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狐山中初心見茶棚再會鎖深宮
「入此情門一笑逢。」
殷若然一身大紅衣袖立在門坎前,含笑看著那行聯語。
門坎上深刻了兩字「情檻」,門楣上橫書了三字「償情門」,跨過了這情檻,踏人了這情門,命運在等著他們含笑相逢。
夕陽已斜,透過茅頂的隙縫,仍灑下點點的金光。人來人往,茶棚內的聚散不經意得一如往常。
她舉步跨進門坎。檻內龍天運正含笑凝看著,笑得清冽的雙目如一團星光,伸手迎向她。
她怔一下。這光景,竟應驗了如幻似虛的那個夢——原來!原來!她釋然地輕嘆一聲。
原來他就是和她在情簿同注,她等待邂逅的那個人?還是,因為他們的邂逅,才寫下這樣的注意?
不,那都不重要了。
「皇上……」
「此刻我可不是帝王。」龍天運搖頭一笑。
「你真的不後悔嗎?」殷若然笑笑地問,問得意味深長。真就如此放棄了皇朝江山?
「我可能會後悔,可能不會後悔。」他既要江山,也要她。
「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比天、比地、比這江山、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千古以來,江山可以易主,帝位可以取代,唯有若然可人兒是無法取代的。」
國事交給了如意,皇朝有如意監國,朝中有主無主暫且不成問題。他下令將淑妃降為淑嬪,又將杜邑侯降為子爵,不準杜邑侯妃再出人宮廷,同時又詔令抄了國舅府邸,沒有他的旨意不準辰平公主離開建章宮半步,算是警告太後,若再妄動,他絕不再容忍,並且賜婚了相國與尚書兩府,朝中事因而不論大小有此兩臣賣力、巨細靡遺鴿書報知。
所以,她想出宮,想遠走海角天涯,他就帶她出宮,游他的江山,游到海角天涯。像這般,游它個一年半載,她總有疲累、感到厭倦的時候。到時候,她就會渴望安定、向往安穩。到那時,重重樓宇,煙鎖重樓,牢牢將她鎖人宮。
「若然,我與你,就在此相遇,也從此開始。」嘴角泛起笑意。
他們的相會在更早以前,在那縹渺山間,她或已忘卻,他卻歷歷在目。這山頭茶棚是初心的延續,也是再一個開始。
「是啊。」殷若然唇邊亦含笑。瞧一眼身後那八名隨從、兩名侍女,連禁軍衛尉統領都跟著來了。
這就是他說的「帶她出宮」——
可他放下九五之尊權位,願意如此陪她走盡海角,這般陪她天涯遨游個一年半載——也就是說,容她任性個一年半載,應該已屬不容易。她明白,這是他所能容忍跟讓步的極限,只怕那之後,他就不會再退讓,而從此將她鎖進他的江山。
這算是皇帝對喜愛的女子、對寵妃的任性驕寵吧?
如此,彼此都心知肚明,都甚為明白,但都不說破。
這也算是一種兩心知、兩心同吧?
她輕輕一笑。龍天運定定看著她,看著她的笑,知道她明白。
她輕輕執起他的手,凝眸與對,低低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龍天運握住她的手,亦低低吟和。
兩人以茶代酒,共喝一杯醇情酒,所有的情意融入喉中,從此交心與交情。
回首望去,茶棚左側門柱上,與右側門柱相對,歪斜地刻劃著一句聯詞——
「越彼情檻眾緣生」。沒想到當初她劃下的那句聯詞,竟還在上頭。
「走吧。」
山間茶棚,聚散情緣。棚內的這些萍水相逢,或許從此再也不會相遇;或者,它日山間會再相逢,再同坐一棚杯茶言歡。
他攜著她的手,慢慢走下山。夕陽斜在山邊,依依在照;大雁自空中飛過,渺人斜陽深處。青山已漸睡,留予人間得晚照。
此日後,皇城里有眾多傳言,傳說著這日見到過的龍天運和殷若然兩個人。
大金璧皇朝由皇弟龍如意監國,江山未改,皇帝帶著寵妃天涯遨游看海潮。然而,民間巷譚卻流傳著一則奇怪的傳說,紛紛傳言皇帝龍天運為了所愛舍卻地位江山,帶著心愛的女子遠走天涯。
隨時光飛逝,成為一則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