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富貴離開刑部司後,直接上了煙花樓,叫了滿桌酒菜,還有成群的花娘,左擁右抱的,好不快活,他老神在在,深信令玄戎拿他莫可奈何。
鳳嬤嬤也趁機邀功,「樓爺,這您可得感謝我啊,我功不可沒,是不是?」
樓富貴當然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馬上從懷里掏出一袋珠寶丟給鳳嬤嬤。
他生性,出手也相當闊綽,愛財的花娘都爭相巴上他,但他都是玩過了就把人丟開,不過對于沒弄到手的,他又心癢難耐,想起好事被破壞,他頓時怒氣攻心,「該死的令玄戎,從小就喜歡壞我好事!有朝一日,我肯定要讓他知道我樓富貴不是好惹的!」
這話他也是打小說到大,但他就奈何不了令玄戎,讀書讀不臝,打架更是打不過,就算偷襲,也從來沒成功過。
越想越悶,他一口氣把烈酒往肚子里灌,偏偏一旁要替他斟酒的花娘不小心把酒撒了,他正好把怒氣全發泄在她身上,一巴掌甩了過去,喝斥道︰「滾出去!」
「樓爺,箬翠失禮了,翡翠自罰三杯向您賠不是,請您別跟翡翠一般見識。」翡翠被打了還是低聲下氣,因為她很清楚,得罪了樓富貴就別想混了,而且她也想靠樓富貴翻身。
樓富貴不領情,壞心的道︰「想跟我賠不是?那就把衣服都月兌了。」
月兌衣對于賣身的女子而言並非難事,為了攢銀子,有些女子甚至是十分樂意為恩客寬衣解帶的,翡翠在煙花樓里也待了許久,為樓富貴輕解羅衫也不是第一回,所以她沒有多加遲疑,開始動手解身上的衣物。
太容易獲得,樓富貴當然不會珍惜,反而對翡翠露出嫌棄的表情,心底則開始暗自回味扯開于珊珊的衣物時,她那抵死不從的矜持。
他之所以愛好替處子開苞,就是因為玩膩了花街柳巷的女子,他一把推開圍繞在身旁的眾花娘,對著鳳嬤嬤嘲諷道︰「你這里就全是這些貨色?你覺得這些庸脂俗粉會合本少爺的胃口嗎?你這煙花樓還想不想做生意啊!」
鳳嬤嬤一臉為難地回道︰「樓爺,您就體諒體諒一下,才剛發生了那樣的事兒,這會兒肯定有人睜著大眼盯著我這兒,若為了解一時之渴,斷了往後的甘露,太劃不來了,不是嗎?」
「真是掃興!」
「您就湊合著用吧,改日定幫您物色好貨色。」鳳嬤嫂虛偽的安撫著。
開煙花樓,不為啥,就為財,來的恩客不管是三教九流,只要給銀子,在她們眼中就是好人,誰給的銀子多,誰就是大好人。
「我要今日那個姑娘。」
「誰?」
「還能有誰,就是讓我惹了一身晦氣的那個女人,我胸口這口悶氣,非她無法解。」
鳳嬤嬤听了直覺頭疼,這任務可不容易達成啊。
令玄戎出現把于珊珊從煙花樓帶走的事兒,整個啟陽城早已經傳開了,大家都認為令玄戎看上了于珊珊,那鼎鼎大名的將軍令看上的姑娘,誰還敢動歪腦筋,乂不是不想活了,可同樣的,樓富貴也是個棘手人物,這惡少,她也是得罪不得。頭痛啊……
「樓爺,您就別為難鳳嬤嬤我了,于珊珊已經進了鎮國將軍府,我是怎麼都不可能把她送到您跟前來的,我看,還是讓我替您物色幾個姑娘吧。」
樓富貴一把將鳳嬤嬤揪到跟前,氣急敗壞的吼道︰「你怕得罪令玄戎,就不怕我砸了你的青樓嗎?信不信我馬上就讓你開不了場!」他才不管她有什麼難處,他只知自己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而眼前這些花枝招展的妓女已經勾不起他的任何興趣。「我在城郊別莊等你,但我的耐性有限,就一個時辰,你若沒把事情辦妥,就等著我砸了你的煙花樓!」
丟下話,樓富貴起身,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鳳嬤嬤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過去他也有過這樣的交代,就是要她不擇手段找一個新鮮貨色送到城郊別莊供他玩樂。
「殺千刀的!現在在風口浪尖上,讓我去哪兒給他找人?」
可是罵歸罵,她還是得去辦,若辦不到,以樓富貴的惡劣脾性,恐怕也不是砸煙花樓這麼簡單而已,她可能遭一頓打,又或者,她會消失得無聲無息。
刑部司審判堂上,皇帝就端坐在一旁听審,以致平日就十分莊嚴的氣氛更顯得肅穆,連刑部司劉正寅也正襟危坐,完全不敢馬虎。
皇帝說是听審,卻很仔細的看著令玄戎先前遞上的奏折以及一些證據,三不五時又抬起頭看向跪在堂下的樓富貴,眼神相當嚴厲憤怒,那目光不僅讓樓富貴畏懼,也讓愛子心切的樓坤相當不安。
昨日樓坤好不容易讓兒子離開刑部司,但他管不住兒子,只能叮嚀兒子不要惹事,他以為令玄戎給刑部司的證據不夠,刑部司無法判兒子有罪,卻沒料到令玄戎竟然上報皇上,而皇上居然還親自來听審!
