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言姝有記憶以來,就是閉著眼楮走在陳家村,也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沒法子,誰教她聰明可愛、人見人愛,更重要的是有個神醫師父。師父給村民看病從來不收銀子,師父稱之敦親睦鄰,而她視為收買人心。無論前者或後者,師父在陳家村是不可褻瀆的存在,當然沒有人敢欺負神醫視如女兒教養長大的徒弟。
可是,今日她竟然在村子里遭人綁架,這象話嗎?
這真的太不象話了,但落在人家手上,還是一群看起來就是練家子的凶殘人物,能夠不低頭嗎?
「你們綁……找錯人了,我不是大夫。」
林言姝從不知自個兒有如此溫柔的一面,難怪師父說生死存亡之際,人人都可以創造神跡……若能活著見到師父,她一定要狠狠的拍師父馬屁,師父的「至理名言」原來是很有道理,只是凡人听不懂,老是當她瘋言瘋語。
「妳不是大夫?」楚昭昀皺眉,看了斜後方的貼身侍衛洪興一眼。
「村子里的小孩說她是大夫。」洪興怒視著林言姝。雖然這丫頭看起來不像大夫,但是人人都說她是大夫,難道還假得了?
「童言童語能當真嗎?我豈有資格稱為大夫?我師父才是大夫。」
「既然妳師父是大夫,為何妳不是大夫?」
「因為我沒有習醫的天賦啊。」林言姝很無奈的嘆了聲氣,接著道︰「雖然早在我有記憶之時,我就跟著師父學習,辨視草藥沒問題,蒙著眼楮單聞氣味也可以正確無誤地道出草藥之名,不過醫術卻很有問題。
「我師父也覺得很奇怪,我師弟跟著我師父不過七、八年,把師父的醫術好歹也學了一半以上,而我連一成都不到。你說我笨嗎?那可不,師父唯獨夸過我聰明絕頂,所以啊,只能說我缺乏學醫方面的天分。」
眉角一抽,楚昭昀忍著想伸手抓塊布塞住她嘴巴的沖動,「那妳師父或師弟呢?」
「他們去益州,十日之後方歸。」將來要繼承師父衣缽的人是師弟,因此每回高門大戶請師父去治病,師父總要帶上師弟,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若生病的是內宅那些貴夫人,她便比師弟更適合跟在師父**後面提藥箱。
「既然自幼跟著妳師父習醫,吹了風、身體不適,這種小病妳應該沒問題吧?」
林言姝搖搖頭,覺得他太沒常識了。「你知道感冒可分為『風寒』和『風熱』兩大類型嗎?通常風寒型感冒是因為身體受寒,導致新陳代謝減緩,免疫力也同步下降,並有全身發冷、鼻塞、流鼻水、頭痛等等癥狀;而風熱型感冒則是發燒、流鼻涕、喉嚨痛、卡黃痰等等,必須辯證論治才不會適得其反……」
「夠了,妳究竟是能治還是不能治?」楚昭昀真的被她搞胡涂了,哩巴唆一大串,好像很懂的樣子。
「我師父說我是蒙古大夫……這還是因為師父愛護我,願意稱我一聲大夫,不過我臉皮薄,實在不敢接受大夫之名,總而言之,若你不怕死,我就治啊。」
「……蒙古大夫?」楚昭昀忍不住伸手按壓右眼眉角,實在抽動得太厲害了。
「就是醫術不高明的大夫。」
這可教楚昭昀頭疼了,若是他,由著她折騰也無所謂,可是事關……
「有勞小泵娘了。」床上的男子出聲了。
「你真的要讓我治病?」林言姝的目光終于留意到床上的男子——雖然對方看起來極其「暗淡」,但因為聲音低沉軟綿,她覺得他比旁邊這位自命不凡的男子更好看。
衛容駿輕輕點頭,楚昭昀卻忍不住提醒林言姝——
「妳仔細一點,容先生可是很重要的人。」
林言姝沒好氣的送上一個白眼,只要是人命,哪一個不重要?
