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錢秀半臥在床上,皺著眉頭抱怨︰「過了這般久你大哥還沒想好?他若是戲耍我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鄧遠瑤見錢秀真上了火,清麗秀雅地臉上露出凶相,她趕忙安撫道︰「我大哥近來正忙著和城中的富家公子合伙開個鋪子,他也不小了,總不好成天游手好閑挨我爹的罵。他向來心高氣傲,不願意別人說他只能依附著我爹過一輩子,讀書做買賣哪樣都不能丟下。你想他要是把買賣經營得紅紅火火,又高中功名,到時候你不是也跟著鳳光?阿秀,你是不是沒歇好?還是自己的身子重要,我大哥有我幫你看著,你將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錢秀難過地轉過身不看她,聲音里含著幾分哽咽︰「我怎麼能不急?中秋夜那天他看錢雲的眼神,分明還是在意人家的,我這樣不清不楚地陪他耗著算什麼?我一個庶出的女兒不敢有太大的心思,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們兄妹所以剛開始都不敢同你們親近,如今我把情意全交給你哥了,他不認我可怎麼辦?」
鄧遠瑤快步走到她身邊坐下,拍打著她的肩膀說︰「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幫你,我娘你別看不好說話,卻是最疼我,只要我在她身邊哭訴兩句她就什麼都听我的。錢雲不得你母親的喜愛,我趁機在她跟前說你的好話,我爹甚為疼寵我母親,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你還有什麼好擔心?」
錢秀聞言擦去眼眶里的淚水,轉過身水瑩瑩地眸子直直地看著鄧遠瑤︰「你們是正兒八經地貴子貴女,我是個庶出,如何能……」
鄧遠瑤從寬袖里取出繡著蘭花的錦帕給錢秀拭淚,清香縈繞在鼻尖讓人的心平復下來︰「想這麼多做什麼?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會幫你到底,你快別愁了,打扮得漂亮些才是正經,錢雲在各家小姐面前不討喜,那天讓她看你怎麼在各家小姐面前露臉。」
丫鬟綠同掀了珠簾進來,福了福身道︰「大小姐身邊的銅雀來給小姐送東西了。」
錢秀坐起身,疑惑地開口︰「她能給我送什麼東西?讓她進來罷。」
銅雀帶著幾個端著托盤的丫頭進來,行過禮,笑道︰「我家小姐怕二小姐沒合心思地衣裳穿,便命奴婢將新制的給二小姐送來,還有兩套芙蓉面和春意濃的首飾,二小姐看看可喜歡?」
鄧遠瑤便是見慣了好東西都看得咋舌,自己手里捏著財權就是好,樣樣物件都是最好的,讓人看著眼饞。
錢秀臉上終于浮出一抹淺笑,柔聲道︰「勞姐姐費心了,你回去代我傳個話兒就說我瞧著甚合心思。」說罷示意綠同給賞,等人走遠了,她眼眶里剛收回去不久地淚又涌了出來,咬著柔軟的唇瓣哭泣︰「你可看見了?她就是這麼羞辱我的,她自己穿剩的拿來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打發我,這叫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鄧遠瑤上前翻看都是嶄新未穿過的,款式用料皆是上等,首飾一看便是出自翠玉齋,白花花的百兩銀子才能買得來罷?錢秀就是心眼小,凡事都要端著自己的架子,這怎麼叫埋汰她呢?自己倒想要還沒這個福分。
「白送的東西怎麼能不要?天下間只此一份的樣式,就是拿去換了銀錢也直當啊,你何必呢?」
錢秀雖與錢雲不對付,卻也未在鄧家兄妹兩面前太過分,如今她是不會認錢雲半點好,心里抓心撓肺的一陣難受,只縮在床上哽咽,嬌嬌弱弱,倒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姚琳瑯終究還是厚著臉皮在羅府住下來,朱照不願听她那些家長里短的聒噪話,從錢家出來便直接去了晉州最熱鬧的酒樓。他選了處角落坐下來,听鄰桌的人坐在一處山南海北的瞎侃,還有那些听著讓人發笑的大話,朱照端起酒杯抿了口,舉起筷子正要去夾眼前的醬牛肉,突然听到一道略熟悉的聲音,他忍不住看過去。
「王兄不日就要大婚,可讓小弟羨慕的緊。」
「成親之事有什麼好羨慕?倒是你,這晉州誰不眼紅你?未來的夫人生得貌美無雙,手中又捏著錢柳兩家的財權,最要緊的是對你死心塌地,往後你便是躺著不動都不愁沒銀子花。只是你家那位脾氣嬌縱蠻橫,你可吃得消?」
朱照這才將夾了塊醬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眉頭微攢,這人是錢雲的未婚夫鄧遠才。中秋夜,錢雲話中的暗諷和錢秀看這個人的目光早已泄露了一切,此時閑得慌不如听听邊角話消悶。
只听鄧遠才低笑一聲道︰「阿雲性子活潑了些,我心中倒是喜歡的緊。我原先也想早些將親事定下來,她卻說畏冬寒不急在一時,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你便應了?女兒家不該是急著等你去提親?當真是嬌縱的無法無天了。」
鄧遠才搖搖頭︰「我曾經心里也有些胡思亂想,如今想通透了才明白,我中意的就是她這股性子,等成親了慢慢就會改,我也不急。」
朱照听至此冷哼一聲,在酒樓中閑閑地待到月上中天才起身,飲過酒渾身都有一股熱流往上竄。外面的風刮的凶,恆晟站在風吹來的方向替他擋著,朱照好笑地擺擺手︰「哪有那般嬌弱,可查清楚是誰還不願意放過我?」
恆晟點點頭︰「宮里的眼線傳回消息,皇上曾念著讓您回去團聚,許是怕主子重得盛眷這才動了殺心。前來行刺的黑衣人像是江湖上的野路子,屬下與他們交手也沒看出到底是哪家的人,他們功夫都不弱,宮中的那位想來是下了血本。」
朱照輕笑一聲︰「隨他們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拿得走我這條命。」
兩人才走進院子,只見清冷的月光下琳瑯定定地站在那里,精致的面容一片蒼白,身子微微顫抖,聲音中含著幾許難過︰「六哥,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