樓坤心里很著急,但一時間也想不出對策。如果貿然替兒子求情,肯定會激怒龍顏,屆時恐怕非但救不了兒子,還會賠上自己的仕途,所以他暫時只能靜靜的候在一旁,見機行事。
樓富貴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吭一聲,這是他第一次面聖,而且是一群禁軍闖入他的寢房把他吵醒,禁軍統領還直接對他下達逮捕令,說是聖上的意思。
昨日離開刑部司,他以為自己會像以前那樣可以全身而退,可這一會兒,他一點把握也沒有,皇上雖然不是個多嚴厲的人,但他非常寵信令玄戎,要不然也不可能特地來听審,這讓他相當惶恐不安。
樓富貴不時把目光轉向父親,眼中滿是祈求。
樓坤一對上兒子的視線,就馬上把眼神撇開,現在這種時候他也幫不上忙啊!「樓富貴,你身為國師之子,仗著財大勢大,欺壓老百姓,竟然還色膽包天強買民女,甚至施暴毆打致死,你該當何罪!」看完奏折和樓富貴的犯案證據後,皇帝實在氣不過,直指著樓富貴大聲斥責。
「冤……草民……冤枉……」樓富貴頭不敢抬,語氣也大聲不起來,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他平日的霸氣可一點也施展不開,只能像只膽怯的縮頭烏龜,支吾地替自己喊冤。
皇帝怒喝,「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那是、是……有心人想栽贓給草民的,草民真的是冤枉的……」
「有心人?栽贓?樓富貴,你真是可惡至極!你當朕是昏君,能輕易被人給誆騙的嗎?像你這種喪心病狂的畜牲,若朕輕饒了你,就太愧對被你欺壓的那些老百姓了!」皇帝把視線轉向樓坤,滿臉不悅地道︰「樓坤,你貴為神威國的國師,竟然放任獨子魚肉鄉民,你該當何罪!」
樓坤馬上跪了下來,說道︰「聖上息怒,這事仍有諸多疑點,如犬子所言,或許真有人存心故意陷害于他也說不定,請聖上明察。」
皇帝勃然大怒,把證據丟到他面前,沉聲道︰「樓坤,你張大眼楮看清楚你兒子在外面都干了什麼好事!你若膽敢再繼續護短,我就摘了你的烏紗帽!」
「臣惶恐!請聖上息怒!」樓坤匍匐在地,殷切哀求。
「你心底很不服氣是不是?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令將軍,你說說,除了你提報上來的物證,可有其他人證?」
早知道樓富貴是不可能輕易認罪的,所以打從樓富貴離開刑部司之後,令玄戎便派人日夜監視,樓富貴完全不懂得收斂,馬上前往煙花樓找樂子,沒多久便離開了煙花樓。
而他派去的人仍舊繼續在暗中盯著他,一路從煙花樓跟到了國師的郊外別莊,沒多久,事情有了變化。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一頂轎子出現在別莊後門,鳳嬤嬤從轎子里走了下來,扯著一個小泵娘,小泵娘哭哭啼啼的,不斷嚷著要回家,卻被鳳嬤嬤斥責。
「你爹已經把你賣給我了,你哭也改變不了事實,還是認命接受吧。」
就這樣,小泵娘被鳳嬤嬤的手下硬揣進別莊,盯梢的人見狀,馬上向令玄戎通報,令玄戎便命祈諾去把劉正寅請到別莊與他會合。
原本,令玄戎是想來個抓賊正著,卻沒想到抵達時正巧撞見樓富貴的人神情鬼祟的抬著一個麻布袋從後門走向後方的山林,他們尾隨跟上,把人攔住,打開麻布袋一看,赫然是那個小泵娘的尸體。
「啟奏聖上,昨日樓富貴又傷了一條人命,此刻死者的親爹就在外頭候傳。」
這回說話的是刑部司劉正寅,他看了下一旁的令玄戎,突然從審判桌後方起身,轉向皇上,跪了下來,「請聖上恕罪,若非臣無能縱虎歸山,那位小泵娘也不至于命喪黃泉,臣有罪!」
皇帝現在沒空听這些官員認錯,他一聲令下,「宣小泵娘的爹!」
劉正寅在百姓面前還是得有架勢,便起身坐好。
小泵娘的親爹一進審判堂,就匍匐在皇上面前喊冤,說自己的閨女死得很慘,還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都托了出來。
原來是他妻子長年生病,為了替妻子治病,他向鳳嬤嬤開的錢莊借了一筆銀子,利息之高,讓他幾乎疲于還債,以致欠債越來越多,但他仍是有多少還多少,豈料昨日鳳嬤嬤突然帶手下出現,硬要他還債,他還不起,鳳嬤嬤便把他的閨女給抓走了。
鳳嬤嬤也被宣召來到審判堂,一看到皇上也在場,鳳嬤嬤嚇到頭都不敢抬起來,當皇上問話,她為了活命,還是一個勁兒的說謊自清。
