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妻為妾 第九章

作者 ︰ 朱輕

第五章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盛允楨著急地說道︰「娘子,你且躺好,我請了娘過來替你看看。」

虞靜姝只好又躺了回去,小心地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其實兒媳無事,有勞婆母了。」她小小聲說道。

盛夫人大概也有些尷尬,便柔聲說了句︰「沒事,兒媳婦別怕,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有什麼不習慣的呢,就跟我說。」說話之間,盛夫人走到了床前,一眼就看到了大紅色的床褥上鋪著塊雪白的大帕子,上面還沾染著斑駿、鮮艷的血跡。

虞靜姝一看到盛夫人身後還跟著林氏,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個頭都縮進被子里去。

「娘,您快看,靜姝她流了這麼多的血會不會有事?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盛允楨緊張地問道。

盛夫人看看一臉驚慌失措的兒子,又看看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滿面紅暈,精神還算不錯的兒媳,突然就大笑了起來,「哎喲,你這個傻小子啊。」

可這畢竟是兒子的屋里事,盛夫人笑了兩聲就拚命止住了,然後捂著嘴說道︰「其實她沒事,你讓她好好休息一陣子就好。」

可盛允楨根本就不相信母親的話,「可、可是娘,破處也不可能流這麼多血吧?」他快急得要命了,怎麼母親還笑咪咪的?

「所以呢,你要體會女人的不易,好好心疼你的媳婦吧。淑惠啊,我們走,也讓他們好生休息。」盛母忍著笑,帶著長媳轉身就走。

「娘、娘。」盛允楨連聲叫娘。

「夫君。」虞靜姝不得不出聲制止。

盛允楨以為她有什麼需要,只好匆匆跑到了大床邊。

這時,盛夫人已經帶著林氏走到了屋外,盛夫人還笑道︰「你瞧他那個緊張的樣子,去年秋天狩獵的時候,他騎馬失了足,連人帶馬地摔下了山谷,那個時候他流了那麼多的血,也沒哼哼一聲,如今卻這樣疼媳婦了。」

林氏也笑道︰「二弟會心疼人了,就證明他大了、懂事了,您也該高興才是。」

听了盛夫人與林氏嫂的話,盛允楨與虞靜姝都不作聲了。

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一個把頭縮進了被子里,一個訕訕地站在床前,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虞靜姝才大著膽子說道︰「欸,你、你去把房門關了啊。」

盛允楨這才如夢初醒,他轉身朝門口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回過頭問她,「你、你真的不要緊啊?」

她羞惱地道︰「我本來就不要緊。」

「真不要緊?」盛允楨有點不相信,先前她哭成那樣,俏臉瞬間變得蒼白,渾身更是僵硬得一動都不能動了,還說沒事、不要緊?

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關心與緊張,縮在被子里的虞靜姝覺得臉熱熱的,心里卻甜甜的。想來,他是因為她流了血,所以有些內疚?

「我真沒事,你倒些溫水來給我喝就好,夜里我不喝茶的。」她低聲說道。

盛允楨松了一口氣,只要她肯提要求就好。他匆匆去倒了一杯熱水過來,又小心地吹涼了些,這才扶了她起身,讓她飲下。

虞靜姝喝水,便說了聲︰「困了,睡覺吧。」

盛允楨仔細觀察著她,見她表情平靜,語氣也不似十分虛弱的模樣,這才敢篤定她真的沒事。他終于放下了心,翻身上床睡覺。今天他成親,加上之前喝了不少酒,後來又鬧了這麼一出,其實此時已然夜深,他確實累了,很快便睡熟了。

虞靜姝悄悄地挪動了一子,直到酸痛不已的身子抵住了他溫熱的軀體,這才滿意地停了下來。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還說他對她沒有好感,他這樣緊張她呢。她依偎在他身邊,數著他的呼吸聲音,也甜甜地睡著了。

自虞靜姝嫁與盛允楨以後,只覺得公婆慈愛、和善,妯娌待她也極友好,下人們也很會看菜下碟,所以說,她確實過上了錦衣玉食又悠閑舒適的日子。

但也不知為什麼,她又總覺得有些不妥,雖然現狀確如她母親所說,大戶人家的規矩是挺多的。比如說,她的公爹和大伯都在朝中為官,每日里天未亮就出門,日落時分才歸家也就罷了。但就連閑賦在家的盛允楨也是一大早就去了外院的書房,直到天擦黑才回到後院,而且平時還不能輕易回到後院。

這還不足以讓虞靜姝感到無所適從,讓她最最不能適應的,反而還是盛允楨的態度。其實當著公婆、兄嫂的面,他倒是挺看重她的,說起話來和顏悅色、十分體貼,可一旦回到了兩人居住的院子里,他就不怎麼肯理她了,就連夜里,他也不願意踫她。

虞靜姝心里自然也有著種種猜測,難道說,洞房花燭夜她初破瓜時流出的那些血真嚇壞他了?還是說他仍然惦記著那個已經與他無緣的姑娘?她其實不願意相信的,可是婚前他也曾表達出對她些許的關切,怎麼成了親,他反倒待她疏遠了?

