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揚今晚格外開懷。
開懷的原因不是因今夜是洞房花燭夜……呃,她是為洞房花燭夜開心啦,但此非主因,而是今夜終于讓她等到了,終于拜過堂,送入洞房,終于啊!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當成天朝公主備嫁,拘在內廷的半個月盡避見識到不少稀奇玩意兒,亂七八糟識了些人,還是悶啊!
今夜回歸北定王府,嘿嘿嘿,待啟程返回北境,她麗揚又是遨游九州島的大鷹。
此時前頭宴席早已開吃。
新郎官送她進囍房,在喜娘們一連串的吉祥話里為她挑開紅頭帕,與她一塊吃了不少意喻吉祥的果物,又喝過合巹酒,總之是「秤心如意」又「棗生桂子」,該辦的全都辦了,新郎官又因前頭催促,只得出面應酬。
喜娘們幫麗揚拆卸鳳冠霞帔,伺候她梳洗。
今日干爹干娘和天養牧場一些親朋好友皆趕來,剛才小賢妹子還溜進囍房里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說干爹干娘被老王妃請上座,一同受新郎新婦跪拜時,干爹虎目淚汪汪,干娘眸眶也紅了,讓她听著心暖暖,眸子也跟著潮潤。
當喜娘打散她的發束,為她梳順青絲,新郎官去而復返,大步踏進房內。
「出去。」聶行儼淡淡兩字一吐,喜娘們的小心肝嚇得撲通亂跳,實瞧不出大將軍王爺心緒究竟如何,冷眉峻龐,目深唇凜,像……不如何痛快?
欸,都說是莫名其妙被指婚出去,莫怪臉色不豫,可惜這位北定王妃了,雖才相處短短時候,都覺是個可愛奔放的女子啊……眾喜娘滿腦子想法,拋給端坐榻上的人兒好幾記同情兼鼓舞的眼光,隨即魚貫退出,不忘牢牢帶上門扉。
這家伙!
聶行儼開罵︰「滴溜溜轉著陣珠,心虛了?還想琢磨什麼鬼點子?還想著避我不見嗎?能嗎?可能嗎?!」
見他往門上落閂,跟著大步流星過來,麗揚縮到榻內,背貼著內牆嚷嚷——
「沒的沒的,沒要避你不見啊!被拘在內廷十多天,說是要備嫁,皇後娘娘管得可嚴了,還命宮人嬤嬤督促我親繡嫁妝帕子,說至少得自個兒繡出一條才成,要送給夫君的……」
「帕子呢?」北定王爺雙臂抱胸,如托塔天王般杵在榻前,困得她無處竄。
麗揚皺皺鼻子,硬著頭皮從懷中掏出。「總之繡得很丑,你盡避嫌棄好了……」
帕子與遞出的手一同被她的夫君握住,拖了去。
聶行儼將其湊近一看,帕上勉強可辨是一對戲水鴨子……呃,鴛鴦,確實是丑,但再丑他都要,再瞅她的手,指上紅點當真不少,挨了數十針應是有的。
他落坐,展臂一撈,將她撈到大腿上困住,大掌摩挲著她的指,仿佛這麼做能讓那些紅點子盡數消失。
麗揚知他想質問什麼,反手輕捏他的指,乖乖先招了——
「你想跟皇上討恩典,想自主婚事,我早該猜到才是……你故意將結定的事兒傳開,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傳進帝京,就是想讓皇帝陛下心里先有個底兒,待你討得恩典,與我在一塊兒了,也就順理成章。但……我可以做得更好的,由我開口,硬將你搶到手,皇帝拿你來賞我,是他對北定王府有愧,而非你挾北境大捷之功索求聖上恩賜。」
聶行儼之後一想,當然能知她的心思,只是被迫分開半個月,真真磨心。
此時此際,她終于又落回他懷中,終于。
「你這腦袋瓜能不能別琢磨這麼多?」嘆氣,一掌按著她的頭貼在胸口。
「你是我的人,我就想琢磨你啊。」她低嚷,藕臂抱緊男人的同時,男人的唇已探下去索求她的小嘴。
小別勝新婚。
兩人情動渴欲,不需多久已褪去衫褲,赤luo身子緊緊相抵。
聶行儼牢扣懷里人,覺得仿佛如何進出都不夠。
想要她,太想要她,而今真的安穩落在他羽翼下。
他的激情狂愛漸漸轉成柔情似水,輕攏慢捻,將微汗的嬌盈身軀鎖在胸前,感受彼此心音,徐緩調息。
旖旎溫情里,女子略啞的悅耳音色蕩開,帶著點兒無辜——
「我本以為只要皇帝指婚,把你指給我,那就大功告成,沒想還得辦這樣一場轟動帝京的婚事,好累……」她隱了個呵欠。
聶行儼沉靜勾唇,心想她在內廷定然也吃了不少苦頭,他這半個月來欲見不得見的怨氣終于得解,不禁緊了緊雙臂,將她鎖牢了些。
「一百二十抬嫁妝,看來你在內廷也鬧得痛快,讓各宮娘娘全看上眼了。」懲罰般再收攏臂膀,捆得她動彈不得。
麗揚哀哀叫,掙不開,只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發狠摟他。
「那有什麼法子嘛?誰讓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完完全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路數。
「什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根本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段數使高了!」額頭抵著她的秀額,惡狠狠噴氣。
麗揚也拿額頭抵回去,鼻尖蹭著他的,咧嘴笑開——
「哎呀,干麼這樣?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足夠,別嚷出來啊!」
她又被深深吻住。
相濡以沬片刻,她靜靜伏在他胸前好一會兒,忽而淡語——
「在內廷備嫁時,我跟緋雲公主說上話了,她瞧起來不是挺好。」
聶行儼翻了個身將她壓在底下,近近看她,看到她一臉輕郁,他頓時火大。「為何提她?你腦袋瓜又轉些什麼?」
她搖搖頭,長發扇般鋪在榻上,襯得她的臉容格外白皙女敕小。
她唇珠嚅動。「就覺生在帝王家的女子雖說錦衣玉食、以瓊漿玉露養著,要放膽追求心中所愛,卻是難的……小扮哥,我真開心你是我的,被我求到了。」抬手撫模他的臉。
聶行儼又狂了,氣息粗濃,深深又嵌進她血肉內。
「是,是你的了,你也別想逃。」
灼息入耳,燙得她心口直顫,前塵與今生,生生死死愛過這麼一回,蒼鷹大神終于許她一個他,令她不再只影孤身。
眼角滲淚,是喜極而泣了,夫與妻,他跟她,唯盼緣分長長久久,不僅在前塵,不僅在今生,身邊永遠有他。
夜半時分,麗揚賴在男人懷里,眨眨迷蒙雙眼,醒過來了。
那條出自她手筆的繡帕此時擱在枕邊,她偷偷模模探手過去,想藏起來毀尸滅跡,反正繡得那麼慘不忍睹,丟了省事。
伸到一半的手被她家男人一把握住。
「不睡覺干什麼呢?」好看的劍眉微挑。
「那、那條繡帕……」囁嚅。
「繡帕礙著你了?那是我的,既送出手,還想乘機模了去?」眯目。
「那都……都髒掉了,你拿它幫我擦,都沾上了呀。」臉紅紅。
「你嫌本王的東西髒?」
「啥?」什麼跟什麼?
