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王痛苦的抬眼,只見已經被業火灼身的縴身影正在往下墜。
「不!」他伸出長臂,氣流將她卷至他懷里,他立即滅了無間業火,白蘿也得以月兌離苦難。「天啊,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
他驚顫不已,看著被業火燒得遍體鱗傷的女人,又怒又怕的不敢踫她。
千年了……可千年後,他竟然認不出她,甚至想毀滅她……他到底做了什麼該死的事?!
「搖扁……搖扁……」霸氣殘虐不再,喜怒無常的無間王張皇失措,心間沉浸在剛獲得她卻又差點失去的兩極地獄。
他的記憶被封鎖得牢固,但是——他氣怒質問︰「白蘿!你明知道她是誰,為何還要將她送回人間?!」
無力軟倒在朱妲懷里的白蘿,無力地閉上眼。
到最後,終究是功虧一簣了……
「王,白蘿受了業火之苦,就算要論罪,也得晚一些吧。」轉輪王出聲求情。
無間王橫眼瞪去。「你也一樣!本王不信你不知道她是誰!你說了,她十世造因,這十世輪回,如果沒經你的手,她要如何輪回?!為何要瞞著本王?為何要讓本王差點毀了她?!」
如果不是他看見掉落在地的錦緞,如果不是錦緞的出現,沖破了他記憶中的層層禁制,她是不是真的要從此消失在天地之間了?
「……所以,屬下阻止了,不是嗎?」轉輪王輕嘆。
可惜還來不及將她送回人間,挽回失控的命盤。
無間王神情一凜,想起自己的作為,想起他三番兩次要置她于死地。如果不是轉輪硬是將她保下的話,還等得到他恢復記憶嗎?
如今他才發現,厭惡愈深,只因愛意愈沉,恨意愈濃,就代表著蟄伏的愛意正欲破蛹,而他居然直到現在才發現!
只差一點點,他真的要永世抱憾,墜入癲狂大獄了……他不禁心驚。
「王,先替玄姑娘療傷吧。」轉輪王再度提醒。
「怎麼療傷?她又不能進混沌池……」無間王難得亂了頭緒,慌得連救人都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她非冥府鬼差,不比白蘿能承受業火,何況她是星子魂……業火要吞噬星子魂太容易了!
「王,玄姑娘是困在惡鬼月復中遭受酸蝕,再加上無間業火灼燒,可這兩樣傷勢只需王的法力就夠替她療傷。」他輕嘆。「只是……恐怕她的陽壽勢必更縮短了,就算替她療傷,傷勢也不見得能夠完全消失,再者……她並不適合待在無間,無間的濁氣只會讓她提早消失。」
先前尚未恢復記憶時,王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她的命,如今恢復記憶,整個冥府氣流都變了,不再緊繃得像是要將空間撕裂,如今想來,當時也許是無間空間操控了王的思緒,只為了掩蓋記憶。
「消失?」穩住心緒,無間王瞅著懷中人黯淡的星芒,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就要消失了嗎?就在他想起她之後,她就要徹底離開他?
不!他絕對不準!
火!熾燙的火像是要焚毀天地般,燒得她不斷抽搐,發出哀鳴。
她不斷的閃避,但那火卻像是具有靈性般,持續追逐她,像是非要將她追逐到盡頭,將她完全吞噬,逼得她無路可退、無路可退……
「搖扁!」
驀地張開眼,眼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俊顏,只是多了點溫度,多了點表情,不再只是冷冷地屹立在玉德殿內。
「……感覺好些了嗎?」無間王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的反應。
玄搖扁輕喘著氣,那股幾乎要將她燒成粉末的痛楚已經不翼而飛,她不解地注視著面露擔憂的男人,總覺得他有些不太一樣。
見她緩緩撐起身,他探手就要將她攙起,卻被她閃開,探出的手只能尷尬地揚在半空中。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她渾身沉重極了,總覺得快要呼吸下上來。
無間宮殿分為三座主殿,落在冥間中心點上,呈一直線排開,三殿有渡廊穿餃,而後殿則為王的寢殿,如今玄搖扁就坐在寢殿大床上。
「你受傷了,本王將你帶回宮殿靜養……若是身子還不適,就先躺下吧。」縮回手,他心底微微發痛。
相隔千年的重逢,她竟拒他于千里之外,一切還都是他罪有應得,教人怎能不欷吁?
