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詠賢一躍而起,往門口走去,顧晨希伸出手,眼捷手快的抓住掠過他身邊的她。
「放手。」她用力的想要扯回手,卻沒料到自己沒有辦法撼動他分毫,他的內力深厚,她根本動不了半分,她不由有些恍神,自己到底看上的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好像一開始就錯了,因為一廂情願,因為喜愛而魔障了。她緩緩對上他的雙眼,那雙眼楮實在太過深邃,就像能把她給吸進去,被深深吸引的感覺令人難以自拔,她不介意被他利用,但是卻不能隨他一起對付于家。她喜歡這個人,喜歡到心都疼,但他騙她……
「放手,別逼我動手。」
「不放。」
她手拿匕首就揮了過去,待他身子一仰,她趁機得到自由,轉身就要走。
他神色未變的將手一伸,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她的身後一折,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
「混帳,放開——」
他直接用上身的力量將她壓在榻上。
薛日泓在一旁見了,跳了起來,「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他急著消化方才听到的字眼,怎麼顧晨希是為了要滅漕幫和于家而來的嗎?一開始成親就有所圖謀,于詠賢這一片真心不就看起來像笑話似的?
顧晨希淡淡的瞄了他一眼,「我與堂主有事私談。」意思是要他別在一旁湊熱鬧了。
薛日泓遲疑的僵在原處。
「阿泓,我沒事,」掙扎不開,于詠賢忍著氣說︰「你先帶著沅沅出去等著。」
薛日泓略微遲疑的看著兩人,「我出去可以,但你們——你們好好說話。」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于詠賢動了動身子,「人走了,現在放開我!」
顧晨希依言松開手。
她立刻從他的身下掙扎月兌身,退了一大步,「看來你有話說,快說,說完,我走了。」
「你我已是夫妻,便是生死與共。」
她一哼,懶得多費唇舌談論這種無謂之事。「說完了?我走了。」
他沒說話,只是抬起手,擋了她的路。
她忍著氣,抬頭看他,「真要跟我打一架?」
「你打不過我。」
「笑話,就憑你——」
「就憑我!」他直接彎下腰,直視著她的雙眼,「別忘了,當年在三不管的擂台上,我還折斷過你的手骨。」
這一段過往對于詠賢來說可是刻骨銘心,她有些啞口無言的看著眼前這張俊臉,心中生起一股莫名而熟悉的恐懼,「你到底想怎麼樣?」
「繼續過你的日子,于家和漕幫之事,朔月堂不要插手。」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她瞪著他,「你想對付漕幫我不管,但我不許你動于家,我畢竟是于家的人——唔……」
他強勢的吻讓她有種室息感,想要張嘴呼吸,卻沒料到他直接將舌頭探進來與她的舌頭纏繞在一起。
「與我成親那日起,你便是顧家的人,姓于的與你沒有干系。」他欣賞著她被激怒時眼底閃著光芒。
她的心一突。
「當年朔月堂的堂主不畏艱難地維護太子回京登基,所以今日他一手所創的震天鏢局才有天下第一鏢的名號,他是條鐵錚錚的漢子,若他還在,絕不會選擇欺壓百姓。」
他的話令她啞口無言。
「你以為你不助長漕幫氣焰便是為善,實際不過是自欺欺人,你不阻擾,你也是幫凶。」
她想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是一陣氣弱。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雙眸,「你能選擇與我聯手,也能選擇繼續視而不見,但就是別想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面,背叛我。」
「混帳!」她恨恨的啐道。
「我確實混帳,但也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她的臉色一白,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比被他打了一巴掌還難堪。
沒錯!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她向來敢做敢當,這個夫君是她硬要的,所以今日的屈辱,她也只能咬牙認了下來。