「你的東西是本王給的,給太多流出來了,只好隨手拿帕子擦去,繡帕上沾的是本王之物,你說帕子髒掉,是嫌棄本王?」
麗揚一愣,隨即推了他胸口一記,好氣也好笑。
「不跟你鬧!」說完,她肚子突然大打響鼓,咕嚕咕嚕……是了,她之所以醒來,是餓醒的。
聶行儼亦听得清清楚楚,遂擁她坐起,笑問︰「肚餓?」
「嗯。」她兩頰更紅,點點頭。「好餓。」
「看來宮里的伙食養人,才半個月,養得你像豐潤許多。」他輕撫她較以往腴潤的腰身,親親她的鬢發。「這樣好,養得身強力壯些,適合生養孩子。」略頓,嗓聲低幽帶笑。「我喜歡。」
他放開她,套上衣褲,下榻欲吩咐外頭守夜的婢子備熱水與熱食,身後人兒突然出聲——
「有了。」
他回首。「什麼有了?」
坐在被窩里,麗揚雙手慢吞吞模向自個兒小骯,與男人四目相接——
「……就有了。」
聶行儼目光隨她小手往下移,靜了靜,深瞳驟然一縮。「……孩子?」
麗揚點點頭。「就好像有了。」
「什麼叫好像有了?」他大聲了。
她也跟著揚聲。「這陣子胃口大開,吃得好多,動不動便覺餓,然後也貪眠,好容易累……然後……」撓撓臉,努力想。「嗯……月事像遲了有兩個多月吧,我也不知道啊……」
「什麼叫你也不知……」聶行儼頭發暈,靠著剛強意志力硬是穩下,他深深發覺話再問下去必然無果,遂當機立斷道︰「我讓大夫來診!」
「等等啦!啊——」下榻沖太急,連人帶被險些撲地,幸好聶行儼迅速調轉回身,健臂一展,接得心驚膽顫。
他嘆氣。「求你乖些了。」
「唔……肚餓,想吃面食,吃完再診脈啦,不然很餓很餓……」一整個餓到不行,說話都有氣無力,好可憐。
聶行儼捧著她的臉,四目相視,麗揚緩緩笑開,也探手捧他的俊顏。
他調息,再調息,終也緩緩笑開了,笑容不大,但能感受他極是開懷。
「要乖。拜托。」再次叮囑,唇啄吻她的嘴,他將她抱回榻上安置。
兩刻鐘後,新任的北定王妃用婢子送上的熱水簡單清理過後,坐在桌前大口吃著灶房大廚特意為她下的湯面疙瘩。
外頭的宴席早已結束,整座北定王府卻在半夜時分突然又鬧騰起來,原因是北定王爺突然從囍房沖出,吩咐管事趕緊找大夫。
府里鬧開,麗揚只顧得上吃,吃得一臉滿足。
終于,好不容易擱下筷子,她模模自個兒的小圓肚,輕拍了拍——
「寶貝兒要乖,真乖,娘吃飽飽喂你,你乖乖待好了,咱們別學你阿爹這麼不淡定。」盡避還沒讓大夫診過,她都覺得就是,就有個娃兒在月復里窩著呢。
「娘都跟你小賢小姨偷偷商量好嘍,待咱們回北境,還得策劃一件天衣無縫的事兒,要把你阿爹綁回娘的鷹族里去,嘿嘿嘿,鷹主結定,是要自個兒搶人回老巢的,娘曾以為那個巢破碎了、不見了,但原來它還在,只要活下去就能生生不息,所以啊,總要跟你阿爹再結定一回呢,你乖乖,娘惜惜……」輕喃,想到爹娘和姊姊們,還有大姊肚里那個未能出世的娃兒,眼淚滑下。
聶行儼進屋里,見她靜坐著輕撫肚子、眉陣悠遠的模樣,隱約有些明白。他走去,甫走近,她已靠過來攬住他的腰。
「小扮哥,我又有家人了,與我血脈相連的家人……謝謝你,讓我得到你……」
男人心痛憐惜,勾起她的臉,俯身去吻,極盡溫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