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照放縱了兩天卻也不敢真無法無天,到莊子上享樂也不過是避開有心人的監視而已。
莊子上的人都是經過錢雲細細挑選才定的,來歷都查的甚是清楚,而且定的都是死契,這里尚且自由些。
恆晟請了駱常林進來,正巧遇到錢雲帶著晴雨出門去,兩人彼此對視一眼臉上一陣微熱,那晚在一起喝酒甜甜的果酒便是不會醉人卻敵不過男女之間的那點溫情,正所謂人自醉。
晴雨看著他笑了笑隨著小姐離開了,駱常林見他怔愣在那里看著人家的背影發呆,頓時了然,笑道︰「恆晟可是動了心?只是不容易,這個丫頭看著地位卑賤,連宮里的那位都中意她。不過好在她還算聰明,不然現在只怕早成了亡魂。」
恆晟皺了皺眉頭,收回目光道︰「駱公子快里面請,主子等您許久了。」
以往主子談事情他總在旁邊侯著,只是今天卻有些心不在焉。皇後既然動了殺心,現在不動手並不代表以後不動手,她是一個母親更渴望著天下間最大的權利,所以她會毫不留情的鏟除任何一道阻礙她的力量,晴雨雖微不足道,但是對男人來說,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並不排除二皇子不死心再有動作,那麼晴雨這條命怕是再難以保住。
想到此,他騰地站直了身子,看著不遠處那座小亭子握緊了拳頭,如果要是她……
昨夜不經意間與那雙骨節分明,白皙小手的觸踫,一顰一笑間,軟語聲聲,讓他的心在剎那間豁然亮起來。
錢雲待進了鋪子月兌掉外面的大氅才笑道︰「這幾天與恆晟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我不管你,你倒是自在的很,說說看?」
晴雨搖頭失笑道︰「小姐怎麼關心起這種事來了?我與恆晟侍衛不過是聊得來,便多說了兩句話並無其他。今兒可有事要我去辦?」
這兩天小姐最上心的是白夫人的那件衣裳,虧得鋪子里請來的都是手藝上等的繡娘,做事麻利又細致,這會兒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就等著成了看樣式,這是開門做的第一樁買賣,總要把口碑打出來才行。
錢雲很看重所以處處都親自過目,所以這幾天著實忙的連歇腳的功夫。不過這樣的日子倒是過得充實,眨眼間就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
天剛擦黑,六皇子便差人來催著回,錢雲無奈只得將晴雨留下來把剩下的那點事給忙完。
晴雨其實很喜歡和這些繡娘們在一起,不用顧及什麼,談天說地,普通人的日子雖然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奔忙,只是活的自在,不必看誰的臉色,所知道的趣事也不少。
錢雲念著這些繡娘辛苦所以每天都讓人備了可口的飯菜,晴雨也不急著回,與她們笑鬧著一同吃過飯才走出鋪子。
月亮高掛在天上,星辰點綴在旁邊,她望著前面深呼吸口氣,等著鋪子里的小二出來送她回去。
卻不想听到一道熟悉的聲音,竟是恆晟,有些疑惑,也有些嬌羞︰「你怎麼在這里?」
恆晟站在角落里所以她沒有看到,她站在台階上,就連高個子的恆晟都得抬頭看著她︰「我听夫人說你還在忙,閑來無事便來接你回去。」
小二從里屋出來,沒看到一旁的恆晟,討好道︰「晴雨姑娘,咱們這便走吧。」
恆晟開口說道︰「你回去忙就是,我們一同回去。」
晴雨只得沖著小二點頭笑道︰「你放心就是,這位是殿邊的人,天兒冷,你快回去吧。」
恆晟帶著她一路走回去,寒風吹來,凍得人臉頰生疼,她走在他身邊卻不好說什麼。雖然她是經歷過一世情愛的人,卻沒想到昨天會在談笑中迷了眼。
「二皇子曾找過你吧?」
晴雨抬起頭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恆晟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只要想知道,自然有辦法。你與他分開不久,他便被皇後娘娘派來的人追回去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現在已經成了皇後娘娘眼里的絆腳石,如果二皇子還不死心,那麼,她就會想辦法取掉你的性命。對于皇後娘娘來說你一個婢女的性命實在用不了多少力氣。」
晴雨的神情頓時一凜,黑暗中的眼楮縮了縮,她怎麼能忘記這個?當初皇後娘娘容忍她,不過是因為她當時一顆心都在朱祥身上,又沒什麼野心,所以才不把她放在眼里,而現在二皇子特地來找她,明顯與以往不同,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恆晟與她說,她是不是在大仇還未得報前就已經丟了性命?