她蹙起柳眉,驀地想起——「白蘿!」
「放心,他沒事。」
「是嗎?」玄搖扁想起火焚的一幕,仍舊打了個寒顫,打從心底排斥又恐懼那樣懾人的畫面。「為什麼你要這樣對他?」
「……本王只是罰他,無間業火只會讓他痛,傷不了他什麼。」
「真的?」她這才微松口氣。「可是,有必要這樣罰他嗎?他犯了什麼錯?」
「他錯在隱瞞了本王一件事。」他垂斂長睫。「本王無法忍受被隱瞞。」
玄搖扁听完。雖不能苟同他的做法,但轉念一想,應該沒有人喜歡被隱瞞吧,況且他又是無間之王,所以還是不作聲的好。
想要下床去探探白蘿的情況,身體卻異常沉重,教她幾乎動不了。
「躺著吧,你被業火燒傷的傷勢未愈。」坐在床畔,無間王大手一揚,她隨即緩緩倒入軟床里。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更覺得眼前的他……很不對勁。
他貼得很近,長指替她收攏長發,眸色不再噙著邪詭殺氣,反倒是與她對上眼時,溫煦勾笑,教她幾乎停止了心跳。
濃揚的眉、深邃的烏瞳、似笑非笑的微彎唇角帶著幾分邪氣,那樣的神情,確確實實和石鋼雕像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麼像?像到她每每瞧見他,總是移不開視線。
可是,如果不趕緊抽開,實在也太失禮了。
無間王對上她傾戀的眉眼,那噙著英氣清朗的五官,還帶著淡淡的姑娘家羞澀,唇角的笑意,教他很是不舍。
「你愛瞧,便瞧吧。」仿佛讀出她的心緒,他笑得愉悅。
「……這怎麼好呢?」她傻愣愣地跟著笑,心中卻在疑惑,如果她沒記錯,他好像不太喜歡她盯著他瞧的,不是嗎?「那個、我想我已經好多了,晚些可以再繼續贖罪。」
讓她想想,她總共贖了幾次罪了?這幾次的贖罪行動,又可以替那些亡魂造福多少?一想到她可以替那些人多做點什麼,她不禁笑開了眉眼。
「……贖罪,也得要等到你身子好些。」無間王面有愧疚,不敢承認她先前所做的一切,根本與贖罪無關。
可也多虧她這單純的直性子,完全沒懷疑他的惡意,要不怎可能還願意躺在床上,和他交談?
這一點,她壓根沒變,還是當年教他心疼的丫頭,總是想著如何能夠不戰而天下太平,又為了太平上戰場,這樣天生悲憫的性子,面對滿坑滿谷的尸首,恐怕還是一樣傷悲吧……
「可以這樣嗎?」
「你當冥府如此不通人情?」
蹙起眉,玄搖扁總覺得這樣的冥府好像和她以往得知的有所不同。一般而言,冥府不就是要讓人懺悔,才設下各種懲處的嗎?
「好生歇息,想贖罪,你多得是機會。」他溫聲哄著。
「……嗯,謝謝王。」
「不用謝,本王只要你好好靜養就好。」她每謝一次,他的心就發痛一次。
他記得她向來疼惜人命,這點,她千年不變,而他,變了嗎?
她還願意接受這樣的他嗎?
「你怎麼了?」她不自覺的探手輕撫過他深鎖的眉頭。
那眸中摻著喜樂,又揉著愛憐、不舍、哀側,心疼……情緒多得她無法理解,卻被深深感染。
無間王黑眸閃動,大手輕包覆住她的手,揚起柔魅笑意。「本王沒事。」
她眨眨眼,瞪著他的手。
「怎麼了?」他笑睇著面有難色的她。
玄搖扁只能干笑。該怎麼告訴他,麻煩他放開手才比較下失禮?他靠得太近,手抓得太緊,她的心跳實在是愈來愈承受不住這樣的接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