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雪鴛看著一旁幾上錦盤中,放著楚淳嫣明日準備穿著入宮應選的銷金刺繡旋裙,可見得她有多麼用心準備,她何嘗不希望幼時的心願能夠成真,但楚淳嫣若真入了宮,這個願望便永遠無法實現了,因為她心里已有了打算,明日,她決計要讓皇上、太後,賜花不留用!
剛入了宮門,本來沉著臉的上官震宇便換上了笑容,身旁跟著的侍從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小名阿德。
伺候了五爺許多年,阿德自是知道五爺此時的笑容並不是真心的。
「五爺,您若不想入宮陪皇上看秀女,何不直白地告訴皇上?」
上官震宇睨了阿德一眼,沒好氣的道︰「我是那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風流王爺,有可以看貌美如花的秀女的機會,我會放過嗎?當然是皇上一召,我立刻開心謝恩啊!」
「奴才就是不明白,五爺既然這麼忌憚皇上,當初為何助皇上登基?」
「不是皇上登基就會是上官震雄登基,如果上官震雄當皇帝,我亦會叛變。」
「這是為什麼?」
「這你無須明白。」
阿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可是五爺您這樣,伴君如伴虎啊!」
看著阿德一副老成的樣子,上官震宇不禁好笑的道︰「你這是什麼樣子?學說書嗎?」
「奴才是接著五爺的話說的,您是皇上的親弟也得這麼小心翼翼,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奴才。」
「即便是親弟,在皇上面前也是有疑慮就殺,我如何能不戰戰兢兢?」
「可是五爺把自己的名聲弄得這麼臭,奴才看了心疼啊!那些強搶來的閨女,大多都是家里欠了債,被地痞流氓要求賣身的,王爺明著是搶婚,實則是救了那些人,還以休妻為借口,踫也沒踫過的就給了大筆金銀讓人走了,這是善舉啊!」
「我這可是韜光養晦、明哲保身,名聲又如何?」
還有一件事也讓阿德很介意,王爺府中的夫人們全都是青樓名妓、風流寡婦,根本配不上五爺,眼下是還好,但有朝一日王爺命中注定的女子出現怎麼辦?
「再說了,咱們王爺府里五爺納了那麼多夫人,卻都不是五爺您的真愛,五爺可得為未來您真心所愛的王妃想想,真要把王妃置身在那樣的後宅中嗎?」
上官震宇笑阿德多慮,他頻頻休妻也算是一種鋪陳,「如果真出現了讓我心儀的女子,我會告訴她實情,並為了她休去王府內所有的姬妾。」
阿德卻忍不住在心里月復誹,可就怕還沒來得及把姬妾給休了,倒先把人家正經人家的姑娘給嚇跑了。
有時想想,當個奴才也不是壞事,只要跟了好主子,他的日子過得可比眼前這位堂堂並肩王要舒心多了。
上官震宇循著小徑前往太華殿,那是今日要選秀的地方,皇上既然是瞞著太後在暗地里觀察,他當然也不能堂而皇之的當著那些秀女們的面走太華門進入太華殿。
不過當他來到附近時,倒真的被美人給吸引住了視線。
太華門前聚集了由全國各地精挑細選來的秀女,能參加殿選的佳麗哪有不美的,再加上鶯聲燕語,看了、听了真真舒心,然而吸引上官震宇視線的,倒不是那些穿著錦緞華服的,而是一名打扮十分樸素的女子。
她身著對襟襦裙,襦是輕柔的鵝黃色,裙是清純的白色,系著的宮絛束腰也沒有華麗的配飾,只有一只以繩結系住的玉玦,距離太遠,他不知是否看錯,那只玉玦……似乎有點眼熟……
「五爺?皇上等著呢!」
阿德的聲音拉回了上官震宇的思緒,他很快的拋去方才那股異樣感,不再細思。
只不過那女子的打扮還是令他好奇,殿選如此重要的事,她是沒有好的身家可做打扮,還是故意不做打扮?
「五爺,您這是看上哪個美人了吧?」阿德循著主子的視線望去,發現了一名不像秀女倒像陪侍侍女的女子,「五爺,您……轉性不愛美人了?」
上官震宇睨了阿德一眼,曲起手指敲了他的腦門一記,「你懂什麼,你只看華麗的外表,卻沒細看她的容貌,她生得淡雅清秀,不輸身旁那些秀女。」
難怪五爺不愛府里的侍妾,原來那些艷麗的女子不對五爺胃口啊!
