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魂亂 第109章

作者 ︰ 一紙信箋

抿了抿唇,付葭月抬起的手在空中一頓,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附上了他的腰間,將自己的臉埋進了他的胸口處。

她該相信他的,他一直都是那麼值得信賴的不是嗎?

思及至此,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水流過的速度極快,帶著泥沙與亂石,混沌污黃地橫掃前進著。水逐漸沒過腰身,漲至脖頸處,拍打回擊著不斷加快著速度。因著空間太過狹小的緣故,被石壁撞回的水流與從遠處行進來的水流踫撞交織在一起,逐漸撞出了一個個水坑,再不斷旋轉流動著,形成一處處渦旋。

同漲潮的海面一般,不斷有水浪拍打而來,且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猛烈,撞擊著石壁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堅硬的石牆在此刻仿佛都受不住壓力而晃動著,濺起的水花帶下了已然是驚弓之鳥的無數蝙蝠,驚叫聲再度響徹了整個石洞。

世界,仿佛都要在此刻坍塌。

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只見一湍巨流轟然將所剩無幾的破碎石壁給全然撞踏,幾乎帶著排山倒海的攻勢,像著二人所處之地沖來。

謝白當即厲聲道︰「屏氣!」

付葭月猛地緊閉上了雙眸,止住鼻息的同時,抱著謝白腰身的手又緊了幾分。

幾乎是一瞬間,一大片的水浪轟然從二人頭上砸落,帶著湍急水流互相撞擊的可怖聲,傾倒而下。

謝白提起功力,將大部分內力都擠入腳底,加重腳底的重量,就在水浪砸下的前一秒鐘,帶著付葭月,沉入了水中。

渾身浸泡在水中,火辣辣的疼痛至她手臂上傳來,加之不能呼吸的困頓之感,付葭月疼得直咧嘴,卻咬住了自己的唇瓣,盡量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水,再度被染紅,卻是立刻被蝙蝠的無數鮮血與泥土的暗黃給淹沒,瞬間沒了蹤跡。

水的沖勁極大,眼見著身後看起來固若金湯的牆壁就要在下一秒鐘轟然坍塌,謝白立刻將雙掌合並,猶如一只魚般快速地朝水流的逆方向游去。牆壁足足有五米高,再加之水流巨大的阻力,明明只是狹小的石洞,卻宛若如何都游不到盡頭的一望無際的汪洋般,尋不到盡頭。

「噗,噗——」

因被擠壓而發出的氣泡響動聲在身後響起,付葭月反射性地朝身後看去,只見水底處的石牆已是在此刻漏出了縫隙,氣泡正是因為那處壓力差的抽動而產生的。

這麼快要坍塌了嗎?

付葭月頓時瞪大了眼眸,回望謝白之時,只見他依舊在賣力游著,卻是離洞口還有一米的距離。眼見著身後悶響聲愈加大,晃動著已是導致屋頂都被帶動。無數的碎石塊至上空砸落,噗通聲不絕地濺起了無數的水花,可他們依舊如龜速般移動著,一遍遍水流拍動阻擾下,若不是門口處的標識愈來愈近,她簡直懷疑他們是否有移動過位置。

「咚——」

隨著一聲大幅度的悶響與像極地震後的余震,身後的石牆瞬間裂開了無數個大小不一、長短各異的裂痕,屋頂則瞬時裂成兩半,在離他們二人所在處的半塊磕蹬一聲,便直直地砸落了下來。

咽了咽口水,付葭月瞬間一把放開了緊抱謝白腰身的手,提起了渾身的功力便是朝他推去,誰料到謝白仿佛早就料到她會有此舉動般,輕易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還不待她反應過來,便提起大部分的功力,借著她所使出內力的慣性,一下將她甩到了洞外。

「轟——」

一聲巨響落畢,一大塊的石板砸落在地,濺起了無數帶著猛勁的水花,震得整個石洞都晃動不已。她也被這巨大的沖勁給一下撞擊到了一旁的大石塊上,背脊被狠狠地擊中,骨頭便如散架般泛著生疼。

「嘩啦嘩啦——」

除了依舊源源不絕的水流聲,世界仿佛在此刻陷入了無限的死寂。

「謝白!」

她哭喊著,卻是才發出聲音就被周遭的水流灌了滿口,淚水夾雜著骯髒的湖水浸泡著滿臉,她蜷縮在湖水之中,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女孩般,再沒了希翼,絕望地哭了起來。

抽泣著,哭喊著,湖水至鼻中,口中一次次地涌進,帶著物件原有的不通人性,全然不懂她的傷心,一遍遍沖刷著她的悲傷。

酸麻感至鼻翼一直蔓延至全身,她幾乎感到無力。

手臂痛,心卻更痛!