恆晟看著她呆怔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可是怕死?」
晴雨回過神來,嘴角艱難的扯起一抹笑︰「誰不怕死?我這麼一個卑微的人居然會惹到天下最有權勢的皇宮娘娘,可是我能怎麼辦?我能管的住自己,卻管不住二皇子的兩條腿。」
兩人走到巷子口的大樹下,落葉早已經掉完,風吹著枝丫亂擺,在月光下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眼看著再走幾步就能回去了,他卻停下來不動了,看著她像是在考慮什麼,久得晴雨要出聲提醒的時候,他才笑道︰「我有幫你解困的法子,只是你可願意?」
晴雨深深地看著他眼楮里散發出來的光亮,認真又溫柔,忍不住點頭道︰「只要能留下命,能活著有什麼不能做?你說吧,有什麼辦法?」
恆晟將凍僵的手放在嘴下輕咳一聲,說道︰「只要你與別人成親,二皇子自然得死心,即便皇後也不能隨便殺害別人家的妻子,這要是被傳出去,天下人怎麼看她?她還怎麼做一代賢後?」
晴雨著實沒想到這世再將自己的一輩子交到一個男人手里,而且這個時候讓她去找誰?總不能逃出虎口又進狼窩吧?一張臉皺在一起,連冷都顧不得了。
恆晟看著有趣,笑道︰「既然這樣,不如嫁給我,你看可好?我自小入宮陪伴六皇子,我的父親是京中的小官,對未來媳婦也不挑剔身份。他所求的也不過是能與我好好過日子就成。」
晴雨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愁,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來︰「總歸是太委屈你了,我這般身份,實在高攀不起。」
恆晟也不催,只是像平時聊天一樣問她︰「你自己願意與我在一起嗎?我不會逼你,但是你要和我說實話。」
晴雨覺得這人現在不就是正在逼自己嗎?可是她實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了,為難道︰「我與你確實有好感,你待人陳懇,我很喜歡你。只是我終究是錢家的一個丫鬟,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我實在……」
恆晟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里,輕聲說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一切交給我來就是。」
晴雨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兩人回到大宅,主子這幾天不是在莊子上嗎?她不解地問道︰「怎麼回這邊來了?」
恆晟無奈地彎了嘴角,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笑道︰「主子覺得不如這邊住的痛快,所以改主意了。我回去就與殿下說,夫人既然倚重你,你以後不妨在她身邊伺候著,等將來不那麼忙了,我們自己置辦間宅子,好好過日子。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靈動活潑,讓人無法忘記。」
晴雨看著越來越近的宅子,忍不住開口道︰「我雖出生不好,卻也想像恩愛之人那般,一生只有彼此,相互疼惜扶持,如果你心里不能做到如此,便不勞你費心為我考慮。」
恆晟將她的手抓的更緊了些,笑道︰「我又不是那些富貴老爺,有錢有情多的沒處放,家里成天亂糟糟的有什麼好?我願意與你這輩子彼此扶持,快樂安然的過一生,你且放心,沒有任何人能來打擾你我的生活。」
晴雨听著他的話,垂頭看著腳底下的路,笑道︰「我听你的便是。」
兩人回去後,錢雲與六皇子正坐在炕上討論詩詞,見他們兩人一塊進來,笑道︰「怎得這麼晚?這邊沒什麼事,你們也早些歇著吧。」
