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結婚了?!」陸元生一臉駭然。
才剛剛入夜的運動酒吧,還沒到最熱鬧的時候,店里沒幾個客人,氣氛本是一片安寧,卻被這聲驚喊給破壞了。
酒保朝這個方向好奇地投來一眼。
孟凡皺眉,賞了好友兩道犀利的眼刀。「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要我怎麼冷靜?」陸元生放低了音量,神情卻更狡黠了,墨眸分明閃著八卦的輝芒。「我才半年沒回台灣,你居然就出了車禍,失去十年的記憶,還結了婚?!這麼精彩的事,怎麼就沒人通知我一聲?」
「你還說呢!你算是我好朋友嗎?我出了那麼嚴重的車禍,你居然一點都不曉得!」
「我這半年都待在亞馬遜叢林拍照,你也知道那邊通訊沒那麼方便,而且我以為你是忙著把妹,才沒空回我的e-mail。」
陸元生是攝影師,專拍野生動物,得過幾個不大不小的獎,如今在攝影界也算闖出一番名號。
他生性浪漫,從大學時就是一派放蕩不羈,孟凡听說他這幾年成了攝影師,經常露宿于荒郊野外,印證十年前這家伙給自己的印象,倒也不意外。
可是陸元生很意外。「你說過絕不結婚的,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那女人是何方神聖?能夠騙到我們孟大少點頭答應結婚,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啊!」
說什麼騙?孟凡對好友這種說話的口吻頗為不爽。
「杜怡蓁,你知道她嗎?」他問。
陸元生煞有介事地揉著下巴。「我這幾年很少回台灣,你的風流帳我不大清楚,不過我記得好像有听過這個名字……對了!」他驀地眼神一亮。「她不是你的秘書嗎?我見過她一次。」
「听說我在出車禍以前,跟她求了婚。」
「真的假的!」
有這麼難以置信嗎?孟凡打量好友一臉泰山崩于前的神情,愈想愈是怪異。「我結婚有這麼值得驚訝嗎?」
「你自己不覺得驚訝?」這令陸元生更驚訝了。
「我都三十二歲了,結個婚有什麼好奇怪的?」孟凡一派肅然。
陸元生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天才一拳敲了敲桌子,恍然大悟。「對喔,你失去十年的記憶,所以那個女人的事應該也忘了……」
「哪個女人的事?」孟凡不解。
陸元生卻不解釋,只是盯著他,眼神閃爍,良久,才嘆息般地低語。「忘了也好,忘了最好。」
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孟凡不解,只覺得胸臆似是升起一股煩躁的情緒,堵得他有些不舒服。
他舉杯喝酒。
陸元生也跟著喝了一大口。「這十年來,其實你變了很多。」
「哪里變了?」孟凡自己也很好奇。「你說說看。」
陸元生想想,卻是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總之,重新開始也好,你就當是人生reset,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忘了就忘了吧!」
孟凡覺得莫名其妙,直覺好友對他隱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關乎他這十年來的變化。
可陸元生硬是顧左右而言他,他一時也逼問不出來。
他本想著多灌這家伙幾杯酒,酒後吐真言,不料喝著喝著,卻是他自己有了醉意,腦袋昏昏沉沉的。
兩個男人聊了很多以前大學時代的趣事,也聊這幾年陸元生走遍了鳥不生蛋的地方,見識過各種趣味荒誕的見聞,聊得很開心、很自在。
偏就是沒聊到他這十年來發生了什麼事,一到關鍵時刻,陸元生的嘴簡直就像蚌殼一樣,敲都敲不開。
孟凡正感到郁惱時,手機響起簡訊鈴聲——
爸媽搭今天晚班飛機回來,你吃完晚餐記得早點回家喔!
