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之後,項惠送東西不再是讓項財項寶帶口信,問喜不喜歡,而是真正寫信來了,田青梅內心復雜,但接到信的時候卻還是會高興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漸漸的,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到了六月十日,田竹生和紫草成親,田家自沒落後,親戚早無往來,故只在自家院子請了幾桌,紫草正式改回舊名徐來春,此後田家再無紫草,只有媳婦徐氏。
田家的蛋糕店越做越好,田青梅已經把隔壁空著的三家鋪子一並買下,想想心一橫,買了十個年輕小子——這年代並沒有所謂的登記權以及獨家權,弟子學會了要出去開鋪子,那可沒辦法攔,就算跟本人簽了合同,本人不賣,他可以自己在家里做好,讓家人出來賣啊,到時一樣會影響。
沒辦法,她只好買人,賣身契在手上,那才不用怕。
一個人要學會做隻果派沒那樣容易,但如果只學面皮就簡單得多,她把鋪子打通,成為流水線,東西都在這里做,另外在知府宅邸敖近的地方,租了一間漂亮的雅樓,取名「田家金坊」,這地方她要賣高價位的點心。有了小鋪子的經驗,以及田家糕餅鋪的名義,田家金坊開得很順利——她花了五十兩銀子買通知府家的廚房,讓他們把季節水果蛋糕在宴客時送上去,果然贏得大好評,此後聲名大開,田家金坊生意滾滾而來,才過寒露,她已經準備要把生意往客棧方面推過去。
當然,不是自己做,而是賣菜單。
身為現代人,還是飯店的工作者,她能說的菜太多了,經過湯進介紹,她認識了春風樓的老板——春風樓是老飯店,曾經的大廚退休後,新掌杓功力不好,因此這幾年只能勉強維持,听得有人要合作,原本半信半疑,知道是最近田家金坊的老板,一下來了興趣。
田青梅的合約也很簡單,她給三十道菜譜,包括訓練到廚子上手,以後春風樓的淨利可以先扣除一百兩,剩下的她要三分之一。
老板一听,行啊,反正春風樓現在每月淨利還不到三十兩呢,如果賺一百兩內都算自己的,也很劃算。
于是兩人到府中商議定下合同,春風樓的翻修金額兩人一人出一半,以後淨銀扣除一百兩後,剩下的田家拿三分之一。
兩人都急著賺錢,于是動作很快,春風樓在裝修的時候,田青梅已經把那四個掌杓都訓練到能做法國菜,酥皮洋蔥湯,油封香鴨腿,甜椒蒜泥局蛋,蜂蜜軟糖等等,當然,吃過法國菜的肯定不覺得那是法國菜,但松見人沒吃過嘛。
只是在這里可不能叫法國菜,田青梅左思右想,瞥見窗外的海棠,于是便決定以後她出的菜式就叫海棠菜。春風樓的「海棠菜」很快引起風潮,老板是酒樓第二代,當然知道生意怎麼做,廚房能端出好吃的東西,他就能賺錢,很快的成了馨州風向,有些人原本只想嘗嘗鮮,但那海棠菜實在好吃,就這樣變成主顧。
有了春風樓的成功,田青梅再跟其他酒樓合作就容易多了,馨州一共有十府,每一個府她只合作一間,而且非常有職業道德,菜單絕對不重復,這些酒樓本來就生意不好,又見春風樓得以起死回生,都巴不得跟她合作,田青梅請湯進打听,只挑人品好的店家合作,一樣重新裝修,一樣推出新菜,由于春風樓的好口碑,這些飯館推出的海棠菜也都成了招牌。
一年多的時間就這樣忙碌過去。
紫草,不,是徐氏生了個男娃,喚作勤哥兒,家里高興自是不用說了,田青梅偷偷給了徐氏一筆錢,徐氏原本不收,最後拗不過她,只能紅著臉收下。
田青梅回家後的第三個臘月,她每個月抽到的銀子共約六百多兩,田家糕餅鋪跟田家金坊的淨銀也有快一百兩,加上兩處果園,每座半年可收五百多兩,她覺得可以換宅子了,田大娘卻說不用,現在夠住就住著,等孩子都大些,再來討論也不遲。