恆晟看了眼晴雨,對著錢雲行禮道︰「恆晟有不情之請,還請主子成全。」
六皇子頓時來了興致,笑道︰「我鮮少見你有要求,不妨說一說,若是可以我便應了你。」
恆晟堅毅的臉上浮起一抹紅雲,沉聲道︰「恆晟與晴雨彼此間互生情意,求主子成全。」
六皇子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他看向錢雲,說道︰「這丫頭是你的人,按理說該是你說了算,可恆晟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外人看是主僕,可事實上我們兩人打小一塊長大,比親兄弟還親,他瞧上了人,我自然得想盡辦法幫他辦到。這事我便做了主,應了他。」
錢雲卻是捂嘴樂︰「你還記得我方才說有話同你說?說的就是這事,只是被恆晟給搶了先。晴雨伺候我很是用心,我也不忍心她一個人,在我身邊待多少年都不如有個家好。你們兩人的事,我也是贊成的,只是晴雨今兒個瞞我卻是該打的。」
晴雨頓時羞紅了臉,趕緊跪下道︰「多謝小姐大恩,要不是您將晴雨帶走,只怕奴婢這輩子都得圍著燥火轉,您的大恩,奴才這輩子都不敢忘。」
錢雲趕忙將人拉起來,嗔道︰「越發沒了樣子,你嫁人了還是在我身邊的,往後爺們不在了你與我也好作伴。」
晴雨听著這位越發沒了正經,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雖然她活過一世卻還是個害羞的人,實在禁不起主子的調侃。
錢雲捂嘴樂,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你們兩的事要不要和家里人說一聲,女人一輩子的事總要辦的體面些,這里就是你的娘家,我會操辦好的。」
恆晟拱手笑道︰「多謝夫人好意,我與晴雨商量過了,先簡單辦了就成。等將來回到京城再操辦也不遲,我爹也高興些。」
這種事自然是按照兩人的意思來,錢雲有心幫忙也使不上勁,不過既然簡單辦便簡單多了,她送了晴雨一套首飾,又備了嫁衣,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在府里辦喜事。
朱照看她忙的滿頭大汗卻高興的合不攏嘴,心里也跟著高興,眼楮定在他身上看著她忙碌,只是不時會把她叫過來幫她擦擦汗,遞上水讓她歇一歇。
錢雲是真的高興,想當初她真的很想給銅雀一個體面的,可是沒想到她竟是那麼不爭氣。
後來是她爹求過來又是一陣哀求,替她求情,字里行間帶著想要讓銅雀繼續回來伺候的意思。她當時笑著搖搖頭,一個生出異心的人,哪能繼續在她身邊待著?
不過這麼多年的情分,她還是讓人帶了些東西過去,也算是她做主子的最後一點情意了。
只是後來听兩個丫頭說起銅雀的日子並不好過,她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氣的打了她一頓,听說連床都下來,她听了覺得惋惜卻也沒有半點同情。
最後听說匆匆配了人,是錢家莊子上一個護院,本來是高高在上的體面身份,卻沒想到自己把自己害成那樣,任誰听了也不過是感嘆一聲,誰也無可奈何。
錢雲知道自己心里還是在意的,所以讓人打听了那家人,才知道那護院沒什麼本事,吃喝嫖賭卻是什麼都落不下來,婆母又是個眼高手低的,銅雀的日子並不好過。听說那次她爹將她的腿給打瘸了,現在不只走路不方便缺還要做重活。
錢雲,終究是會心軟,想著明兒朱照就要回軍營了,她打算去莊子上看她一眼,畢竟當初她是用了自己的命護著自己的,自己雖然恨她,卻也沒想讓她落到這種地步。
人啊,經歷過什麼大事後更重情了,嘴里說著恨不得一些人死,卻是打心底里放不下的。
晴雨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有了歸宿,看著身邊的這個男人,心里只想著能過快樂簡單的生活就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