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在陸家門口，阿沐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不是怕被人家的兄長轟，而是怕……
「進來嘛，在我家吃早餐。」盈雅強拉住他。
不等阿沐回答，門已自動開啟，黎美寶笑語盈盈的站在門口看著兩人，「早安，不進來嗎？」
「這不是進來了嘛！大嫂，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盈雅對大嫂的先知先覺感到很驚異。
「湊巧而已，我只是想呼吸一下自家庭院的新鮮空氣。」美寶笑得很曖昧。
「哦！」盈雅不以為意，轉頭對向阿沐。「你先進去吃東西，我去洗個澡。」
「陸一一盈——雅！你給我先滾進來！」一聲大喝，劃破早晨的寧靜。
「他怎麼起這麼早？」盈雅用唇語問著美寶。
美寶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你要知道，是他的親妹妹一夜未歸，你還能指望他睡得好嗎？」
「交給我，你去洗澡。」阿沐答應過要應付盈雅的大哥的。
「我就知道有你在沒問題。」盈雅沖上樓。
「那丫頭總有一天被你給賣了，卻還能幫你數錢呢！」美寶笑看著他。
開玩笑，雷沐昆這種小伎倆怎能騙得了她？要知道在盈雅這個年紀，她已經是兩個男孩的媽咪了好不好？
「好說。」
兩人並肩進到與廚房相連的陸家餐廳——
「阿沐叔叔早安。」子聰、子皓很有禮貌的打招呼。
太好了！這兩個小家伙都在，諒陸偉也不敢太血腥。「你們都起這麼早啊？」阿沐揉揉小家伙的頭頂。
「媽咪說，起得早才能看得到小泵媽。」
唉——童言無忌才是最有殺傷力的說。
「那丫頭呢？」陸偉的表情很嚴肅。
「我先讓她去洗個澡。」美寶若無其事的替小泵打圓場，順便幫他們一一端上早餐。
只有兩只小家伙還在狀況外，子皓捧著自己的小臉，清澈的大眼楮看著阿沐。「叔叔，你以後就會把小泵媽帶走嗎？」
阿沐告誡自己一定要謹慎言詞，千萬不能在小朋友面前說錯話——現在的社會風氣不似以往質樸，他不能害小朋友過早失去童真，更怕自己稍有失言，會激怒這小子的爹。
「如果叔叔帶走小泵媽，皓兒會想她嗎？」
「會想啊！小泵媽抱起來好舒服，軟軟的，我好喜歡抱著小泵媽睡覺，好像躺在雲彩里一樣。」子皓點點頭，還配合的用兩只小手在空中抓啊抓的。
阿沐額角抽搐，三歲多的孩子竟然在跟他討論他女朋友的身體，這像話嗎？
「可是叔叔還是會帶走姑媽。」子皓有些不滿。
「媽咪說，這叫作自私。」子聰一向很愛下結論。
「自私？」阿沐聞言好想吐血，他想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叫作自私嗎？
「對啊！因為叔叔也喜歡抱軟軟的小泵媽，所以要把她給帶走，只讓自己抱。」子聰那會說話的眼里明顯傳達著「被我猜到了吧」的訊息。
「爹地，不要讓小泵媽走好嗎？」
都說老板家的兒子吃的東西不太一樣，他以前還不以為然，現在看看，果然名不虛傳，他強烈質疑，這一秦四口是串通好的。
「喂喂喂，你們兩個跟叔叔講話很沒禮貌喔！」美寶板起臉斥責。「媽咪是這樣跟你們解釋自私的嗎？你們才是兩個小自私鬼咧！」
「阿沐，你听到沒有？你昨晚十二點前沒把我妹送回來，現在就連小朋友都不滿意了呢！」陸偉得意洋洋的質問。
「咦？十二點之後，叔叔的大汽車也會變不見嗎？」子皓很好奇。
「好了，你們兩個要開始吃早餐，不許講話了。」美寶把早餐擺好後入座，制止兩個兒子再胡言亂語，然後，輪到她開始八卦！
「看你臉色憔悴，是不是一夜沒睡？」美寶盡量使用安全的詞匯，誰教她兒子也在場？
「對。」阿沐回答得簡明扼要。
砰！咖啡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陸偉的深呼吸中透露著他的情緒。
「昨晚怎麼沒事先打電話回來？害我們好擔心。」美寶言語里有著不容忽略的責備。
「抱歉，昨晚我到家時已很晚，可能是等我太累，她已經睡著了。」
阿沐「語帶保留」的解釋昨晚的情況。「為了不打擾你們就寢，所以就沒報備，是我的疏失。」
「哼！」陸偉听完，模樣緩和了許多。
都說長兄如父，阿沐心想，如果哪天靜昆或是妍昆徹夜未歸，他會怎樣？恐怕只會更夸張。
「真不知該替盈雅遺憾呢，還是該替陸偉高興？」美寶說得很風涼。
喀！阿沐的指關節用力作響，他是在替自己抱屈！
美寶低頭嗤笑，「怪不得整夜沒睡，睡得著才有鬼。」看吧！這就是阿沐猶豫著要不要來陸家吃早餐的緣故——他昨晚已經夠嘔了，現在還被人拿來揶揄。
陸偉躊躇的問他，「你……那個，該不會是……」
阿沐臉色鐵青，一字一句的說︰「我——很——正——常！」
「哈哈哈——」美寶爆笑。
當夫，陸氏員工人人自危，因為總經理超不爽的，誰敢不把皮給繃緊一點？
而有些事就是這樣，只要有了第一次，接下來就會很順理成章。
這個道理也很適用在盈雅的身上，他們的相處明顯親近了許多，她更自在的出入阿沐的公寓，更自然的等晚歸的阿沐直至深夜，而阿沐則是在盈雅每一個留宿的夜晚變得很難熬，連「事不過三」的原則也被無情的踏在腳底，雖然他不知自己是在畏首畏尾些什麼。
