰已跨步而出。

他一刻也不想等,再也不會丟下她一人,棄之不管了。

從鎮北侯府到大理寺足足一個半時辰的距離,褚辰親自去馬房牽了他的千里良駒,未出半個時辰便到了大理寺。

衙役一見褚辰的腰牌,根本就不敢阻擋,便領著他前去關押若素的地方。

大理寺掌斷天下奏獄,有其獨立的牢房,進了大理寺,轉過幾處府衙廳堂,再往後便是關押犯人的牢獄。

若素並不是關在此處。

褚辰很快被領到一間僅安置了一張木床的屋子,以往有特殊身份的人物,不宜施刑或是身份過于尊重之人也會被關押在這里。

「褚太傅,人就在里面,您請便。」獄卒語罷,仍駐立在原地。

褚辰冷言道︰「退下,本官有事要與白姑娘說。」

那獄卒猶豫著,不敢離去,也不敢違背褚辰。

這時,一錦衣衛快步而至,腳步輕盈如毛,一看就是高手,他陽奉陰違賠笑道︰「太傅大人莫要為難我等,文大人事先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接近白家小姐,您這已經是破了例了。」

「是麼?」褚辰眼風一掃,昏暗的光線下,殺意凜然︰「回去告訴你們大人,這個例,我褚某人破定了。」

褚辰語罷,提步邁進小屋,衣擺無風自動。

那錦衣衛咽了咽喉,實在沒轍,低聲對獄卒道︰「給我看緊點。」語罷,他這才訕訕離去。

褚辰一踏入小屋,若素白玉一樣的小臉就映入眼簾,她端坐著,燭火映著她的臉,安靜從容。

「怎麼是你?」若素听到了門外的說話聲,卻在見到褚辰時,故作驚訝道。

褚辰單手朝後,一只手頓在半空,又放了下去,看見若素並沒有像想象中對他哭鼻子瞪眼,他莫名失落。

「我若不來,你以為你還能從這里走出去!」褚辰像是職責的語氣道。

她越是不安分,他越是氣憤,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何而怒,許是氣他自己吧!

若素雙眸似潤了漫天的星辰,已是鋃鐺入獄,卻還是風華未減。

這樣的容色再過幾年就麻煩大了。

褚辰朝她靠近,直到走到木床邊,他俯視著她︰「怎麼不說話了?你」本來是想好好安慰一番她的,他以為她殺人之後定會後怕不已。

可眼下的女孩兒,哪里有害怕的樣子!

若素伸出手,右手輕輕覆在了小巧的鼻子上,微微皺眉道︰「世子爺是多久沒有沐浴了?」

褚辰嘴角一抽,他得知若素出了事,從射獵場歸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趕過來看她了。

沒成想卻被她嫌棄!

上回嫌他從青/樓帶出的胭脂味,這會兒又嫌棄他身上的汗味?!

褚辰腮幫鼓動,掌心握緊又松開,松開了又握緊。

當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了。

褚辰筆直而立,低眉斂目,他身上穿的是圓領的白袍,腰間是墨綠色腰帶,那把軟劍也是隨身攜帶,若素抬著頭才能無視他腰間那塊似曾相識的玉佩。

這時,褚辰眉頭一皺,本能的伸手撫上了面前少女的前額。

「你干什麼?!」若素一凜,及時扭頭躲了過去。

褚辰的手僵了僵才收了回去︰「這里蚊蟲多,你且隨我回去,明日我自當對文天佑說明。」

他看著若素粉白的額間凸起了一個小小的紅點,眼神中透著寒光。

自己絲毫不舍得欺壓的人,這會子卻在這里受苦!

曹貴遷死不足惜!

若素站起身,她實在受不了用這種姿勢看著褚辰,他離她太近了,就這麼站在她面前,她稍不留神目光就落在了他精瘦的腰間,還有他的胯下至于為何她會有這樣微妙的感受,她也說不清。

「不必了,世子爺是個聰明人,應該猜到我這次定會安然無恙,只望世子爺能念在家父身在京外,不要驚動了他,免得他憂心。至于我自有表姐夫護著,這里的人不會虧待了我。」若素怔怔道。

六月天,極為悶熱,可這牢獄之地卻透著無形的涼意。

燭火下,女孩兒一臉的認真。

褚辰聞言,只覺心頭發堵,他承認他是自私的,他渴望著上輩子獨屬他的依賴。

這個世上,他的素素也只能依賴他才行!