「好!彼晨希,就當我下賤,硬要巴上你。從今而後,我不插手你的事,不擋你的路,但是什麼夫妻一心、傾盡所有,你想都別想,從今日起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恩斷義絕。」
拿起桌上的馬鞭,她用力一揮,將上房里能打爛的東西全打爛,最後更一鞭直接將花梨木桌劈成兩半。
在門外的薛日泓听見聲響,再也忍不住的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凌亂不由一怔。
揮舞的馬鞭氣勢凌人,他也不敢貿然上前,直到東西全都砸了,于詠賢才冷著臉,大步的走了出去。
薛日泓回過神,連忙喚著同樣愣住的林沅快步跟上。
如意看了凌亂的上房,知道兩個主子如今是將話給說開,所以于詠賢震怒,今日他算是見識到南陵的母夜叉發起脾氣來駭人的氣勢。
這間上房的物事可都是好東西,值不少銀子,不過看顧晨希那陰沉的神情,如意知道,毀了一間上房算什麼,若是能讓于詠賢消氣,就算于詠賢一把火燒了一整間太白居,他家主子眼楮也不會眨一下。
只是如意也注意到,就算再生氣,那舞個不停可以收控自如砸了屋內一切的馬鞭,始終沒有一鞭因不留神而踫到顧晨希——就算在震怒之下,她依然沒有舍得傷他。
林沅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看著半臥在窗邊榻鋪發呆出神的于詠賢,看她的臉色始終不見好,想著要不要去請小七來瞧瞧,總是精神奕奕的一個人如今就像失了魂似的,令人不安。
「小姐,」林沅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副幫主又派人來請,這都已經是第五次了,小姐真不走一趟?」
于詠賢收回視線,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匕首,上頭的血跡已干,是她刻意沒有擦拭。
輕搖了下頭,現在外頭肯定因為于華全被殺之事亂成一團,于家找她回去,說穿了,不過是希望她出面,代表著朔月堂也力挺于家,為于家增加點對抗幫主的底氣。
兩家還在為了漕幫內部權勢爭斗,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敵人已經殺到自己的家門前。
「沅沅。」
林沅听到叫喚,連忙打起精神,「小姐。」
「夫君……」她頓了一下,改了口,「顧少在客棧跟我提到朔月堂的前堂主——你說,如果他還在,今日是否會用朔月堂的力量打壓漕幫、對付于家?」
「小姐,前堂主人都死了,他想什麼都不重要。」林沅才沒想太多,只是一臉關心地道︰「重要的是小姐怎麼想,姑爺說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不論是漕幫或是于家,這些年來都太過目中無人。」
于詠賢心里煩躁,壓了壓有些疼的太陽穴。「交代下去,說我三日後出發入北域。」
「三日後?!」林沅微驚,「不是說過了清明再出發嗎?而且這鏢是薛少爺要親押,怎麼會是小姐……」
「我改變主意了。」任何人都無法坦然的接受被欺騙的感覺,如今她在顧晨希的跟前狠狠栽了個跟頭,她認了,卻也不知該用什麼顏面面對。她從來就不是個勇敢的人,只不過現實的逼迫讓她只能勇敢,如今只覺得自己已失去了那層保護色。「接下來只怕南陵要變天了,我不在也好,」
林沅心情跟著沮喪了起來,「我可以跟著小姐去嗎?」
「你回普陀寺去照料姑姑。我可以一無所有,但姑姑不能有事。」
林沅點點頭,「小姐放心,沅沅就是一條命不要,也會護著姑女乃女乃。」
「傻丫頭。」于詠賢心情沉重,還是被她逗笑了,「姑姑重要,沅沅也重要,你們都不能有事。」
「知道了,小姐。」林沅柔聲的回道︰「小姐也不能有事,我們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于詠賢喃喃玩味著這句話。
「小姐,時辰不早,該肚子餓了吧?」
于詠賢根本不餓,只是看了林沅一眼,知道自己的模樣讓對方擔心了。她擠出一抹笑,「我看餓的是你吧!罷了,反正事情多如牛毛,煩不完,還是吃飽喝足,管他天下屬于誰。你快去替我做一桌好菜來。」
林沅聞言稍稍放下心來,「小姐這麼想就對了,天大地大,沒事比吃飯重要,沅沅立刻去給小姐準備。」
「好,順道去地窖給我拿壇桂花酒。」
「小姐,」這個林沅可就不依了,「今日在太白居你已經喝了不少。」
