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京葳站在窗戶前，頭靠著玻璃，拿著手機，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她和宸睿有多久沒有好好約會了？
「你今天也要待在醫院一整天嗎？」
孫宸睿在手機那頭說道。
他的聲音傳進她耳里，鈷入大腦，讓她有種心安的感覺。
「嗯。你還在工作啊？」李京葳明知故問，目的只是為了想多听听他說話。
「快忙到一個段落。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我去接你，順便去吃個消夜。」他想看看她，而不是只能看著手機桌面上她的照片。
「我今晚不回家，宓宓心情不好，我想留在醫院陪她。」她擔心宓宓會做傻事平常宓宓的父母都會在醫院陪她，假日她有空就會過來幫忙，讓他們兩老好好回家休息。
「阿智離開多久了？」
「兩個多月，別再提起那個沒肩膀的渣男！」提到那個人，她覺得心頭一股氣難消。「明天宓宓的爸媽會接她回家。」
醫院能醫好宓宓的身體，但誰能讓她心里的傷口愈合？或者，那會有愈合的一天嗎？
「最近我們很少約會。」孫宸睿嘆道「你工作忙，我不放心宓宓。」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所有事情就這麼巧的撞在一起，不管是工作還是朋友，都是他們割舍不下的。
「續約的事怎麼辦？」他沒忘記先前說過的一年一聘。
「只能往後延一點點時間。」這段時間她把重心都放在好友身上，他沒有抱怨過什麼，但她知道他也很無奈。「你不會生氣吧？」
「好好照顧你朋友。」宓宓的狀況他不是不知道，雖然他很想她，但他夠成熟，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
「謝謝你的體諒，你真是最棒的男朋友，親一下！」李京葳決定好好狗腿一下，感謝他的溫柔理解。「嗯——嘛！」
孫宸睿站在大片落地窗前，俯視城市美麗璀燦的夜景，一手插在褲袋里，唇角上揚。
咦？怎麼沒聲音？她拿下手機看一眼，沒斷線啊！
她正想開口說點什麼，才听見手機那頭傳來他的嗓音——
「少來甜言蜜語這一套。」孫宸睿察覺自己的嗓音帶著沙啞，輕咳一聲後才又續道︰「把話說清楚，這不是體諒。」
「啊？」怎麼就不是體諒了？
「我只是覺得……」他又嘆了口氣。
「這樣做你好像會比較開心。」
「講得好像我把你排在宓宓後面一樣。」絕對不是這樣的啊！
「你自己心里有數。」不用他說破。
「我現在確實比較擔心宓宓。」李京葳坦承道，「你堂堂一個大帥的男子漢，不會計較這些的，對吧？」
「灌我迷湯是沒有用的。」孫宸睿搖頭失笑，他接受她的說法，不過他也必須為自己爭取一下應有的福利。「等我們續約後，陪我去旅行三個月。」
「我的工作怎麼辦？」她雖是這麼問，但她真的很心動。
「自己想辦法。」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李京葳也忍不住笑了，不過卻故意輕哼一聲，「霸道專制。」
「說誰呢？」
「你啊！」
「你肯定說錯了，我女朋友剛剛才夸我是最棒的男朋友。」孫宸睿調侃道。
「我確實說錯了。」李京葳順著他的話道。
孫宸睿挑右眉，不可能這麼乖吧？
「之前說錯了。」她補來一記回馬槍聞言，他不怒反笑。
這才是他認識的她，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兩人相識當天就進行了一場絕無僅有的不完美約會。
那場不完美約會，是他這輩子最特別、最難忘、最完美的約會。
孫宸睿收斂笑意，嗓音轉為嚴肅，「京葳。」
「嗯？」
「我們一定會續約的，對吧？」
「這是必須的。」他在說什麼傻話，她不跟他續約，跟誰續約？她愛他，不過這話等續約當天再說出來讓他開心開心听見她斬釘截鐵的回答，孫宸睿安心的笑了。「晚安。」
他很興他們想的一樣，沒有任何事能阻止他們續約。
愛情，就是這麼抽象又篤定的東西。
「晚安。」雖然不在彼此身邊，但這個晚上兩人都要過得很好。
結束通話，李京葳回到病房，宓宓已經醒了，躺在病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
「宓宓，你醒了？」李京葳走到病床旁，拿起保溫壺，里頭裝著老媽幫忙炖的雞湯，听說喝這個對身體很補。「喝點雞湯，好不好？」
宓宓好像沒听到她說話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過了許久才道︰「我好羨慕睡美人。」
李京葳愣住了，怎麼突然提起童話故事？
「被人生惡運扎了一下，就可以昏睡不醒，直到好運再次吻醒她。」宓宓苦笑道︰「我好羨慕她。」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因為是騙人的，所以才叫童話故事。」李京葳放下保溫壺，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這還是你說過的話，忘了啊？」