盯著眼前的電腦螢幕，阿沐覺得很煩躁，眼前的數據在亂飛，他分不清看到哪個部分，只好重來過N遍，一旁趴在地板上的盈雅當然也沒好到哪去，她翻雜志很用力，頁面嘩嘩作響。
「你若是不想看東西，就做點別的。」阿沐不滿的抱怨。
最近的盈雅很焦躁，脾氣很壞，有時候會無理取鬧，有時候又會垂頭喪氣，像被曝曬的小花般的敏感。
剛開始時，阿沐以為是費洛蒙作祟，可沒道理一直這樣吧？然而問她到底是在煩什麼，她又不肯老實講。
盈雅奮力把雜志扔得老遠，站起身離開。
「唉——」阿沐長嘆一口氣，關上電腦，跟了出去。房間就這麼大，找到盈雅並不是難事。
「怎麼了？」阿沐看著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瘋狂轉換頻道的盈雅。
「電視節目不好看。」盈雅關上電視。「我還是去看雜志好了。」
「你不開心。」阿沐拉住筆意鬧別扭的盈雅。「來，告訴我在煩些什麼？」
「沒有，我很好，沒有煩。」
「切，你有沒有煩，我會看不出來嗎？」
「你是听不懂我說的話嗎？我真的沒有在煩！」盈雅故意講得很大聲。「我有什麼好煩的？衣食無憂，男朋友很疼我，父母兄嫂很愛我，小佷子也超喜歡和我在一起，我還有什麼好煩的？沒有！你听懂了沒有？」
「我有沒有听懂並不重要。」阿沐捏捏她的下巴。「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懂！」
「我自己講話，還會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什麼嗎？」
「我還以為你講這麼大聲，是怕自己听不到。」阿沐揶揄她。「好啦！你很自在、很幸福，沒在煩，行了吧？」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那願不願意跟男朋友分享一下幸福的你最近都在做什麼？」
盈雅忽然很泄氣，整個人窩在阿沐的懷里。
「說真的，我還真的很好奇，你最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阿沐樂得抱著這團軟棉花。
盈雅把玩著阿沐POLO衫的一角，沉默了好半天終于開口，「如果我講了，你不要笑我。」
「好。」
「我在四處投履歷表想找工作。」盈雅說得好小聲。
「找工作？」這個答案倒是滿令他意外的。
「嗯，可是沒有一家公司肯用我，連一家都沒有！」盈雅抿抿嘴。
這樣的結果倒是在情理中，可阿沐還是有些地方不懂。
「就因為無聊，才會去找工作嗎？」
「也不完全是啦……」盈雅又變得吞吞吐吐。「阿沐，你都沒想過我們的將來嗎？」
「將來？」阿沐皺眉，這個跟她找工作有關嗎？她繼續當她的「米蟲」沒關系，他養得起她啊！
「對啊！我仔細想過了，你爸爸為什麼不喜歡我呢？」盈雅很認真的分析給他听。「一定是討厭整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閑……嗯，還有什麼？」
「不勞而獲。」阿沐提供一個名詞。
「對，就是這樣的女孩，你爸爸是不喜歡這樣的女孩進門的，你媽媽也講說你是長子，而我就是長媳，以後弟弟、妹妹都會看的。」盈雅覺得自己講得超級有道理。
「所以你就去找工作，然後塑造自力更生的形象？」
「你要這麼講也沒錯，可是自從我被你開除後，就覺得好失落，難道我注定只能當一台以吃喝玩樂為目標的花錢機器嗎？」
盈雅嘆口氣，她不知道呼出的熱氣全噴在阿沐的手臂上，讓他的心又開始癢了。
「我跟我哥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耶！雖然我沒他那麼聰明，不能做大事，但也不至于一事無成，好像我是可有可無，不被需要似的。」
「誰說的？我就很需要你。」
「謝謝，我也很需要你，可是還有更多人需要你，甚至期待你，但我呢？」陷入盈雅的思考邏輯中，阿沐一時也不禁語塞。
「看，你也說不出來了吧！所以我就只能繼續當台花錢機器，你爸爸也會繼續的反對我，那我們就沒有將來了。」
咦？又繞回這個問題了，「你放心，我爸爸會反對我們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阿沐點點她的鼻尖。
「那是因為什麼？」盈雅很好奇。
「這個嘛……以後再說好了。」阿沐現在還不想談這個問題。「不過你放心，爸會接受你的。」
「對，一定會的，我可不會放棄。」盈雅的情緒一向恢復得很快。「我跟你說，前些日子我去找工作，遇到一個年輕媽媽帶著小孩在等面試，她離婚，自己帶小孩，又踫到失業，卻完全不會放棄，四處找兼差做，真的好堅強。」盈雅愈講愈激動。
「所以後來我決定放棄那次的面試機會，幫那個來面試的媽媽看小孩。」
盈雅不忘夸獎自己。「因為我放棄了，她被錄用的機率才會大嘛！」
阿沐親親她的角，不吝惜的贊美她，「對，你做得對。」
「雖然沒了那份工作，但我還是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