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了一眼錢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真是個傻丫頭,出嫁自然從夫,小孩子別摻和這些事,听話。」
在座的人誰听不出來老太太話雖嚴厲卻含著寵溺,如姨娘攪著手里的帕子,心里一陣不痛快。她咬著後槽牙,臉上強扯出笑意,不管她往後將要承擔多少壓力,自己的女兒能得體面就好。昨兒錢浩已經和她吵了一通,這種場合雖面色平靜卻還是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陰沉不快。
錢雲掩唇笑道︰「妹妹要出嫁是好事,我私心是想將妹妹留在晉州,來往也方便些,這般小心思讓程祖母見笑了。」
如姨娘只覺得自己混沌腦海中的某根思緒被打開,就算自己手段上不得台面,可阿秀在外面的人眼里那是出了名的嫻雅端莊,便是讓外人來說理,肯定是認為阿秀吃了虧,如此她便是和程家人提條件也是應當的。
*至于阿秀自然是想留在晉州的,她听人說欽州比不得晉州,風沙又重,一年到頭能看的景也沒多少,更沒有晉州新奇的玩意多,只是她人微言輕,壓根不好開口說什麼。先前對她客氣無比的程家兄妹,如今對她愛理不理,一副將她當作惡女人的模樣,讓她覺得苦不堪言,畢竟程家是她要過一輩子的地方,不得程家人的喜歡日子必定難熬。在自家地界上,程家人不敢作亂,若是去了欽州……她以求救的目光看向爹娘,想讓他們幫自己一把。
如姨娘安撫地沖她眨眨眼,嘴角含笑,輕輕柔柔地說︰「妾倒是覺得雲姐兒的話說的有幾分道理,錢家在晉州也算是有臉面的人家,阿闕就是想做什麼也能幫著打點,眼界也開闊。說句不好听的,做母親的都想孩子能在自己眼前,看慣了雲姐兒和阿秀時常玩在一處,少了一個還是難過,若是在晉州,姐妹兩常走動著也是好的,不至于生疏了。」她嘴里說著這些話,眼楮卻看著程闕,在看到他眼里閃過一抹光亮後即失望又高興。也罷,像她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在追求一份體面,能得到情意再好不過,沒有也無不可,當家主母的位置大得過一切。錢雲是拴住程家的一道籌碼,就算她再怎麼不喜歡這個人,可對她們來說還是有用的。
錢雲此後安靜地听他們商量事,她垂著頭,心里一陣得意。將錢秀留下來,程家人膈應,錢秀的日子也不好過,她搬個小凳子坐在旁邊看熱鬧就成。她倒要好好瞧瞧這一世換了錢秀能將日子過成什麼樣,如姨娘以為讓銅雀動手就能將她拖下水?真是天真,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心軟的人,再沒有人能算計她。
程闕看著那張嬌美的容顏,心里只覺得悶得慌,越得不到就越惦念放不開,只要有一點機會哪怕只能看她一眼也是好的,哪怕讓他答應留在晉州也成。人看似有血有肉,實則和東西有什麼兩樣?總有一天會膩煩,到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回到欽州,至于敢算計他的錢秀,他必定讓她不得好過。
程老太太這里卻沒有半點緩和的余地,程家就這麼一個孫子,他們還指望著他繼承家業,不在欽州老家守著呆在晉州算怎麼回事?錢家的財產到時候能給她孫子?錢秀就像一根刺梗在她的喉嚨間,讓她著實不痛快。
錢雲想看的是結果,對過程沒有太多的耐心,她正愁的不知該怎麼抽身,晴雨像是救星一樣進來,她驀地挺直腰板,听到朱照差人給她送了東西來,讓她當面清點才行的話心里更是一陣雀躍,可算是能離這陰沉沉地地方遠些了。她起身向長輩得體的行了禮,這才優雅地邁著蓮步走出去,一步一步間帶動裙擺,小巧精致的繡花鞋若隱若現。走出春堂園,整個人像是出了籠子的鳥兒,歡快得很。
「都是好面子的人,不然早吵起來了,一家說吃了虧,一家罵做人不地道,當真是可笑的很。狗咬狗一嘴毛,他給我送來什麼了?」
晴雨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回道︰「恆晟護衛沒讓人動,說是要您親自打開才好。」
錢雲實在想不出來那人到底送了什麼東西過來,她確實什麼都不缺,平日里雖不見要什麼,可用的東西全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好東西,遠在京城的外公也會時不時派人送些東西來,除非是特別的東西,不然很難讓她展顏。
院子里的丫頭們都被她慣壞了,看似恭恭敬敬地伺候在旁邊,眼楮卻盯著那口箱子不動,著實讓人好笑不已。這只箱子看似普通,實則低調奢華的很,錢雲頓時來了興致,到底是什麼東西值當費這麼大的周章。
此時太陽已經掛在天際鋪灑萬千金光,在打開箱子的剎那,所有的光都像是得了命令般聚集而來,在鮮紅如火般的嫁衣上點綴著金片,發出耀眼的光,不說好看還是難看,錢雲只覺得自己要是穿這個倒是個財大氣粗的,再看那些首飾,都是金燦燦的,這讓她實在吃不消。
恆晟在一邊解答錢雲的疑惑︰「二皇子說要送我家主子一樣禮物,主子覺得金銀玉石都不實用,倒不如這樣的一件嫁衣顯身份,您沒見到當時二皇子的臉色,實在是心疼不已。光這衣裳上瓖嵌的金片就不少,更何況繡花的絲線,嫁衣選用的面料,連繡娘,打造首飾的匠人用的可都是最好的。錢小姐是聰明人,應當能明白我家主子時刻怕委屈了您的心,只求小姐能精心照顧我家主子。」
錢雲在一眾人的注視下紅了臉,薄如蟬翼的羽睫輕顫,聲音嬌脆婉轉︰「殿下這般對我,我自是感激不盡,定當盡心盡力伺候他。」他們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只有他好了,她的日子才能跟著好過。不管將來如何,她都會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無關情思,順其自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