走到床邊,林言姝很有架式的先望診……易容?怔愣了下,她左右瞄了一眼,難道是房內視線不良產生的幻覺嗎?可是再看,她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他是易容的。
師父說,易容乃因「見不得人」,換言之,八成是為了干壞事,這種事她和師父都做過,譬如去妓館給人治病,實在不方便以真面目見人……不過,她看他不像壞人,倒是旁邊那位防備心極重的男人完全沒有善類該有的氣質。
「小泵娘可以治我的病嗎?」
林言姝調皮的對他擠眉弄眼,衛容駿見了一怔,立馬反應過來的回以一笑。
林言姝連忙收拾思緒,定下心來,專心為他診察,不過老天爺真愛跟她開玩笑,這個男人的體內竟然有……咬了咬下唇,決定忽略不該關注的焦點,她大大松了一口氣道︰「你是風寒感冒,我開張方子。」
「多謝小泵娘。」
「不客氣,不過下次若能光明正大請我上門治病,當然更好。」林言姝利落的開了一張方子,然後迫不及待的要走人,不過某人顯然無意就此放過她,緊跟在後。
「你還有何指教?」林言姝轉頭瞪著楚昭昀。
「妳府上應該有藥材吧。」楚昭昀倒是沒有懷疑林言姝的診斷,因為衛容駿此次生病的情況與過往一樣。
「當然。」林言姝的眼神轉為防備。
「我們就在妳府上抓藥,還要請妳熬藥。放心,不會少了該給的銀子。」
「你要在我那兒抓藥也成,至于熬藥,我會白紙黑字仔細交代,保證再笨的人也知道如何熬藥。」
從她被人一掌敲昏了,扔上馬車送到這兒,她對此地的感覺就只有兩個字——危險,她恨不得早早跟這群人劃清界線。
「容先生病好之前,還要勞妳費心在旁伺候。」
「什麼?」
「還有,這兒的事一個字也別透露,我們不認識妳,妳更不認識我們。」
林言姝極力推拒,「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兒,我家中還有許多人。」
「相信妳找得到理由出門。」若非這丫頭野得很,他豈能不鬧出動靜擄人?
林言姝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平日她最常做的就是跑上山鑽研各種草藥,同時采草藥,身邊伺候的丫鬟三日沒跟她說上一句話也不奇怪,更別說是其他人,反正天黑了有見到她回去吃飯睡覺就好。
「馬車只能送妳到陳家村外面,不過妳放心,我的人會暗中保護妳,記得快去快回,容先生還等著妳熬藥。」
保護她?林言姝唇角一抽,這是警告她暗中有人監視她吧!
除了師父之外,燕州最厲害的大夫全在晉陽城,他們不去晉陽城尋大夫,卻抓著她不放,這不就說明他們的身分必是見不得人嗎?她恨不得不認識他們,又豈會拖累其他人?
「洪興,送林姑娘回去取藥。」
洪興走上前,恭敬的行禮道︰「林姑娘請。」
林言姝強忍著想揮拳揍人的,走向停在院子的馬車。好吧,就當做好事,師父說過,做好事絕對不會吃虧。
雖然她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全因師父一時想不開抱回來撫養……這是師父說的,又不是從自個兒肚皮出來的,還要操心她,這不是想不開嗎?總之,林言姝也是被嬌養伺候長大的,如今卻要像丫鬟般伺候人,還是個男人,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更別扭的是,有人一直看著她,不是愛慕,而是擔心她在藥湯里面動手腳……看似如此,也許另有圖謀,反正就是想對她不利的樣子。
「你能不能別再盯著我了?」林言姝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怪,他顯然是這兒身分最尊貴的人,因為人人都稱他一聲「公子」,可是他的行徑卻像小廝,總是搶著伺候容先生喝湯藥……這兩人的關系不單純哦。
「妳這丫頭看起來就個不安分的。」楚昭昀毫不掩飾對她的不信任。
「若我有心在藥湯里面動手腳,你也制止不了我。」她對治病不擅長,卻是個使毒高手。
「妳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壞事,我就白活了。」
「你要試試嗎?」她真想在他自命不凡的臉上狠踩一腳,必定很爽——師父說此字極其不雅,但是深得吾心,總教人情不自禁就月兌口而出。
眉角一抽,楚昭昀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丫頭非常人也!「容先生若是出了什麼事,我第一個宰了妳!」
林言姝嘿嘿一笑,錯不了,他們之間絕對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妳這是什麼眼神?」他可以肯定這丫頭的小腦袋里盡是污穢。
「我還不曾見過像你這樣的好主子。」林言姝婉轉的道。
「我向來護短。」
林言姝唇角勾了一下,「這是護短嗎?」
「我就是如此護短,不行嗎?」楚昭昀忍不住激動的提高嗓門。
「我又沒說不行,你何必如此緊張?」林言姝笑得越來越曖昧了。
楚昭昀恨恨的咬牙切齒,這丫頭的小腦袋究竟是如何長的?「妳最好記住,容先生于我而言是夫子,並非下屬。」
「是是是,容先生是你的夫子,你不過是敬重他,對他滿是孺慕之情。」她無意越描越黑,只是從她嘴里說出來,好好的一段話就歪了,莫怪她師父老愛說她心思亂七八糟,再正經的事也可以被她搞得不成樣子。
聞言,楚昭昀眼一瞇。她用不著在藥湯里面動手腳,他就想捏死她,這丫頭的存在就是為了逼瘋人!
