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司浚開車載著沈青嵐來到他的住處。
這是一棟雙並的高級住宅大樓,樓高十二層,每一層只有一戶,他住在頂樓,房子上個月才剛裝潢好,他也才剛搬進來沒幾天。
「請坐。」說完,韓司浚月兌下西裝外套,往廚房走去。
沈青嵐隨便找個位子坐下來,不免有些好奇的四處張望著,這是一個陽剛味十足的家,空間開闊,玄關走進來就是客廳,客廳往右連著餐廳,餐廳後面是一間開放式的廚房,只隔著一道四片式的霧面玻璃拉門。
不久,韓司浚端著一個放著三杯飲品的托盤走回客廳,「一杯常溫的水、一杯冰的蔓越莓汁,沒錯吧?」說著,他一一將飲品放到她桌前,他則為自己準備了一杯冰水。
他還記得她的習慣。望著桌前的兩杯飲品,沈青嵐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他就是這麼細心又貼心,才會讓他們一家人都這麼喜歡他。
韓司浚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來,兩人分別將近十二年,他有好多的話想對她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化為一句,「我回來了。」
聞言,沈青嵐不語的望向他,等著听他道歉,她將會大方的接受,而那個承諾就可以正式畫下句點,今後他們可以繼續做朋友或是家人,如果他也願意的話。
「我要求你履行承諾。」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沈青嵐整個人愣住。他說什麼?什麼履行承諾?他這麼急著找她談話,不是想快些把兩人的過去做一個總結,好完美的迎娶孫琳娜過門嗎?
見她一副沒听清楚也似乎不相信他的模樣,韓司浚很認真的再說一次,「說好等我回來負責,我現在回來了。」
沈青嵐下意識伸手模模他的額頭,沒發燒啊,那他現在是在說什麼瘋話?
韓司浚拉下她的手,包在他的大掌之中,「不要告訴我你打算賴帳。」
沈青嵐擰眉,覺得他真的瘋了,「韓司浚,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他知道就有鬼了!沈青嵐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被逼得不得不重提十二年前的那件事,「那是我的錯,你不怪我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
她當年也是這樣說的。不再壓抑自己,韓司浚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如果我說,其實是我引誘喝醉酒的你呢?」
沈青嵐撥掉他踰矩的手,「別開玩笑了,你不是那種人。」這話拿去問一百個人,一百個人都不會相信。
無視她的不悅,韓司浚再次輕撫上她的臉,「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沒有及時停止?」
「這有什麼好想的?」說著,沈青嵐再次撥掉他的手,「你年輕氣盛,又是我打電話給你……你知道的,所以你停不下來很正常。」總之,都怪她怕家人擔心,才會從酒吧打電話給他,拜托他送她去汽車旅館住一晚,他也才會跟她發生不應該發生的失誤。
事實是他那天在她家等不到她回來,他擔心的打她手機關心她,並不是她打給他,她記錯了。但韓司浚並不急著更正,他深情的捧住她的臉,「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那又怎樣?」沈青嵐想扳開他的手,卻怎麼也扳不開,「每個人都有第一次,你……放開,你弄痛我了。」
韓司浚卻依然緊緊捧住她的臉,「是你再三保證你一定會說到做到,我才離開台灣到美國求學的。」
「對,是我說的。你堅持說要負責,但你當時才幾歲,你怎麼負責?我不那樣說,難不成真要嫁給你?」沈青嵐理直氣壯的回道,不明白他在執著什麼。
「所以那個承諾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他卻傻傻的把它當成誓言,死死守護十二年。
驚見他眼底的傷痛,沈青嵐的語氣軟了下來,「你不要這樣,我當時不需要你負責,我現在更不需要你負責,你……」
「你以為我為什麼執意要負責?」韓司浚听不下去的搶白,深情的眼眸里寫著不悔,「我並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完美,我……」
「不!」沈青嵐趕緊摀住他的口,深怕會听見什麼令她難以承受的話,「你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听。」
但他非說不可。韓司浚拉開她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她再伸出另外一只手摀住他的口,他也再度拉開扣住她。
