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謂生魂,便是並未死去,但魂魄卻出竅離體。
昨晚將那姑娘的魂魄招來後,急著安排她與兒子冥婚,孟清聿一時之間也未進一步詳查,沒想到招來的竟是生魂而不是陰魂,而這抹生魂還不知因何緣故忘了自個兒是誰,讓他連想送她回魂都無法。
錢苡安為了讓她想起自個兒是誰,試著問她,「姑娘,妳仔細想想,妳家里都有些什麼人,住在何處?」
努力想了想,她茫然的搖搖頭,「我想不起來。」
「那妳再想想,可有記得什麼事或是什麼人?」至少能有個尋找的線索。
她蹙著眉,比著自己的腦袋,「我這兒空空的,什麼都記不起來。」
「那妳可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魂的?」錢苡安再問。
「不知道,我一醒來就看見旁邊坐了個人,然後他像變戲法似的,咻地一下就鑽進了這個人的身子里。」她邊說邊抬手指向躺在床榻上的孟息風,又驚又奇的說道︰「更奇怪的是,他們兩人好像長得一個模樣呢!」如今只是一縷魂魄的她,還看不出魂魄與人的差別。
錢苡安試著向她解釋,「妳瞧見的是息風的魂魄,因為破除了邪咒,所以他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子里去了。」
見她听自己說完後驚訝的瞪大眼,想著她救了兒子一命,錢苡安心里已認定了這個兒媳婦,便神色柔緩的接著說︰「說來妳與息風已拜過堂,算是夫妻了,等妳想起自己是誰,咱們送妳回魂,再正式登門提親,迎娶妳過門。」
那姑娘還沒開口,就听見另一道嗓音反對道︰「我不答應。」
听見這熟悉的嗓音,錢苡安面帶喜色的看向兒子,「息風,你醒了!」
孟息風的神魂在與肉身融合時,能清楚听見外界的聲音,因此一清醒過來便明白眼下的情況。他坐起身,先瞥了那姑娘一眼,這才望向父母,「她連自個兒是誰都不記得,咱們不該乘人之危,興許她早已與人訂親或是嫁為人婦了。」他當初之所以不贊成爹娘為他招魂冥婚,便是顧慮到不知招來的魂魄會是何人,若是已為人妻呢?
沒想到爹娘竟趁他不備強行對他施法,迫使他的意識陷于昏沉,渾渾噩噩之下完成了冥婚。雖因此破解了他所中的咒術,但這樁未經他同意的冥婚,他不願承認。
「這……」兒子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尤其她並非陰魂而是生魂,倘若已訂了婚或是嫁了人倒是麻煩了……錢苡安看向丈夫。
孟清聿沉吟道︰「要不這事等這位姑娘恢復記憶後再議。」
就在他們說話間,那姑娘陡然發現自個兒的身子輕飄飄的,竟然能飛到半空中,她先是驚愕的瞠大眼,接著便試著穿牆而出往外飄去。
「啊,我竟然可以穿牆呢!」
見她像個孩子般來來回回玩得不亦樂乎,孟氏夫妻也不以為怪,縱容的看著這位救了兒子一命的恩人。
見她玩膩穿牆游戲,兀自往外頭飄去,寢房里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時,錢苡安神色肅然的望向兒子。
「如今息風已月兌險,咱們也該揪出害他身中惡咒之人了。」
「那人利用咒術來咒殺息風,定然需取得息風身上之物,而能取到這些東西的,定是咱們身邊人……怕是有人勾結了外人出賣息風。」家族里出了叛徒,這是身為家主的孟清聿最不想見到的事。
「爹娘放心,這人我會親自揪出來。」孟息風眸底掠過一絲冷意,他會讓出賣他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們都有名字,只有我沒有,要不干脆我自個兒取一個吧。」在外頭玩了一會兒,再飄回寢房時,那姑娘眼里的神采更明亮了幾分,先前還有些迷茫的神智已逐漸恢復清明,一見到孟家三人便興匆匆說道。
「那姑娘想叫什麼名字?」剛與兒子談完話的錢苡安柔言笑問。
想了想,她望向坐在一旁慢條斯理用早膳的孟息風,飄到他面前,征詢他的意見,「欸,你說我叫什麼名字好?」對于此刻自個兒是抹魂魄的事,她臉上沒有什麼憂愁之色,反倒因為魂體可以自由的飄來蕩去,感到十分新奇有趣。
