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
「你說王爺回府了?」
劉氏手上搖著團扇的動作突然停住,欣喜若狂地問著燕兒,那是她從娘家一起帶過來的貼身婢女。
燕兒也替主子高興,連連點頭。「總算讓夫人盼回來了!」
劉氏臉上泛著紅暈,模了模頭上的發髻。「我得趕快過去伺候才行!你看要不要再多戴一支銀簪?或是再換件衣裳?」
「夫人還是快去見王爺吧!」燕兒笑嘻嘻地說。
劉氏嗔惱地瞪了她一眼。「走吧!」
主僕倆踏出居住的偏院,往主院走去,當她們順著檐廊來到寢房前,就被守在外頭的奴才攔下。
「你敢攔我?」劉氏不禁翻臉怒罵。
奴才面有難色,以往主子不在府里,加上還沒有王妃管理內院,下人們就暫時把劉氏當女主人諸多巴結,還稱呼她一聲「夫人」,不過這個稱呼也只是好听,不具任何意義,只要王爺回到王府,她只不過是個妾,地位只比婢女高一截罷了。
「還請夫人見諒,沒有王爺的同意——呃,不能讓夫人進去。」小陸子無非是希望劉氏不要為難他們這些當下人的。
劉氏索性往門里頭大喊。「王爺——表哥!」這聲「表哥」也是在提醒彼此還有更深一層的關系,只要有爹爹撐腰,攝政王多少也要給點面子。
沒過一會兒,房門開了,出來的不是奴才,而是個做隨從打扮的男人,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退到一旁,請她進去。
劉氏沒有多看對方一眼,示意身後的燕兒待在外頭,接著一個人進房,身後的房門也被人順手帶上。
見季君瀾正準備寬衣,她趕忙上前。「讓妾身來伺候吧。」
聞言,季君瀾沒有拒絕。「嗯。」
「表哥終于想到妾身了……」她口氣多了幾分雀躍。
「在這座王府里頭,應該如何稱呼本王?」季君瀾還不明白她的用意嗎?以為搬出當工部尚書的舅父就可以壓他了?
劉氏心頭旋即一凜,柔怯地回道︰「妾身錯了,自然該稱呼一聲王爺。」
「……听外院的管事說你把內院管理得井井有條?」他瞥了一眼正低頭解開自己身上腰帶的螓首問道。
劉氏仰起頭,表情又羞又喜。「這是妾身該做的。」
季君瀾卻當場拂她面子。「不,那並不是你該做的事,王府有王府的規矩,以後別隨便插手。」
「……是。」劉氏臉色頓時一陣難堪。
就在她月兌下季君瀾身上的親王常服,突然有樣東西掉出來,她彎身從地上撿起。「這是……」手上是一支木簪,樣式極為簡單,但可以看出是女人用的。
一只男性大掌倏地伸手搶過去。
劉氏錯愕地看著季君瀾將那支木簪收進懷中,像是極為寶貝似的,故意笑臉盈盈地問︰「那該不會是王爺要送人的?」
「這不是你該管的。」季君瀾也不禁懊悔,那天他把陳氏綁進宮里,又帶她去探望皇上,回來時才在地上發現這支木簪,應該是她換衣裳時掉落的。
他早該把它丟了,可最後還是帶在身上。
「王爺說得是。」劉氏強迫自己的唇角往上揚,接著轉身捧了一套袍服過來幫他換上,但心情就是靜不下來。
她哀怨地覷了下眼前俊美冷漠的男人,她從小就愛著表哥,處心積慮地想當上王妃,結果還是無法如願。
難道表哥有意中人了?可若是要送東西給對方,也不該是支木簪才對。
她心下思量,倒了杯茶奉上。「王爺請用。」
季君瀾在黑檀木座椅上落坐,接過茶杯囁了一口。
「妾身真的好想念王爺。」劉氏矮子,將螓首趴在他的膝上,溫柔地傾吐滿腔愛意。「真怕王爺忘了妾身……」
季君瀾看著她似水柔情的神態,腦中浮現的卻是陳氏的臉龐。
陳氏算不上美艷動人,至少比不上劉氏,可是表情靈活生動,想不記住都難,想到她那雙帶著戲諸的眼楮瞅著自己直笑,丁香小舌主動纏上他的,以及口中的甜味,令胯間的跟著硬挺。
「今晚就讓妾身伺候王爺吧。」劉氏近乎哀求地說。
進了攝政王府三年,王爺也只抱過她兩次,讓她覺得自己簡直跟個活寡婦似的,夜里經常輾轉難眠,她是多麼渴望得到寵愛,多想快點生下孩子。
季君瀾看著劉氏,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啊!」劉氏突然吐出一聲嬌呼,整個人被扔到床上。在僅有幾次的同房當中,王爺向來心不在焉,這還是他頭一回這般粗暴,肯定是久不近的關系,她心中又驚又喜。「王爺……」
看著身下的女人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季君瀾心想若是陳氏,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反而會伺機引誘他,想到她的玉手將會如何環上他的脖子、修長白女敕的雙腿纏上他的腰……那個該死的陳氏!