林言姝感覺自個兒被死神盯上了,不由得縮著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是那雙充滿殺氣的眼楮盯緊她不放,還好某人清了清嗓子,適時為她解圍。
「你怎麼下床了?」楚昭昀關心的跑到衛容駿面前。
「屋里太悶了。」
林言姝撇了撇嘴,說他們沒有見不得人的關系,可能嗎?
衛容駿彷佛沒有听出林言姝的話中有話,行禮道︰「多謝小大夫。」稱呼從小泵娘變成了小大夫,這是對她的尊敬。
「不必,只要留我一條小命就行了。雖然我醫術不精,但是小病還應付得來,師父不在時,多多少少可以幫助村里的人,窮人家若非不得已不會上城里的醫館看大夫。」言下之意,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存在的價值。
「我們干啥要妳的命?」楚昭昀搶著道。
林言姝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來就是準備將她滅口的樣子。
楚昭昀懊惱的跳腳,「妳知道爺的身分有多貴重嗎?爺豈會為了一個卑賤的小丫頭弄髒自個兒的手?」
林言姝語帶嘲諷的唇角一挑,「是是是,還真是謝謝你,我不值得你弄髒手。」
「不過,妳最好忘了我們,否則,我不能保證會不會忍不住弄髒手。」楚昭昀的眼神轉為陰沉。他出身武將世家,斬草除根是他的處事原則。
「放心,我對于不想記住的人從來不會記住。」她同時奉送一個很不屑的眼神,顯然在說︰他一點也不值得她記住——這也是事實,她向來不喜歡為難自己,討厭的人當然不會放在心上自我虐待,忘得快,日子才會快活。
「公子童心未泯,就愛捉弄嚇唬人,請小大夫別當真。」衛容駿緩和氣氛道。
楚昭昀顯然不服氣,可是又不敢出言反駁。
林言姝的目光忍不住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主子不像主子,謀士不像謀士,說他們是主僕,打死她也不相信。
「謝謝小大夫這兩日的照顧,我感覺好多了。」
「容先生再服上兩日的藥湯就可以了。」
此時藥已經熬好了,林言姝將藥湯倒進碗里,拿起一旁的蒲扇輕輕搧了一會兒藥湯,模了模藥碗,不燙人了,再用托盤送到衛容駿面前。
衛容駿拿起藥碗,一口氣喝了,將藥碗放回托盤上。
林言姝欲言又止的看著衛容駿,咬了咬下唇,顯然很苦惱。
「妳這丫頭真是失禮,怎能如此肆無忌憚的盯著男子?」楚昭昀將衛容駿擠到一旁,想要擋住林言姝的目光。
這丫頭難道發現了嗎?
林言姝忍不住翻白眼,「又不是看你。」
「若妳敢盯著我看,我一掌將妳打暈了。」
「謝天謝地,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她不喜歡他這種高大威猛的武夫,倒是容先生,易容之後看起來也許沒有他俊俏,但是通身的氣質優雅高貴,簡直就是師父口中所謂的極品男人。
林言姝繞過楚昭昀,再次站在衛容駿面前,不待楚昭昀反應過來便道︰「不知容先生可否允許我說幾句唐突話?」
「小大夫請說。」
「這位公子不是個好主子,你為他效力,小心將來不得好死。」林言姝不客氣的斜睨楚昭昀一眼。其實她是擔心容先生的清白,容先生對他這個主子顯然沒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而這個主子卻將容先生視為所有物,容先生如此柔弱,將來怕是逃離不了他的魔掌。
楚昭昀激動的哇哇大叫,「妳是什麼意思?」
林言姝挑釁的對他揚起眉,「難道不是嗎?我幫你們,你卻老想著對我不利,為你這樣的人做事值得嗎?」
「我不會要了妳的命。」沒錯,他覺得只有死人會乖乖閉嘴,可是若沒有理由的就要了她的性命,良心總是過意不去,因此這兩日他盯著她不放,試圖尋找讓他出手的理由,不過,他自認為很小心,沒有暴露殺意,沒想到這丫頭還是察覺到了。
「你可以對天發誓嗎?」
「我說話算話,除非妳踩到我的底線。」
林言姝輕哼一聲,他的底線在哪兒不是他說了算嗎?