「拿來,不過只是想要再小喝幾杯罷了。」
要她拿一壇,林沅可不信于詠賢只會喝幾杯了事。
「對了,等會兒順便派些人把對面的小樓給清掃一番。」
林沅的眼神一轉,「小姐這是要跟姑爺分房了?」
「是我識人不清,我認了。」于詠賢灑月兌的說︰「我不幫他,但也不擋他,只是與他夫妻情分無法再繼續下去。」
林沅想不通為何短短一日功夫夫妻倆會有天差地別的轉變,她知道于詠賢從小到大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但也怪不得小姐,她這麼努力的討姑爺歡心,沒料到最終得到的是欺騙。
「小姐,你別難過,姑爺以後會後悔的。」
「不重要了。」
于詠賢可不想花太多的時間陷在自己的情緒之中,要哭要痛就一個晚上,等明日天亮,她還是一條好漢。
入夜,顧晨希回來,等著他的便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他淡淡的掃了如意一眼,如意立刻會意的跑了出去,沒多久回來便道——「回主子,堂主讓人收拾東西搬到對面的小樓去了。」
顧晨希臉色未變,轉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如意也立刻跟上。
顧晨希一進屋,就看到已經醉癱趴在雕花桌面上的于詠賢,嘴里還叨叨念念的咒罵,他不用听仔細也知道她罵的人全是他。
林沅看到顧晨希,眼神中立刻帶上防備,「時候已不早,姑爺還是早點歇息,沅沅會好好伺候小姐。」
于詠賢听到聲響抬起頭,迷迷糊糊中也分不輕真假,只覺得心頭的氣惱堵得難受,手一伸,拿起一旁的馬鞭,就往顧晨希的方向抽了過去。
顧晨希輕松的伸手一握,順勢將馬鞭纏在自己手臂上。
他的手一個用力,她手一松,馬鞭輕輕松黼的落到他一中,他淡淡的丟了一句,「你喝多了。」
「與你無關。」她伸手要將馬鞭搶過來。
顧晨希只是隨手一丟就丟到角落里。
「混帳東西!」
顧晨希的眉頭微皺,「別這麼稱呼自己的夫君。」
她瞪了他一眼。
顧晨希視而不見她殺人似的眼神,看了眼桌面,看來她真是喝了不少。他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伸出手,硬是將人給抱起來。
她死命的掙扎,「放開我。」
他卻抱得更緊,知道會弄疼她,但就是不願松手。
「姑爺,還是讓——」
顧晨希的眼神一掃,林沅不自覺的便閉上嘴。
顧晨希直接將人給抱回房里,將人放在床榻,手才松開,于詠賢狠狠的踢了他一腳,他連忙一閃而過。
她找到機會,立刻翻身下榻。
他隨即反手拉住她的手腕,一拉一扯的讓她跌坐回去。她氣急攻心,手腳並用的反擊,他索性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再也掙月兌不出他的箝制。
反正已經拆穿了面具,他也無須在她的面前隱藏實力,除非他願意,不然她根本就無法掙月兌他的掌握。
「你喝多了,別鬧了……」
她瞪著他,「放開我。」
他抱著她的手臂一緊,「放開可以,你得答應我不跑了。」
她聞言一怒,「我偏要跑,還要跑得遠遠的,離你天涯海角遠,三日後——不!明日,明日天一亮我便護鏢入北域,這一去至少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夠你處理你想要做的事,等我回來之後,你就收拾你的東西,滾回京城去。」
他的雙眼危險的眯起來,「你要入北域?!」
「是。」她微揚起下巴,「反正從頭至尾是我一廂情願,我也不讓你為難,再說了,男人——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你好看,又對我好的男人!」
顧晨希心頭一股怒火冒起,欺上身去,「想要斷你我的關系,已經太遲。」
他一口吻住了她的雙唇。
于詠賢吃了一驚,想要掙扎,卻根本擺月兌不了,只能任由他緊緊箍著她,舌頭霸道的伸進她的嘴里,不論她如何反抗他都不松手。
她被他吻得全身無力,眼中漸漸凝聚氤氳**,但心里愛恨難解,羞惱至極。
于詠賢醒來時,身邊已沒有顧晨希的身影。
天還未亮時,她隱約察覺他自她的身邊起身。
她知道有事發生,但沒她插手的余地,她也無心起來一探究竟,只是翻過身,閉上眼不去看他。
她想坐起來,然而昨夜酒喝得太多,頭痛欲裂,雙腿間還有些不適,看著全身上下斑斑點點的吻痕,以前看來只覺得甜蜜,現在卻覺得委屈,不由又躺了回去,恨恨心想,這個人就是個禽獸!