劉氏見王爺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有些被嚇到。「王、王爺怎麼了?」
「下去吧!」他想抱的不是她。
「王爺不想嗎?」劉氏頓時淚眼汪汪。龐公公再三保證攝政王在宮里沒踫過那些宮女,就算不猴急,也不至于坐懷不亂才對。
「出去!」
在他的低斥聲中,劉氏慌慌張張地奪門而出,回到屋子之後,馬上派人去知會楊嬤嬤,請她務必前來一趟。
約莫一個時辰後,楊嬤嬤來了。
楊嬤嬤是季君瀾的生母劉賢妃的陪嫁丫頭,當年跟著進宮,十三皇子出生後,還幫忙照顧過一陣子,就連劉賢妃過世,也一直留在宮里,未曾想過要出宮。
待十三皇子被冊封為親王,開府之後她才跟著離開,季君瀾也因為她與生母的主僕情義,讓她代為管理王府內院之事。
「夫人找我?」人的心都是偏的,之所以對劉氏另眼相看,自然也因為她是劉家的女兒,是劉賢妃的佷女。
劉氏連忙請她坐下,並要貼身婢女奉茶,這才說出那支木簪的事。
「王爺該不會是有意中人了?」
「有這種事?這倒是稀罕。」楊嬤嬤確實感到十分意外。「方才見到王爺,並沒有听他提起,不過他的心思向來很難猜,就連我這個從小看他長大的嬤嬤也一樣看不透。」
劉氏的嗓音微帶哽咽。「嬤嬤可要幫幫我,萬一王妃真的進了門,容不下我,那我該怎麼辦?」
楊嬤嬤忍不住安慰道︰「再怎麼說,你是劉家人,是賢妃娘娘的佷女、工部尚書的長女,可不是那些身分卑微的小妾。」
「就算出身再好,在這座王府,還是比不上王妃的身分,得跟她下跪請安、看她的臉色,萬一又遇到不好相與的,往後的日子就更加難熬了。」她十指絞著手巾,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
楊嬤嬤听完,不禁心生憐惜。「要我怎麼幫?」
劉氏盡避含著淚水,眼神卻十分堅決。「在王爺回府這幾天,讓我去伺候,只要能早點懷上兒子,母憑子貴,我的地位也就穩了。」
「萬一王爺不打算留呢?」
她搖了搖頭。「之前幾次也沒要我喝避子湯,加上皇族宗室子嗣單薄,王爺不可能不要孩子,何況我爹是他的親舅父,也會看在他的面子上,讓我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這……」雖然王爺態度上還算得上敬重自己,但也不是好說話的,方才她被叫去時,王爺說要是她覺得太吃力,內院會另外找人來管理,雖听起來是關心,但她知道王爺的意思,嚇得她連忙保證不會再讓劉氏插手。若是她再擅自作主,只怕連自己也會有事。「我只能試試看,不過不敢保證會成功。」
劉氏嘴甜地道︰「就有勞嬤嬤了。」
半夜,女人的囁泣聲格外哀怨淒涼。
方怡從睡夢中醒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听得出是從對面二樓的李氏房里傳出來的。說到這位李氏,整天除了哭還是哭,每個月靠家人送錢接濟,白天就躲在房里不出來,到了晚上才披著長發、穿著一身白衣在天井周圍游蕩,她被嚇過兩次,以為遇到阿飄。
「把自己搞得這麼悲慘是要給誰看?」也許她沒有失去過摯愛的人,無法體會喪夫之痛,但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吧。
她翻了個身,把李氏的哭聲當成催眠曲,又沉沉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