她哭得聲嘶力竭,帶著湖水倒灌的咕嘟聲,胸口處的氧氣愈加稀少。

眼神逐漸模糊,她似乎看見了冥界的大門,泛著幽冷的暗黃色寒光,熟悉卻又陌生。

她,這是要死了嗎?

「傻瓜!」就在她要逐漸感到困倦,垂下了手臂要閉上眼眸時,忽然听到耳旁響起了一聲咒罵聲。

隨即身子一輕,唇瓣之上被附上了一片冰涼的柔軟,點點空氣灌入,她貪婪地開始吸取。謝白眉頭一皺,眼楮因為驚詫而有些瞪圓著看著近若咫尺緊閉著的雙眸,面色因缺氧而顯得有些漲紅。騰出的另一只手立即撥弄著上方的水流,嘩啦一聲便很快將她給帶到了水面之上。

一下暴露于空氣之中,無數新鮮的空氣至四周流轉,付葭月立刻張大嘴巴更加貪婪地汲取著空氣,卻因為被倒灌的無數水而咳嗽不止,在呼、吸氣與吐水兩方面取不定,面色便因此瞬間漲得通紅。

意識逐漸清醒,付葭月捂著胸口還不待緩過勁來,便猛地睜開了雙眸,在看到謝白熟悉的面容映襯在自己眼前時,她頓時喜極而泣,眼眶再度濕潤,與發梢與額頭上滴落下的水珠混雜在一起,讓她自己也是未覺自己是否在哭。

她欣喜地伸出手,輕輕撫模著他的臉頰,感受著他真實的存在。她強烈想止住胸口處的悶喘,但想將胃內的濁氣與污水盡數吐盡的感覺就愈加濃烈,猛地抽回手,她立即捂住了口劇烈咳了好幾聲後,終于可以說上一句還算是連貫的話︰「咳咳咳!謝,咳咳咳,謝白,你,咳咳咳咳——」

謝白笑著在她頭上模了模,道︰「傻瓜,在你死之前,沒人能要去我的性命!」

以前哥哥在時也是這般模著她的頭的!

熟悉的溫暖在心中涌起,她心中的委屈更甚,撅起小嘴儼然就是一副要決堤淚海的樣子,只見她嘴巴撇得愈加大,隨即一把擁入謝白的懷中,邊哭邊說道︰「謝白,你當真還活著!嗚嗚嗚,你當真還活著……」

原本想要訓斥她的話,在此刻卻是一句都說不出,謝白微啟唇瓣,猶豫了片刻,還是未說出口,模著她的脊背替她撫順著氣,嘆息了一口,只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我遲一步到,你便是要死了?」

付葭月卻是一點都未听到他所說的話,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之中,一遍遍地嘟囔重復著︰「你還活著,真好,真好……」

謝白搖了搖頭,見她完全不同于往日里要強的模樣,頓時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安慰,又不知究竟該說些什麼才有效,看了眼石洞里間搖晃不定的場景,哭笑地搖了搖頭道︰「里邊的石牆又要倒塌了,這里不安全,我先帶你出去。」

晃了晃她的肩膀,見她絲毫沒有從他身上下來的意思,無奈地聳了聳肩,便任由她猶若八爪魚般粘膩在身上,一點一點慢慢地朝外間挪游著。

湖水漲得急,自也是消散得快的。在他們游出了半柱香的功夫後,水面已是漸變平穩,最後便一如府中每月都要換活水的湖面般平靜無波了。水位也不再是他們腳尖所觸及不到的高度,從脖頸處一路往下,最後繞過一處大石之後,便只剩下及膝的高度了。

扒拉開洞口處濃密的藤蔓,朝陽帶著暖洋洋的氣息,伴著清早的秋風便向他們二人襲來。

此刻的付葭月已是平穩好了心態,也早就不再纏在謝白的身上,提著裙擺,一小步一小步地小心跟在他的身後。

水底原本只是土路,才不過被湖水浸泡上幾個時辰,還未到行不得路的境地,只不過難免有些黏腳而泥濘難行。而付葭月所穿的鞋子又是花哨的很,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不讓泥土將鞋子給黏掉,在這種環境下便盡顯弊端。