林沅拿著裝水的水盆走了進來,正好看到躺在床上發呆的于詠賢。
「小姐可是身子不適?」
她搖了下頭,「沒有,姑……算了!」
本想問顧晨希去哪,但又覺得問了挺多余的,干脆閉上嘴。
雖然她很想在床上自欺欺人的躺一天,當外頭沒事發生,但這是痴人發夢,所以她最終還是強迫自己起身。
梳洗一番,換了衣服,她也沒心情吃東西,直接就騎馬趕往鏢局。
穿過了近百位正在練武的鏢師,她面無表情的進入大堂。
「看來昨夜喝了不少。」薛日泓話語中雖帶著取笑,但眼里卻真切的流露關心地瞧著于詠賢有些蒼白的臉色。
「心煩,難免多喝幾杯。」于詠賢也沒在薛日泓面前逞強,反正在太白居時,他在一旁也看到她與顧晨希起了爭執。「現在外頭的情況如何?」
「于華全死了。」薛日泓的神色正經了起來,「副幫主自然要漕幫幫主給個交代,漕幫里親近于家的屬下都認為幫主該將柳智言交出去,一命抵一命。」
「再怎麼扶不上牆,終是自己的骨肉,漕幫幫主怎麼舍得?」
「但若是不舍,只怕很難收拾,總舵一處地下酒窖在天色微明時分燃起了一把大火,眾人猜測是副幫主給幫主的警告。這一把火是徹底把兩家人的顏面給撕了。如今你打算怎麼做,真不插手?」
于詠賢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些年來,要不是礙于我的面上,朔月堂根本不屑與漕幫或是于家為伍,創堂堂主本就厭惡漕幫,而我祖父在漕幫做的惡事也是罄竹難書,如今于家出事,我沒理由要賠上朔月堂上下,幫著于家與漕幫爭個高低。」
「你別胡思亂想,事情是一體兩面,這些年朔月堂也是因為有你,所以漕幫和于家才會禮讓幾分,得以壯大。」
她無力的扶額,頭痛欲裂,很難好好思考,「過幾日由我護鏢入北域,你留在這里,若是顧晨希需要,你就幫幫他。」
薛日泓真沒听過于詠賢連名帶姓的叫喚顧晨希,看來還真是出了大事。
「你與你的美人夫君到底出了什麼事?上一刻才甜甜蜜蜜,怎麼轉眼間翻臉不認人?就算他替朝廷辦事,也不至于鬧得如此不可收拾吧?」
「他是銀豹。」
薛日泓一震。
「我與他之間已經沒什麼好提的,他為了朝廷,運籌帷幄多年,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嘴邊浮起一抹苦笑,「不過也不是沒有好事,至少現在選對了邊,將來事成之後,朝廷封賞不會少了朔月堂一份。」
「你以為朔月堂會看重這些東西?」
「反正不拿白不拿,不能吃虧。」
「真有你的,這個時候還能說笑。」
「就算天塌了,日子還是得想辦法過,只是突然覺得,堂主這個位置,我不配。」
「你真要嚇壞我了,好端端說起鬼話來。」薛日泓皺起了眉頭,「我不管顧少與你之間如何,說穿了不過就是個男人,你打小就堅強,就當被騙了一場,過些日子忘了就好了,別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我知道,只是……算了。」她揮了揮手,反正她的問題只有她自個兒最清楚,難過什麼的還是留給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的,于家毀了就毀了,只是我的祖父——別人我管不著,但至少,想辦法留他一命。」
薛日泓很想點頭答應,不過很實在的馬上想到漕幫與朝廷之間的恩怨,于民豐這個副幫主實在不可能放過。
「或許……你去跟顧晨希說說?」薛日泓給了個建議,「也許他能保住氨幫主。」
「在大忠大義面前,他不會理會我的小仁小孝,我就算不顧尊嚴地求他,他也不會答應。
說是夫君,終究如夢一場,遠遠不如你這個好兄弟,至少我知道如果有一絲可能,你一定會幫我。」
「放心吧!我盡力。」
「若我祖父能保住一命,就送他去普陀寺,雖然他從來不待見我姑姑,但是我姑姑始終尊他如父,姑姑不會令老人家委屈。」
只是若真到了清算總帳的那一刻,普陀寺也不再安全,到時又該何去何從?于詠賢斂下眼,沒有頭緒,暫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得回于家一趟。」再怎麼不願,于家出了事,情理道義上她還是得走一遭。
「我跟你一道。」薛日泓擔心她不打算幫于家,于家人知道後絕不會給她好臉色。
「不用了。」于詠賢揮了揮手,「我自己可以處理。」
她已經打定主意,趁著此次,讓朔月堂與于家從此斷個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