楚昭昀真的很想捏死她,若非目前她活著很有價值,他絕不會與她廢話。
「今日洪興帶了人在燕子山采了不少草藥,待會兒小大夫別忘了帶回去。」衛容駿又出聲調節氣氛。
她出門的借口是上山采草藥,若是連著兩日都空手回去,難免說不過去,沒想到她昨日隨口提了一句,今日容先生就讓人為她上山采草藥……容先生真是體貼得令人感動,不想喜歡他也難。
「謝謝容先生費心了。」林言姝給了衛容駿燦爛的一笑,趕緊轉身跑去找洪興。
「進去吧。」衛容駿轉身走回房間,楚昭昀乖乖的跟在後面。
楚昭昀站在窗邊,從微微打開的縫隙往外看去,林言姝正興高采烈檢查洪興他們采回來的草藥,還不忘充當夫子解說草藥的藥效……他看她就是個不安分的,留著她,絕對是禍患,可是不留她,良心難過。
「既然答應留住人家的小命,就別再生出其他想法。」
若是教林言姝听見衛容駿此時說話的口氣,她絕不會認為他柔弱可欺。盡避身子不好,但是他絕對比楚昭昀更陰狠,心思也藏得更深。
「那個丫頭一雙眼楮賊溜溜的,看起來就是滿肚子鬼主意的耍奸之徒,她會不會發現你的身分?」他的身分暴露了也無妨,畢竟他楚昭昀來燕州的目的是尋找妹妹,並非不能攤在人前的隱密事。
「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如何發現我的身分?」
沒錯,雖然她只知道他姓楚,不過並沒有試圖打探他的來歷,而這正是她聰明之處,好似對他們全無好奇之心,如此一來,便能降低她在他們眼中的危險程度。
「我看這丫頭就是個不簡單的,她應該只有十三、四歲,可看來比我娘還精明。」
「姑姑性情溫婉,向來不喜與人爭競,京中貴女十之有九比她精明。」
楚昭昀的母親雖是庶出,但因是老寧國公唯一的女兒,可以說是備受呵護長大,後來成了永安侯的繼室,小了永安侯十二歲,永安侯更是疼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處處為她打點,養得她更不擅于算計謀劃。
「我娘只是懶得費神,也不是真的不精明。」終究是寧國公府養出來的女兒,寧國公府一門兩個爵位,在京中權貴間的地位無人能及,對孩子的教養自是精細講究。
「你越擔心,越容易露出馬腳。」
「若非你是小舅唯一的兒子,我何必如此操心?」楚昭昀懊惱的一瞪,「小舅母也真是胡涂,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子禁不起折騰,竟然讓你來這兒冒險。」
「正因為我身子不好,沒有人相信我能做什麼,更方便我行動。」
「是啊,可是一來到燕州就病了,這會兒連大門都出不去。」
「初來這兒,一時無法適應這兒的天候,過幾日應該會好一點。」
過去,衛容駿大多待在濕熱的南方,偶爾回京也會避開冬日,不過這一次是皇上緊急召回,無法挑適宜的天候出門。
楚昭昀舉起雙手在嘴邊哈了一口氣,「明明入春了,為何感覺還像是冬日?」
「這兒比京城還冷,漸漸適應了,就不會覺得太冷了。」
頓了一下,楚昭昀忍不住再確認一次,「你真的要留住那丫頭的小命?」
「你不是已經答應人家了嗎?」
「你的病還沒好,能不答應她嗎?」
「既然答應了,就信守承諾,別再想東想西。」
「我倒是無所謂,但若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不過是提早讓人知道我來到燕州,你可不行。」雖然表哥以謀士的身分掩護,還刻意易了容,可是通身的矜貴氣質很難壓得住,也正因為如此,生病了卻不敢上晉陽城尋大夫,就是怕人留意到他。
「只要記住我是你的謀士,別當我是玉瓶兒,尊貴得連踫都踫不得,就不會有人察覺到我的真實身分。」還好他听出小大夫只當子書有龍陽之好,並未往他的身分琢磨。
楚昭昀覺得好無辜,「若你出了事,我如何向小舅舅、小舅母交代?」
「我的身子是不好了點,可還不至于弱不禁風,否則皇上也不敢讓我來這兒。」
「我知道,你是小舅母的寶貝疙瘩,若非逼不得已,皇上絕不會打你的主意。」
小舅母安寧長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姊,皇上能夠順利推動海運,大權在握,讓大周朝百姓漸漸月兌離貧窮,可以說是安寧長公主的功勞,而曾經與北遼同為大周最大外敵的南越,更是小舅這位駙馬爺打下來的,小舅因此得了一個鎮南侯爵位,換言之,小舅和小舅母是皇上最親的人也是最大功臣,皇上豈會打他們唯一寶貝兒子的主意?