又行了約莫百米遠的距離,總算是到了處干燥之地,付葭月立即放開了拉著逶迤裙擺的手,滿意地拍去了手中的灰塵,舒服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待瞥見謝白渾身髒兮兮的模樣之時,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謝白正嫌棄著自己身上散發出的土地的氣息,又看見她想笑又不敢太過放肆笑出聲的神態,心中已是不悅,當即便是開口道︰「你在笑什麼?」

眼神中盡是哀怨的神色。

好可愛啊有沒有?

看著謝白圓瞪著眼楮,猶如受氣了的小媳婦般的神態,付葭月聳動著的肩膀愈加,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想要解釋,卻在看到他開始顯得有些黑的神色後,又給笑回去了。

如此往復了三四次,再謝白的面色黑透後,她終于是緩過勁來了,啟齒便解釋道︰「其實……」

然而話才剛出口,便是見謝白像看白痴一般掃了她一眼後,兀自抬步朝前邊走去了,留下她一人在風中搖曳。

誒,不是,其實他那樣還是蠻可愛的啊……

比他平日里板著一副面容的欠揍模樣可愛上不少啊,有必要生氣,還不理人嗎?

小聲嘀咕間,再抬頭之際,只見謝白已然離她有百米遠,再轉過一個彎後就該沒了蹤跡了,慌亂間她忙提起裙擺小跑追了上去,邊跑還邊喚道︰「誒,等等我,謝白,等等我啊!」

聲音太過高調,更是驚起了尚還在樹上休息的小鳥,一時樹林間啁啾聲此起彼伏,伴隨著秋風下落葉翩飛的場景,黃綠相間,好不賞心悅目!

正如謝白所說,他們所處的地方的湖水是由天音寺引流來的,于是,逆著水流出來,他們離天音寺的距離也便只有半個時辰的距離了。

初秋雖冷,但付葭月所吃下的毒藥的藥效還未消失殆盡,之前在石洞中,極是陰寒,後邊又盡數都泡在湖水之中,便正好抵消掉了藥效,現在渾身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熱氣也正好解決了此刻衣裳濕透地走在寒風下的寒涼。

如此想來,她是不是還要感謝給她施這毒藥的人?

哼,衛柯,等她回去,有他好看的!

這藥,便如瀉藥般,釋放出來了便是無事了,謝白也便任由她在寒風中走著。自己則運轉著體內所剩無幾的真氣,流轉在每一處的筋脈之上,將其中的陰涼給盡數壓下。

指尖微微沁出冷汗,額角的青筋也是有些凸起,謝白忙收斂了面上難熬的神色,腳步愈加快上了幾分,將付葭月又給甩到了後頭。

好不容易才趕上了他,在看到他再度將自己甩在後頭時,付葭月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之前玩鬧的心思也逐漸消退了,怨念地看著走姿如謫仙般的某人背影嘀咕道︰「要不要這麼記仇啊?」

秋風極是干燥,鋪在地上與葉片之上的晚露早已被吹干,伴隨著偶有飄落的干枯蠟黃色樹葉,加之幾乎隨處可見的火紅亦或是熟黃的瓜果所散發出來的誘人的果香,處處都彌漫著秋收的氣息。

到天音寺不過半個時辰的距離,可他們卻足足走了雙倍的時間才到,路上不外乎付葭月鬧著小脾氣時不時要求停下來休息下亦或是肚子餓吃個水果,不過她說時也不過是隨意支使著小脾氣,並未想真就這般耽誤時間的,畢竟身上濕漉漉的,雖外衣被秋風吹干了,但里衣尚還粘膩在身上,自己也極不舒服。但卻不想謝白便這般任由她發著小脾氣,在她提出這一個個無理的要求後,未多說些什麼,只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她兀自氣惱完,然後繼續上路。

這麼來來回回幾次,付葭月原本氣惱的內心愈加郁結,然,某人又無可挑剔地盡數滿足了她的要求,她便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干生著悶氣。

兩人剛踏進院門,便見不遠處走來一位身穿佛衣,年歲約莫三十左右的僧人,只見他攔住了二人的去路,施了一禮,道︰「謝公子留步,普音大師有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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