雙手都被他扣住無法動彈,沈青嵐急了,「不要說,算我求你。」
韓司浚並沒有被她的哀求動搖,他堅定的說道︰「我愛你,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一直偷偷的在愛著你,看著你和男友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听見你和他分手了,你知道我真的開心到買放鞭炮到山上放嗎?你喝醉酒那天,是我打電話給你,不是你打電話給我,你要我帶你去汽車旅館睡一晚,你覺得……」
「夠了,不要再說了!」沈青嵐大聲喝止,拒絕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是的,韓司浚很完美,他一直是,或者說,他是全天下父母心目中最渴望擁有的那種孩子,聰明乖巧、听話懂事、永遠不會讓人失望,她看見了,真的,她也真的感受到了。
當他們幫父親辦喪事時,他會默默的守在一旁幫忙;當她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時,他會輕聲的為她加油打氣;當她被男友拋棄傷心欲絕時,他會溫柔的陪伴著她,他好到令她不由得為他心動,好到令她想等他長大。
那一夜,她甚至想或許他是情不自禁,他會對她說——「其實我已經愛上你好久好久了,請你等我」,但是他並沒有,他該死的說了一句完美的人會說的話——「我會負責」,再該死的擔心她會懷孕。
所以她告訴他不用擔心她會懷孕的事,她會處理好;所以她承諾他,她會等他回來負責,好讓他可以安心的出國念書。
說她過去這十幾年來沒想過那個承諾是騙人的,但從她說出口的那一刻到現在,她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那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但瞧瞧這個完美的男人剛剛又對她說了什麼該死的話?他愛她、他居然深愛著她,而且是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起。
太荒唐、太可笑了,這教她要如何相信、又教她要如何坦然接受?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事情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望著他真摯的眼眸,沈青嵐搖著頭,想忍住心酸的眼淚,但淚水仍是不爭氣的流下來。
他害她誤會了他十二年,他害她錯過了他和她的十二年,他害她擅自斷了他和兒子的天倫……怎麼辦?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現在該怎麼辦?
「為什麼哭?」韓司浚不舍的問,伸手想為她抹去眼淚。
但沈青嵐卻搶先了一步,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堅強的看著他,「既然你當時不說,現在又何必說出來?」
「因為當時我怕你不相信我,所以我不敢說。」
「現在不怕了,所以就說了?」
韓司浚點頭,「還有,因為當時我想快點幫你解決困難、想快點成為你最終的依靠、想快點……總之我想做的有很多很多,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干脆說你會負責?」沈青嵐接口,見他再次點頭,她才接著說︰「是啊,如果我答應你了,就像某種巧克力蛋一樣,一次滿足你所有的願望。」這該說是他太貪心,還是她太自傲?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我有證據給你看。」
見他開始月兌衣服,沈青嵐有些慌張的叫道︰「你做什麼?」
韓司浚未語,在他月兌去最後一件上衣後背過身去,用行動回答她。
天哪,他居然把她刺在背上?而且是整個背!沈青嵐瞪大眼楮,忍不住伸手去觸模他背上的那幅刺青,內心頓時百感交集,「我說韓司浚,你真的可以再完美一點。」
他聞言笑了,「所以你相信我是愛你的了?」
沈青嵐收回手,不由有些感慨,「相信有什麼用,都過去了。」
「誰說的,我回來了,我們可以結婚了。」見她不答,韓司浚急急的再道︰「你答應過等我回來負責的。」
怎麼說著說著又繞回來這里?沈青嵐感覺好無奈,「韓司浚小朋友,張開你漂亮的大眼楮看一看,我們已經不一樣了好嗎?」
他們之間是將近十二年的空白,不是將近十二天的空白,哪是他一句我愛你就能填滿?再說,她早已成為一個不會回頭看的女人,否則她如何熬過那一段漫長又艱難的歲月,又何來今日的風光?
听她叫他小朋友,韓司浚索性像個小朋友一樣耍賴,「我不管,我就是要負責!」
真是!沈青嵐笑著暗斥,比她兒子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