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豹何時了 第十章

作者 ︰ 童遙

「這是在做什麼!」低沉卻威嚴的一聲輕喝,瞬間鎮住了場面。

一見羅修武現身,韓芸連忙彎低了身,「妾身見過爺。」

負手走來的羅修武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冷厲的眸光在轉向一旁氣得雙頰鼓鼓的陽黧時倏地柔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說我搶佔她的貓。」安撫地模著懷里的貓,陽黧悶閣地回著。

「這貓確實是她的。你想要嗎?」話一出口,羅修武便後悔了,因為那似是指責他沒站在她這邊的嗔怨神情,隱隱刺疼了心,可他也做不到昧著良心是非不分。

「就因為她花錢買下它,它便是她的了嗎?」她很難過,卻也對于人界既定的規則無能為力。

即便百般不願,陽黧仍是輕輕拍了拍貓,然後將它放至地上,「我從來沒想和她搶,是貓不喜歡她才跑來找我的。如果真認定是自己的寵物,請好好待它,它不喜歡被用尖尖的指甲抓梳著毛。」

「你怎麼知道韓芸沒待它好?又從何得知它不喜被尖指梳毛?」

當然是它自己告訴我的呀,難道我會說謊嗎?但話只能在心里吠,陽黧心酸地紅了眼,抿著唇好一會兒後才又開口︰「貓還她了,我可以去找廚娘了嗎?」

「去吧。」看著她紅著眼圈,羅修武心中又是一陣刺痛,直到她跑開後才轉向韓芸,「那貓這些時日總愛跟著公主,給她養著吧。明日我讓人再給你弄上一只。」

「可是……」原以為自個兒佔了上風的韓芸,在听到羅修武要她把貓讓出來,頓時心生不滿。

眼神一凜,羅修武厲聲發話︰「就這樣,往後別再讓我看到這般搶奪戲碼。」

羅修武拎著貓離去後,韓芸忿忿地掃落一桌子的茶盞小點,仍是憤恨難消。

想她系出名門,生著副絕艷姿容不說,琴棋書畫更是四藝皆備,到底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原以為冷情如羅修武,絕不會對女子動心,可親眼見著他對陽黧那份偏護私心,韓芸再怎麼不願也不得不承認,他對陽黧是有心的。

反觀自己,在這太尉守里痴守多年,以為終能盼得由妾升妻的一天,結果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公主卻將她的美夢徹底擊碎,叫向來心高氣傲的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經由廚娘的告知,懸著一顆心的羅修武在池畔找到了陽黧,看著她無力垂喪的肩頭,他的心頭像被揪著般難受得緊,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麼地在身後站了好一會兒。

直到貓兒被拎得受不了,拼命扭著身子試圖掙月兌大掌的控制,羅修武這才踏前幾步,將貓放在她懷里,「我沒認為你搶了韓芸的貓。」

撫著灰黑色的貓,陽黧又驚又喜,卻又忍不住扁嘴嘟囔︰「可你明明就要我還給她。」

「我沒要你還給她,是問你想要嗎。」卸下黑綢披風往她肩上覆蓋,羅修武低,曲起長腿與她同坐池畔,順手拾起她頭上一朵落花。

「你明明就說它是韓芸的。」

「它確實是啊。」瞧她嘴嘟得半天高,都快能掛上串肉干,羅修武不禁莞爾,對于她听話永遠只听一半他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便也耐著性子續道︰「但它現在是你的了。」

有著他體溫的披風覆在身上,陽黧心窩處被煨得暖乎乎,也有了與他抬杠的好心情,「你說了算呀?」

「在這太尉府里,連只小蟲子都歸我管,你說算不算?」側首看著她,羅修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精致小巧的俏鼻。

「噢,會痛耶。」拍掉他的手,陽黧搗著被捏紅的鼻頭,眼光卻轉向湖面,「其實它也不是屬于我的,即便是人們眼中低等的畜獸,可生命也只屬于它自己,除非它信任誰,願意將身心歸附,否則它永遠也不屬于誰。」