孟息風淡淡瞟她一眼,隨口說道︰「妳既然什麼事都不記得了,連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叫不記吧,什麼都不記得的意思。」
听見兒子敷衍的話,一旁的錢苡安輕斥兒子,「息風,你怎麼這麼說話呢!」知道兒子那張嘴從來吐不出好听的話,往往一開口便能氣死人,錢苡安趕緊替兒子緩頰,「息風嘴笨,不會說話,妳別介意。」
她倒也沒怪孟息風,「他說的沒錯呀,我確實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我不喜歡不記這個名字,不好听。」
「那妳可想到要叫什麼名字?」錢苡安對她心存感激,耐著性子,和顏悅色的問。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不經意瞥見窗外不遠處那口池子里盛開的白荷,兩眼一亮,喜孜孜說道︰「要不,就叫白荷吧!」
錢苡安稱贊道︰「白荷這名字不錯,咱們往後就叫妳白荷,等妳想起自個兒是誰後,咱們再送妳回去。」
孟清聿也頷首溫聲道︰「這段時日白荷姑娘就先留在孟府里,若有想起什麼事便告訴咱們,咱們也會幫著打听姑娘的身分,希望能早日送妳回去。」夫妻倆再與白荷敘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孟氏夫妻打算去見叔祖,將白荷是生魂之事稟告叔祖。
昨夜招魂沒招來死魂,招來的竟是生魂,離奇的是這生魂竟還助息風破除了惡咒,令他們夫婦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想去請教叔祖。
房里剩下白荷與孟息風,孟息風也起身往外走,見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東飄西蕩的似是在玩,見她這般無憂無慮的模樣,他回頭冷眉冷眼的警告她,「妳最好盡快想起自己是誰,否則生魂離體太久,將會漸漸衰亡,屆時妳也別想回去了,只能成為孤魂野鬼,再也當不成人。」
「可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呀。」她一臉無辜的回道,接著好奇的問起他另一件事,「你爹娘說,是他們把我招來與你冥婚,救了你一命,听說咱們昨晚已拜過堂,這樣咱們算不算是夫妻了呢?」
他嚴詞否認,「不算!當時咱們都神智不清,豈能作數。」
她兩眼定定望著他,「可咱們都拜過堂了,還能不作數嗎?」
爹娘以冥婚喜事來破除咒煞,咒煞既然破了,就意味著昨晚的冥婚確實成了,但這冥婚本不是孟息風所願,故而也不想認,可被她這麼一問,他無法逃避,不得不回答她,「我欠妳一個救命之恩,日後定會回報。至于冥婚之事,妳不要記掛在心上,也許妳早已嫁人,等妳恢復記憶,屆時我會親自送妳回魂。」
似是覺得他說得有理,白荷點頭附和,「就是呀,我可能已經嫁了人,還生孩子當娘了,可先前你爹娘也說了,我定是出了什麼事故,魂魄才會出竅離體,不巧被你爹給招來。」她接著胡亂臆測,「難道我是招了丈夫寵妾陷害,喂我服了什麼滑胎藥,結果一尸兩命?」說到滑胎藥時她隱隱覺得熟悉,好似曾听誰說過似的。
孟息風提醒她,「妳還沒死。」
「說不得我小產了,這會我的身子正半死不活呢。」她再隨口猜測,接著問他,「你說我丈夫見我這般,會不會責罰害我的小妾?」
孟息風懶得回答她這胡亂瞎猜的事,徑自往書房去。
她不死心的飄在他身邊,追問︰「欸,孟息風,你說那小妾見我昏迷不醒,會不會趁機害死我呢?」
他被她煩得緊,不客氣的啟口道︰「妳別胡思亂想,事情未必是這般,說不得是妳嫉妒正妻,想謀害她不成反倒害了自己,這才會離魂。」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能是個小妾?」她歪著腦袋,黛眉微蹙,「我不想做別人的小妾,與其如此還不如嫁給你呢。」
孟息風額頭微抽,不打算再同她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