田青梅想想也行,康氏又懷孕了,現在已經四個多月,等孩子能走路再來討論吧。
到了臘月,家家戶戶開始準備過年,田家也熱熱鬧鬧的,項惠照樣給她送了禮物過來,是一根玉釵,晶瑩剔透,雕著一只可愛的小白兔,兔眼楮那里還瓖著紅寶,可愛得不行,她一看就舍不得放下,開心了好久,他還記得自己屬兔,兔子又不是什麼吉祥動物,怕是找人特別做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項惠這樣算什麼,他的信件跟小玩意沒斷過,去年來過松見府兩趟,游了一趟船,吃了一次海棠菜,他看起來是真的忙,她也半開玩笑說忙還來,他便大方回答「想見你」。
想起之前她二十歲生日那天,項財項寶送了糕點過來,她看了看盒子,沒認出是哪間糕餅鋪,里面只裝了一顆壽桃,覺得有點想笑,但又有點感動……
「大爺,外頭有人來,說是田家管事的太太。」茜草自然也知道主人家出過什麼事情,故說起本家,臉色也沒多好看。
田青梅一下站了起來,「我娘知道嗎?」
「沒,朱娘子挺機警的,直接來跟我說。」
「小雪,去找三女乃女乃,讓她去問問我娘養娃兒該注意什麼,竹生小時候頑不頑皮,總之把我娘拖著。」
剛買進來的丫頭小雪連忙回答,「是,婢子馬上去。」到了大廳,喬大娘已經奉上茶。
管事太太一見到她,滿臉堆笑,「婢子的丈夫是田家管事,叫作周福,大家都叫我周娘子,見過大姑娘。」田青梅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接著拿起青花茶碗,喝了一口茶。
周娘子福了福,坐下,「是這樣的,大老爺說,雖然分家多年,但畢竟是手足兄弟,過年就快到了,大老爺的意思是讓四女乃女乃帶著大姑娘跟兩位少爺回本家過年,一起吃個團圓飯。」
田青梅笑了笑,「我們家有我們家過年的方法,不勞田家大老爺費心。」聞言,周娘子一愣。
怎麼會這樣?這大姑娘不是應該喜極而泣的說自己一定到,然後高興有這個機會回到本家嗎?大家知道她要跑這一趟,都過來恭喜說是好差事,四老爺家最近這麼賺錢,給的賞銀肯定不少,怎麼就變成不勞費心了?
「大姑娘是不是沒听清楚,大老爺說——」
「大老爺說什麼我沒興趣,也不想知道,分家了就是親戚,你管你親戚家說什麼嗎,叫我們回去過年就回去過年,我們看起來這麼閑,自己家里不待跑去親戚家?」
周娘子陪笑,「大姑娘怎麼這麼說呢,分家是分家,但畢竟都是同祖同宗,難得過年,更應該一起熱熱鬧鬧。」
「是嗎?你回去問問田家大老爺,當初我爹把錢產敗光,我娘上門要求借二十兩時,他說了什麼。」田青梅揚聲道,「你是下人,不過听命行事,我不想為難你,幫我轉告你家大老爺,我不是傻子,也不是軟柿子,過年?要不是唐家的絲湖繡莊買下秦家繡坊,繼而吃下馨州大部分的布匹市場,田家巧針莊入帳驟減,已經無法負擔大房那樣奢華的生活,而我又因為海棠菜手握大筆金銀,他會讓我們家回去?說穿了還不就是想哄著我把海棠菜的營利拿來入公帳。」
聞言,周娘子一陣尷尬,這大姑娘說的一點都沒錯,老爺的確這樣打算,可惜老爺有一項沒算到,就是人家不希罕。
「你知道為什麼我把菜單取名海棠菜嗎?因為這是我田青梅的,我不要有其他人以為這菜譜是田家的就想染指,你家老爺當年連二十兩都不肯借,還想著要我入公帳?我腦子又不是被門夾了!回去告訴他,他若沒銀子又想維持門面,自己想辦法,我一文錢也不會借,喬大娘,送客。」
內廊處,康氏臉一陣青一陣白——她听說本家來人,所以過來湊熱鬧,卻沒想到听到這番話,想起自己前陣子回家說起海棠菜的事情,當時她娘還問怎麼不叫田家菜,催著她回來跟竹林說起改名之事,原來……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