只是他阿德是個俗人,的確沒看出那女子的美,反而覺得在一群端莊賢淑的秀女里,她開心活潑的樣子太不得體了。
「這樣的秀女大概也入不了皇上及太後的眼,五爺若要,大可向皇上求娶。」
「娶?我像這麼容易被一個女子綁住的人嗎?」上官震宇嘴上這麼說,視線倒是極為老實的移不開,如果說她身旁那些秀女像朵朵各色牡丹,那麼她的清麗便有如雪色橙花,不起眼,卻香味沁鼻。
「五爺,咱們該走了,皇上還等著呢!」
對于自己如此受一名女子吸引,上官震宇不禁失笑,他看得都失態了,先不論她中選的機會大不大,只要她還是秀女,就是皇上的女人,覬覦不得。
上官震宇剛要轉身邁開步伐,就听見了騷動,他又好奇的轉回身子。
「喂!妳是哪家的秀女,我說了我要青色玉纓,妳憑什麼跟我搶?」名為丁縹碧的秀女,身帶馨香聞之舒快,卻出言無狀,十分輕狂。
纓是以絲線制成的穗狀飾物,而玉纓是種系著纓飾的玉制細杖,是宮中仕女喜愛把玩的小玩意兒,杖身約筷子般粗細,以杖身長短區分為長短玉纓兩種。
寸長的短玉纓可持于手中,把玩穗部;尺長的長玉纓,披掛在肘間,隨著美人款擺腰身,搖曳生姿。
秀女手持長玉纓應選是儀式,入選的在穗部頂端系上青玉為飾,退選的則系上絹花。
玉纓雖為玉制,但玉也有種類不同,狄雪鴛一眼就看見了一把赤玉玉纓,雖說是赤玉,但觸手生涼,青色纓飾又並非只是一般直順的樣式,而是波浪狀的,看著煞是別致。
「妳管我是哪家秀女,方才管事太監說了,依序次做挑選,我既然序次在前,就能先選。」
「先選後選還得看身家背景,妳可知我是誰?得罪了我也不怕日子難過?」
狄雪鴛壓根不把丁縹碧的威脅放在心上,她的確知道她是誰,剛剛不就一群趨炎附勢的女人替她自我介紹,說她是相國之女嗎?
「這位姊姊身帶異香,可怎麼出口的話是臭的啊?」
「妳!」丁縹碧怒不可遏,揚手就想給狄雪鴛一巴掌。
狄雪鴛可不是好欺負的,抬起手就扣住了丁縹碧的手,臉上仍帶著笑意,說道︰「姊姊別氣,我這不是因為自己肯定讓皇上、太後賜花不留用,才想著挑把漂亮一點的玉纓留做紀念嗎?再說了,這把玉纓的纓飾是青色,雖配得姊姊縹碧之名,但屆時青纓上系上青玉極不顯色,怎能襯托姊姊的風采?不如把這青色玉纓讓給妹妹我吧!」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不但吹捧了她,又貶了自己,怎麼看都應對得宜,丁縹碧看看左右,開始有人議論起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便收回了手,拂袖而去。
一名一直跟著丁縹碧的秀女連忙跟上前去,丁縹碧便把氣全出在她身上。
「都是妳!在我身上弄灑了香料。」
被丁縹碧斥責的人,只是一小小縣丞之女,名為沈凌音,沈父本是丁相國過去任知府時的師爺,後來丁相國提拔他去做了一小縣的縣丞。
沈凌音做為陪侍,自小和丁縹碧一同長大,備受丁縹碧欺凌,直到父親做了縣丞離開丁家,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如今她得以進入殿選,卻也知道丁縹碧的身家背景,或許是內定人選。
她曾發誓絕不再受人欺凌,若她得以入宮,絕不再受丁縹碧的氣。
「這本就是小姐愛用的香料,雖然不小心撒了太多,但所幸這槴子花香沁香撲鼻,倒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丁縹碧抬起手臂聞了聞,雖然花香味比平常濃了一些,但的確好聞。
被留下來的狄雪鴛不理會周遭看熱鬧的人,徑自把玩著她的青色玉纓,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本不想進京來的她被迫走這麼一趟,不挑個好一點的飾物回家,豈不虧大了?
噙著一抹笑意,上官震宇終于邁開步伐走向太華殿偏殿,听那秀女語意,似乎並不想中選,她果然是刻意不做打扮,待會兒他得好好看看她是哪家的秀女,如果皇兄不要,他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