突然听到她這番別有見解的話,羅修武相當訝異,他以為這妮子腦袋里除了吃、玩、睡這等事外沒裝別的了,想不到還有這般尊重生命的想法。

「那麼它老愛跟著你,是歸附于你的意思嗎?」

將貓抱在半空,舉到他面前,陽黧笑著說︰「這我可不知道,你得自己問問它。」

將貓壓回她懷里,羅修武淡笑不語地看著她,莫名感到輕松自在的心,渴望著她能再多說些什麼。

「與其說是歸附,倒不如說我與它是同伴吧,它能讓我感到不那麼孤單。」

低頭望著貓,陽黧帶著一絲悵然開口。

「在我身邊,你很孤單嗎?」不知為何,听到她說孤單,羅修武心下有些不舍,對于她會說出的回答竟感到忐忑。

「有你在,我不孤單,只是有時候會想家。」

她的答案讓羅修武心里踏實了些,首次從她口中听到家這個字眼,始終對她身分有著疑惑讓他忍不住追問︰「你家在哪?如果不遠,也許我可以帶你回去一趟,解解鄉愁。」

「我家在——」正欲開口,懷中貓兒卻突然躁動起來,掙動的貓爪還朝她手上抓劃了下,陽黧這才驚覺自己差點就失言犯戒,連忙住了嘴。

可眼看羅修武一雙鷹眸直勾勾地瞅著她,等待她未竟的話語,陽黧腦子一轉便又急忙開口︰「我家在好遠好遠好遠的地方呀,騎馬大概要好幾年才會到吧。」

見羅修武一臉不信,連好看的眉都質疑地挑了起來,陽黧有些慌亂的移開與他對視的眼,顧左右而言他,「其實我也沒很常想家啦,只是剛好和你聊到貓的事,想到小時候那些動物玩伴啦。」

「動物玩伴?」難不成這妮子並非京城人士?

完了,好像越說越解釋不清了,萬一他硬要逼問我該怎麼答呀?心下犯虛,陽黧緊張的連手心都冒出了汗,正煩惱著怎麼開口時,一陣香味隨風飄來,她趕緊站了起來,「好香呀,廚娘的烤乳豬定是熟了,我要快去,不然吃不著就只能流口水了。」

這妮子,就顧著吃。

瞧她匆匆忙忙地跑走,差點還踩著了因過長而曳地的披風,羅修武邊搖頭邊出聲叮嚀︰「跑慢點,當心又跌著。」

「傳令下去,要秦狩按兵不動,繼續觀察。另外讓章魯去一趟向東關,加強訓演,務必將邊防嚴守密實。」

「屬下遵命。」恭敬回聲,端木領了令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坐在書案前的羅修武冷不防地又出聲。

「屬下在。」正要跨出門口的端木,連忙將腳縮了回來,深怕將主子要交代的要事給漏了。

「公主回來沒?」

聞言,端木差點跌了個狗吃屎,暗暗忍著滿月復的憤嚷,努力站直了身,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稟爺,屬下隨您從宮里回來後便忙著,所以沒留心公主是否回府。」

「嗯,滾出去吧。」

問完就要人滾,一定要這麼玩我就是了!真這麼擔心,不會拿根繩將她綁在腰際呀。轉身離開的端木,忍不住邊走邊碎念,壓根忘了自家主子耳力好得很。

「站住。」

「敢問大人……唔!」才轉身,張口回話的端木便被飛來的包子給堵住嘴,一臉驚愕地僵在原地。

「膽肥了?那包子今日要離了你的嘴,甚或擦破皮有了缺角那便是拽漏機密,軍紀嚴辦。滾!」

就差沒躺在地上滾的端木,臉頰一顫一顫地好不委屈,嘴邊卻怎麼也不敢使力,就怕一個不小心讓包子破了口,真讓軍紀給辦了,滿臉憋屈地哭跑了。

望著攤在桌上的軍冊,向來波瀾不興的心緒顯得有些浮躁,胸臆間橫亙著一股莫名不安,讓羅修武忍不住蹙了蹙眉。

昨日一早陽黧便被嚴熾書召回宮,還被留宿了一夜,他本想在早朝後順道帶她回府,誰知這對啥都好奇的妮子一听到有舞宴,說什麼都要留下來看,要不是他用公務繁重為由堅持回府,只怕也被她死纏爛打地留下陪著了。