只是,此次關系到北境的長治久安,而最能貫徹皇上心意,又精通北遼各部落語言的只有小舅一家人,不過小舅和小舅母太過醒目,容易被燕王府盯上,而衛容駿因身子不好,很少見人,自然更容易避人耳目。
燕州可以說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大周朝成立之初,太祖皇帝為了專心對付朝中權貴,不得不借著分封諸王鎮守四方,後來太宗皇帝繼位,權貴的勢力弱了下來,藩王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太宗皇帝便一點一滴削弱這些擁兵自重的藩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敢輕易撼動鎮守北境的燕王,乃因燕州北方有一個最強悍的民族——北遼。後來溫和保守的仁宗皇帝繼位,更是不敢招惹燕王,燕王便在朝廷的放縱下漸漸成了大周的隱患。
當今皇上繼位後,北遼內斗,求和之聲四起,可是一旦大周和北遼議和,雙方開市互貿,裁減北境軍隊是為必然,而皇上無須任何理由就可以削弱燕王的兵權,這是燕王最不樂意見到的。因此議和一事剛剛傳出來,北境就陸陸續續出現盜匪作亂之事,盜匪的來歷直指北遼,朝廷反對議和之聲興起。
皇上相信這是燕王所為,是為了要阻止議和,最後皇上只能對外宣稱派出欽差查明盜匪作亂之事,不過卻是暗中派衛容駿執行與北遼的議和。
「你不必擔心我,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真的準備將那個孩子找回來嗎?」
原以為十幾年前從西北返京途中,因為遇到流民而跟著女乃娘一起墜落山崖死掉的孩子,竟還好好活在這世上,這本是開心的事,可是安然躲過流民攻擊的女乃娘未逃至家鄉就病倒了,心想大概是活不了了,正好遇見一位前往福恩寺祈福的姑娘——雖然看起來妖妖嬈嬈,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可是想要孩子活命,也只能托給對方。
後來女乃娘花了許久時間養病,終是活了下來,回到京城來說了這事。
孩子在妓館長大,會養出什麼德性?永安侯認為索性當孩子死了,但永安侯夫人說什麼也不願意,孩子再不好,也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再說了,若是那位姑娘早就帶著孩子離開妓館,她的孩子會不會正在受苦?
一頓,楚昭昀艱澀的道︰「若是妹妹真的在妓館長大,我倒寧願她死了。」
「她總歸是你妹妹。」
「永安侯府實在要不起一個流落妓館的女兒。」他可以理解母親失而復得的心情,可是他與爹的想法一致——永安侯府更為重要,若這個妹妹會成為永安侯府的禍患,還不如不認,只要給她一份家產,保她一生錦衣玉食也就夠了。
「你也不必太擔心了,她不是還未及笄嗎?想必還是清倌。」
「若是如此,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略一思忖,衛容駿總覺得此事疑點重重,「那位女乃娘有沒有可能說謊?」那女乃娘一回到京城,就被永安侯府的人發現,這不能不教人懷疑暗藏陰謀。
「我們不是沒有懷疑,但是女乃娘為何要說謊?」
「有人在背後操縱此事。」
「若是女乃娘背後有人,目的何在?我爹得罪的人不少,我娘卻是向來與人為善。」
假使真有人借著此事作怪,這種手段也應該是出自內宅婦人之手。
衛容駿想不透的正是這一點。
「我爹說了,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人。」
「你可想清楚了,如何尋人?」
「不急,總要等我真正到了燕州,才能夠采取行動。」
衛容駿點了點頭,顯然累了,眼楮一閉便睡著了。
楚昭昀走過去為他蓋好被子,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