「被你一說，我連一個羨慕的對象……都沒了……」宓宓看向她。
這次的意外讓她重新發現自己原來擁有這麼多。
「少沒出息了！」李京葳沒好氣地罵道，「惡運這根銀針，幫你試出一個男人不好，我們換一個就是。」
「還會有人愛我嗎？」宓宓完全不抱希望。
愛情，錦上添花的有，為了利益而生出的虛情假意也有，可是患難與共的愛情，絕無僅有。
「老實說，我不知道。」李京葳不想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謊話，好友想必也不會想听那種沒有意義的安慰。「但就算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也可以擁有讓身邊的人更幸福的力量。」
「我還有這種力量嗎？」宓宓雙眼一亮。
「看見你倚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我一定會覺得很幸福。」李京葳握緊她的手。「經歷人生這麼大的坎，都不能跌死你，我一定會活得更有勇氣。」
「看來我得為你的幸福和勇氣負點責任。」宓宓難得一笑。
「必須的。」李京葳把責任的大帽子往她的頭上戴。「你是我的人生楷模。」
「有病吧你，我這麼悲觀……」
「你不是悲觀，是清醒地活著。」李京葳不讓她說那些喪氣話。「我們一起清醒地活著，直到生命終點。」
「听起來不是什麼爽差事。」
「爽不爽我不知道，但很真實。」李京葳笑道。
與其逃避過日子，好好面對人生扔過來的難題，盡量把苦難壓到最小影響，迅速止血，這樣的人，就是她心目中的人生英雄。
「京葳，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你沒有後悔的事。」
「有。」宓宓深吸口氣，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目光轉向盯著天花板。
「從小到大，我一直避免自己後悔，只有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後悔「宓宓？」不會又要提到渣男吧？
「如果我早點放他走就好了。」
「宓宓！」果然！
「至少我還擁有一份美好的愛情回憶，而不是男朋友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嫌棄我、離開我，趁機劈腿搭上別的女人。
「宓宓……」李京葳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與宓宓面對面，雙手捧著她的臉，定定的看著她。
宓宓看著她，一字一字說得很慢，「失去一個男人並不可惜，失去最珍貴的愛情，才讓我最痛。」說完，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的一字一句和眼淚，一並落入李京葳的心底。
「麥克。麥克。Test。」
「誰弄的？過來加強！」
「阿娘喂，這個不素這樣用的啦！小陳死哪去了？叫他給我死過來！」
大型活動會場，工作人員東奔西跑，現場一片混亂，大型舞台正在架設，音響設備正在測試，奧迪新款車已經就定位「京葳，活動場地的燈光問題解決了沒？」陳經理人在北京，打手機回來監控「正在解決。」李京葳走到燈光控制台確定最新進度。
「能不能搞定？燈光師傅跟我說明天一定開天窗！」陳經理煩躁地道。
「師傅沒說錯，問題很嚴重。」她看見現場燈控師急得滿頭大汗。
依照今天的工作進度，恐怕又得取消約會，好想見宸睿，他們已經好幾個禮拜沒約會，再這樣下去，他們都要變成陌生人了。
「媽的！這個客戶我們得罪不起，現在怎麼辦？這不是逼我去跳樓嗎？」陳經理超抓狂。
「先不要跳樓。」李京葳轉身，快步走出混亂的現場。
「給？」
「我正在路上。」她走到外頭，抬手招出租車。
「黃泉路上嗎？」
「你還是去跳樓好了。」
「京葳觀世音菩薩，您到底想去哪里？」陳經理苦苦哀求，恨不得插翅立刻飛回台灣搞定現場。
「上次奔馳活動的燈光師傅你覺得怎麼樣？」出租車在李京葳身邊停下，她跳上車，說了一個地址。
「奔馳那邊說沒看過氣氛這麼棒的活動現場。」提這個干麼？過去的成功是過去式，現在只有危機，莫非……
「那位燈光師傅是手。」
「我怎麼沒想到他？」陳經理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跳樓不能解決問題，經理。」李京葳調侃道。
「有你的！你是解決問題手，再大的問題到你手里都能立刻被解決！」陳經理的聲音不再焦躁不安。
「謝謝老板，我要干活了。」她听到訊息傳來的提示音。
「好好好，我不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