「怎麼?你老婆傳來的?」陸元生笑問。
「嗯。」孟凡看看表,都十點多了,想到自己把她一個人丟在家,不免有些良心不安。「我該回去了。」
陸元生一臉詭譎的表情。
「干麼這樣看我?」
「沒事,結婚的男人果然不一樣,顧家顧老婆!在下佩服,敬你一杯!」
孟凡沒好氣地和好友干杯。
拖著半醉的身子回到家,孟凡的腳步都有些凌亂,杜怡蓁開門時,他差點直直撞進她懷里,幸而及時穩住了重心。
她卻好似完全沒發現他的糗樣,笑盈盈地迎接他。「你回來了啊……哇,好重的酒味!你喝了很多?」
他點點頭,她的笑臉在他眼前不停地放大,一雙眼楮又亮又圓,像星星一樣,璀璨的光芒彷佛要閃進他心里。
也不知是酒醉的關系,還是其他緣故,他驀地感覺臉紅心跳。
「我先去洗澡……」
「我扶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怕一身的酒臭味燻到了她。
她卻絲毫不見嫌棄的意味,攬著他臂膀,將他扶到浴室里的軟榻上坐好,替他在浴白放洗澡水,然後去廚房調了一杯蜂蜜檸檬茶給他。
「你先喝了這杯茶,喝了再泡個溫水澡,應該就會好多了。」
他坐著喝茶,一口一口地啜飲,听話的模樣像個乖巧的小學生,看得杜怡蓁心口一軟。
「孟凡。」她輕聲喚。
「嗯?」他抬起頭,墨眸迷蒙地望她。
她微微地笑。「為什麼喝這麼多?是不是怕回來見我?」
他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她彎下腰來,直視他眼眸。「你今天是因為想躲我,才出去的吧?」
「我干麼躲妳!」他激烈地否認,臉更紅了。「我是去跟朋友見面……陸元生,妳知道他吧?」
「我知道,是你最好的朋友……原來他回來了啊。」
「嗯,他回來了。」
「所以你是因為跟好麻吉在一起太開心,才會喝多了酒?」
「對,就是這樣!」
她凝視他,他認真澄清的模樣更像個孩子了,讓她看了忍不住憐愛。
她站直身子,拍拍他的頭。「乖。」
他陡然嗆住,差點把喝下去的蜂蜜檸檬茶一口氣咳出來。
她這模頭的動作是什麼意思?根本拿他當小表看待啊!
身為男子漢,他覺得很丟臉。「妳出去,我要洗澡了。」
她看看他,忽地明眸一眨。「你喝醉了,我幫你洗好了。」
「妳說什麼?!」他驚駭,身子不禁往後退,好像真的怕她一口吃了自己似的。
她又好氣又好笑,驀地低下唇來,在他額頭親了一口。「笨蛋,你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她帶著笑意離開浴室。
他呆坐在軟榻上,半晌回不過神來,好不容易才稍稍寧定心神,泡了個溫水澡,洗去一身酒味。
正準備離開浴白時,門扉叩響,杜怡蓁清脆的嗓音揚起——
「孟凡,我剛才忘了拿換洗的衣服給你,我現在拿進去喔!」
他嚇一跳。「妳別進來!」
門外一片沉默。
話一出口,孟凡就後悔了,他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口吻,肯定是傷了她吧?
好一會兒,那好听的嗓音才又響起,只是已不如之前輕快,帶著一絲落寞。「那我把衣服放在外面,你自己出來拿。」
她果然受傷了。
孟凡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他懊惱地嘆息,踏出浴白,取下吊鉤上掛的浴袍穿上,確定系好了衣帶,才打開門。
門外,一張蒼白的容顏哀怨地對著他。
他倏地悚然,差點以為自己見鬼了!
「你就這麼討厭我?」杜怡蓁更哀怨了。
「沒、不是妳想的那樣,我、我……」他一陣口吃。
她瞟他一眼,幽幽地旋身,倩影飄飄然地,還真有幾分鬼魅的味道。
他連忙追上去。「怡蓁,妳別誤會,我沒有討厭妳,我就是、就是……」
她毫無預警地停住腳步。
他煞車不及,撞上了她,又怕害她跌倒受傷了,慌亂地伸手撈她,一把將她柔軟的身子撈入懷里,緊緊抱著。
「妳沒事吧?」他關心地問。
她搖搖頭,小手抓著他浴袍的衣帶。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襟已然敞開,露出一片陽剛的古銅色胸膛,而她半邊臉頰就貼著他**的胸口,听著他咚咚的心跳聲。
兩人擁抱的姿勢曖昧,他逐漸狂野的心韻更添曖昧。
四目相凝——
他看著那兩瓣應該很好親吻的香唇,愈來愈想嘗上一口,終于,緩緩地湊過去……
「凡凡、蓁蓁,我們回來了!」
玄關處傳來一道興奮的叫喊,兩人同時一震,慌忙分開。
卻已經來不及了!
孟老爹和孟老媽都看見了這一幕,一臉壞笑,偏還故意用雙手遮著眼。
「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啊!年輕人就是熱情有勁,呵呵∼∼」
「老伴,我們年輕時不也是這樣?隨時隨地都可以發情。」
「那是你好嗎?我才沒你那麼沒格調!」
老人家自顧自地打情罵俏,絲毫沒注意到兩個年輕人臉紅得都可以掛在樹上假裝隻果了。
「我先回房了!」杜怡蓁推開孟凡,像只受驚的小鹿,飛也似地逃竄回房。
孟家二老看看兒媳婦倉皇逃逸的背影,再看看兒子脹紅的臉孔,笑得更歡樂了。
「還不快進去?」孟老爹對兒子擠眉弄眼,順手也將他推進門上貼著喜字的新房里——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