晌午都過了,還不曉得該回來。寧可暗嘆自個兒多心,也不願承認自己因瞧不見她身影而感到失落的羅修武索性起身,決定進宮將樂不思蜀的某人抓回來。

腳步才行至長廊,老總管便來傳報有客到,羅修武只好腳步一轉,改主訪院迎賓廳去。

「是去叫人沒呀?俺茶都喝掉幾壺了,還沒瞧見戰神身影。」

人未見影聲先到,光听這響亮的嗓門,未到廳門的羅修武便知道來人是誰。高大身影霍地躍起,足尖輕點地飛身入廳,迎面便是幾記狠厲招數伺候。

蓄著滿臉大胡子,看似個大老粗的劉超,熊般壯碩的身子閃得利落,壯臂四兩撥千斤地輕易化招,隨即朝羅修武肩上震了一記,「還以為你有了夫人便懶理我了咧。」

一記白眼招呼,羅修武撢了撢衣袍,淡然開口,「什麼風把你吹來?」

大刺刺的笑咧了嘴,劉超毫不客氣地往太師椅上坐,全然當自己家般地斟起茶,「獵著了好東西,給你送新婚禮來著。」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說啥鬼話。」羅修武沒好氣的回了句。

「八字都寫到城門上啦,聖意指婚耶,俺不過是提前來給你賀喜,順道看看俺未來嫂子生得哪般美色呀。」抓了把花生女乃進嘴里,劉超蹺起二郎腿,笑得一臉調侃。

「指婚也得情投意合才作數。這回擬著了什麼?」被堵得頗無奈,羅修武臉色略僵,連忙轉移了話題。

啪一聲,一張毛皮被甩上桌。陽光般閃耀燦眼的金黃色,遍布其上的橢圓斑點及斑環像是開滿了無數小黑花,看得出是只漂亮的成豹。

就一眼,羅修武瞬間揪緊了心,隨即又因其色而暗自松了口氣。

「如何?俺這禮送的不錯吧。」粗線條的劉超,沒啥細心眼去注意到羅修武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語氣驕傲的徑自說著︰「別說獵著,光要瞧見豹都是極不容易的,俺當時真是走運來著,給瞧見了一對,可惜俺不夠厲害,要不連另一頭也給獵來湊雙了。」

羅修武終是忍不住嘆出了聲,顧不得劉超仍心有扼腕,開口回道︰「明知豹不易見,可想而知其數量甚稀,你何苦下手?」

「欸,你也知道俺這孤身粗漢一個,沒啥旁的樂趣,就光打獵這興趣難舍嘛。怎麼,你不喜歡?」

相識多年,羅修武怎麼會不知好友單純的想法,想他也是一片好意真心來著,便也不再多言置喙。大掌輕撫那已失溫度的金毛,斂去心中莫名悵然,淡然開口︰「這毛皮極好,可下回別再為了饋贈下此殺意了。」

被說得有些汗顏,劉超黝黑的臉浮了絲臊色,隨即又扯開了喉嚷道︰「不談這,俺大老遠來可是想見見嫂子的,听說她本事大著呢。」

「還沒成婚,你別嫂子嫂子的叫個不停。我怎麼不知她有啥本事?」劉超那戲謔的語氣,讓羅修武有些氣結,卻又不禁對他口中的本事感到好奇。

「俺听說呀,她能讓向來冷靜的太尉失控,還能讓煉獄戰神去給她買糖串子,你說這是不是太厲害了?」

這會兒,羅修武真的是哭笑不得了。若是旁的人當著他的面說這些,他絕對會讓那人後悔碎嘴,可眼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況且說的倒也是事實,除了撫額暗嘆自己該死的總因她亂套失策外,他是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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