「表姐夫?呵呵你還小,有些人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是不你所能輕信的。」褚辰輕笑道,卻是皮笑肉不笑。

若素瞪著他︰「不信他,難道信你?」

她誰也不信,她當然也清楚文天佑絕非一般人,可褚辰在她眼里也從未簡單過。

褚辰好看的唇微抿,他知道上輩子是他騙了她,可他也騙了自己,可悲的是他到最後一刻才從自己編織的謊言中清醒。

他是那麼喜歡她的,為什麼偏偏不承認?

如今可好,他的素素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了,甚至還有些反感。

這算是老天給他的報應麼?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說要帶你走,便一定要帶你走!」褚辰強勢上前,這一下兩人之間突然只有幾寸遠的距離,幾乎是體息相聞。

若素微微後仰,再次捏鼻︰「褚辰!你好歹也是太子太傅,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

他好像什麼都沒做過,可又好像做遍了非君子之事!

用道貌岸然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我怎麼你了?嗯?」褚辰反問,眸底潤著淺淺的怒意。看著若素捏著小巧的鼻子,心道他身上哪里難聞了,這是在宣示對自己的不滿吶,竟又對他直呼其名了。

若素後退了一步,知道斗不過他,忙撇過臉,一改常態,嚴謹道︰「世子爺,我知道你的好意,只不過若素犯的是人命案,豈能說走就走的,你要是真的為我考慮,就讓表姐夫查明事情原委,還我公道便是,到時候,我便能光明正大的走出這個地方。」

女孩兒的嗓音女敕女敕的,再嚴肅的話也說出了嬌嗔的味道。

褚辰輕嘆了口氣,彼時最喜她這般義正言辭,實則卻是心中沒底的凌亂模樣。

他知道若素性子剛烈,強硬著對她,只能適得其反。

于是,褚辰干脆撩開衣擺,徑直坐在了若素方才坐過的床榻上。

她既然要留下來,那好,他陪她!

「你!?」若素眼看著講道理也行不通,小臉氣的泛著紅暈︰「你你這是作何?你不走了?」

「嗯,不走!」眼下的褚世子哪里還像個風度卓絕的太傅大人,壓根就是地/痞/流/氓。

他怎麼老是這般?!

若素被驚的水眸一眨也不眨,她本就是個無教戒之人,這次又犯了案子,嫁娶當真成了難事了,現在倒好,還與男子同居一室過一夜,她今後恐怕也只能斷了三千青絲,陪著佛祖了此余生了!

果然吶!

每每遇到褚辰,她總不會好過,這人就是她的克星吧!

「好,既然世子爺不走,那我走便是!」若素不怕死,更不怕犯事,人生在世,隨意灑月兌才對得起這寥寥可數的人世。只是面對褚辰,她沒法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都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作祟吧!

褚辰聞言,面帶好奇,他在等,等著面前的小人兒又會給他怎樣的‘驚喜’。

若素小手探入腰間,從荷包里掏出一塊腰牌,褚辰一眼便看出是宮里頭的東西,腰牌背面雕刻的瑞獸麒麟正是出自西宮的手筆。

倏然之間,褚辰眸光狠厲,夜色下,卻顯得攝人心脾般的邪魅。

她手里怎麼會有西宮的令牌?是那人已經出現在她的生命軌跡中了麼?

褚辰置于背後的那只手緊緊握著,骨節相撞發出了悶響︰那人害死了她一回,他絕對不允許有第二次!

若素轉身開了門扇,徑直往前院走,守在門外的護衛見了她手中的腰牌,皆是面露驚色,俱不敢阻攔。

褚辰隨行其後,眼底的包含和溺寵毫無保留的落在徐徐而行的少女身上。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文天佑耳中,甚至驚動了京城幾股勢力。

有人揣測︰「白家小姐手里有淑妃娘娘的令牌,那令牌還是皇上御賜的,見令牌‘如君親臨’,這不明顯是包庇喬家麼!看來曹氏一族這次是真的徹底完了。」

更有人說︰「喬家一個表小姐連殺了人也能免于刑責,可想而知,皇上是有心要曹家旁支就此覆滅了。」

大理寺寺丞是個見風使舵的好手,曹家都洛倫到今日的地步了,那曹貴遷又是個該殺之人,加之指揮使大人對白家小姐私自出獄之事,大有置之不理的態度,他就更沒有必要多管閑事惹禍上身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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