「大膽刁婦,在聖上面前竟敢說假話,你的手下都已經招供了,你還不從實招來!」令玄戎怒喝。
證據中有一本是鳳嬤嬤放高利貸的帳本,是令玄戎命令祈諾去偷出來的,看了那本帳本之後,皇帝對鳳嬤嬤這號人物痛恨入骨,所以令玄戎話語方落,他便命人狠狠掌了鳳嬤嬤的嘴。
鳳嬤嬤被打腫了臉,哭求道︰「聖上饒命!民婦招了!」
鳳嬤嬤把事情經過統統說出來,但她自然把罪都推到樓富貴身上。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竟敢誣蔑我!我饒不了你!」樓富貴听了,氣急敗壞想要揍人,但馬上就被一旁的禁衛軍給阻止了。
「樓富貴,在朕面前你尚且如此惡行惡狀,可見私底下是怎麼欺凌弱小的!你真是死有余辜!來人,將樓富貴押入大牢,三日後處斬!」皇帝不等刑部司判決,自行宣布了樓富貴的罪刑。
樓富貴一听到自己被判了死刑,整個人頓時無力地跌坐在地,直到兩個禁衛軍上前架起他,他才開始求饒,「皇上饒命!爹,您替我求求情啊!我是您唯一的兒子,您要眼睜睜看著我人頭落地嗎?令玄戎,我到底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
不懂得自省,做錯事,卻還只想著怪旁人,這樓富貴真是個可憐蟲。
故事似乎又轉回到原來的軌道了,樓富貴因為作惡多端,被皇帝賜死,但卻也因為故事回到了于珊珊熟悉的軌道上,加上不小心瞄到樓坤看著令玄戎的眼神,讓她不禁開始憂心起來。
喪子的樓坤,將會與呂允庸聯手對付令玄戎,甚至讓他深陷危機之中。
看來,她得找個機會提醒令玄戎才行。
樓富貴被繩之以法,于珊珊應該是最開心的人,可是當回到鎮國將軍府,她下了轎子,令玄戎卻發現她顯得心事重重。
他兀自認為她是擔心樓富貴被放出來之後會對付她,便安撫道︰「不用擔心,殺人償命,樓富貴身上背著這麼多條人命,只有唯一死罪,如今聖上也降旨了,他不可能再傷害到你。」
「我並非擔心自己,正如將軍所言,樓富貴犯的是唯一死罪,他自然不能再威脅到將軍和我,可是將軍因為這件事大大得罪了國師,我擔心國師會對將軍不利。」
她之所以煩惱,是明知道國師會和二皇子聯手陷害他,卻又不能直接告訴他,只能用這種迂回的方式提點他。
「他動不了我。」
一如他的個性,除了貌似冷漠,還有些驕傲。
「將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凡事還是小心點好。」她繼續勸道。
令玄戎睨著她,想看透她。他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但對她卻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無法對她視若無睹,無法對她冷若冰霜,因為她的那雙眼眸看起來太認真、太無害,不知不覺間把他的心拉近她。
還有,他發現她出乎意料的關心他,為何?他們素昧平生,他頂多救了她幾次,而且她的關心似乎不只是把他當救命恩人,更奇怪的是,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不像是對一個認識不過幾天的人。
「我們以前見過?」
于珊珊點頭後,馬上察覺不對,連忙又搖頭。
令玄戎斜睨著她,玩味更濃了。
她認識他不足為奇,可是她卻忙著否認,反而讓他感覺其中有鬼。
「你知道欺騙我的人都是什麼下場嗎?」
于珊珊不自覺月兌口回道︰「輕則幾十個板子伺候,重則去舌警戒。」
此話一出,令玄戎的表情馬上一凜,眉頭也緊緊皺起,望著她的目光如炬,彷佛要把她穿透了似的。
她頓時汗毛直豎,有股沖動干脆自動斷舌好了,但話都說出口了,覆水難收,只能硬著頭皮面對了。「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將軍的事情。」說完,她定定地望著他,等待他的反應。
說不動容是騙人的,令玄戎很清楚,有太多人想依賴他,也有不少人想要讓他英年早逝,所以對于來到他身邊的人,他都會格外堤防,而她,出現得很突然,又老是在他身邊打轉,他對她不得不心生警戒。
可是她那澄淨的眼眸,又讓他下意識地打翻對她的成見,想要相信只是自己多疑了,想要相信她是無害的,他還有種想要了解她、想知道她為什麼好似渾身都有著秘密的念頭。
能夠讓他找到答案的唯一方法就是一一「你就暫時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