自以為猜中了盛開允楨的心事,虞靜姝有些苦惱,卻也開始用心琢磨起來,讓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只要她成為他喜歡的樣子,他就會待她好?跟著婆母與妯娌料理過一段時間的家務事之後,虞靜姝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能與盛允楨走得近的,只有可能是連家、白家和林家這三家的姑娘們。

連、白、林、盛,這四家又稱京城四家,既是世交,也一向來往甚密。盛允楨自幼時起便與這幾家的公子和小姐們成為好友,喜歡上其中一家的女孩,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可是要怎樣才能知道,他喜歡的是誰呢?這幾家各有好幾位適齡的姑娘,想知道具體是哪一個,估計會有點困難,但她也不會傻到真要去翻他的舊帳。

既然知道他以前的意中人是位世家小姐了,那就簡單了。那些與盛家關系親厚的世家小姐們,幾乎個個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她們知書達禮、性情溫柔,還十分賢慧。

這麼細細一琢磨,虞靜姝恍然大悟,她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她本是小家碧玉,哪里比得上京中的世家小姐們。雖然論起琴棋書畫、女紅、廚藝來,她也不一定會輸,可關鍵就在她和世家小姐的性格、氣質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說,盛允楨他、他喜歡的是那種溫柔賢慧的女人?

虞靜姝咬了咬唇,暗自下定決心。好,既然他喜歡那樣的女子,這有何難?她要讓他知道,她虞靜姝要是想溫柔就很溫柔,要賢慧就很賢慧的。但首先,她得找個溫柔賢慧的女子來當榜樣,才能有樣學樣啊。

虞靜姝暗自思忖,溫柔賢慧的榜樣,她的婆母和嫂子可不就是現成的榜樣嗎?她們未出閣之前都是出自名門的淑女、千金,只要她暗中觀察,想學上幾招應該問題不大。

很快,虞靜姝就找到了竅門。比如說,婆母和嫂子在各自夫君們的面前總是自稱為妾身,而且她們說起話來,語速比較慢。手里必定拿著一塊帕子,如果要笑,也必定是拿著帕子捂著嘴笑,以及她們走路的時候,大腿幾乎不動,全靠小腿邁著小碎步前進,所以走起路來特別穩當,身上與發髻上佩戴的穗子和流蘇什麼的裝飾,不會叮當作響。

原來是這樣啊,這就是小家碧玉和大家閨秀之間的區別嗎?以前的虞靜姝可是想怎麼笑就怎麼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的。高興起來,她可以摶著裙子邁開大步跑,甚至還喜歡踢毽子和蕩秋千什麼的。

想想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再想想秀氣、文雅的婆母和嫂子,怎麼說呢,其實她還是覺得做回自己最好了。但如果盛允楨真喜歡那樣的大家閨秀的話,那、那她就為了他,改變一下吧。虞靜姝揮了揮拳頭,決定改變自己。

于是趁著盛允楨白天去外院的時候,虞靜姝便一個人躲在屋里偷偷地練習。她學著要如何把說話的語速放慢,又要怎麼邁著小步子走路,以及笑起來的時候,要怎麼樣才能用帕子捂著嘴,優雅地笑。

盛允楨在外院的書房里看了一整天的書,直到天擦了黑,在明溪的提醒下,他才放下了書本,活動了一下變得有些僵直的脖子,慢吞吞地往後院走去。哎,明年就到了三年一度的科舉春闈,雖然他是無心仕途啦,但爹和大哥輪番上陣勸說他,還總拿虞靜姝出來說事。

什麼如今你已是娶了妻的人啦,難道你娘、你嫂子都是誥命夫人,就你媳婦一個少夫人?再說了,你身上沒有功名,連著你媳婦也沒有誥命。你媳婦不是誥命,就沒法子入宮,可憐你姊姊在宮里當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竟連親弟妹也見不上一面。

其實盛允楨心里正煩著呢,他有種不確定的心慌。他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白慕蘭,可是他好像對虞靜姝動了心。一想到他和她的新婚夜,盛允楨就覺得心驚膽顫。他從未見過那樣美麗、潔白的少女胴體,以致于這些天來日夜想念,只要一想到她羞澀的面容與曼妙的軀體,他就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覺得根本就把持不住自己。

雖然說虞靜姝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與她行周公之禮也是夫妻敦倫。可他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對她和對白慕蘭的感情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所以內心十分矛盾,也就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她。

可這些天以來,盛允楨發現,他越是與她相處,就越感到不是滋味。她就像一輪紅日,他卻像翠竹山莊里種植的向日葵,無論她在哪,他的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

于是當父兄找他談話督促他上進的時候,他靈機一動,立刻答應了父兄,每天都去外院的大書房里讀書。這麼一來,至少能在白天的時候暫時與她分開,不致于看到了她,就連大白天的,腦子里也總想著白日宣yin的旖旎畫面。

只是去了外院讀書的盛允楨卻失望了。是,白天的時候,他是看不到虞靜姝,可他卻一直想著她,她就像一輪又耀眼又溫暖的太陽,牢牢地吸引著他所有的關注。她一笑,便如世上百花在一瞬間齊齊怒放。她一哭,他便心慌,如擎天一柱瞬間轟然倒塌,天地之間陷入混沌,教他如五雷轟頂卻還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補救。

想到這,盛允楨暗自心驚,他是不是喜歡上虞靜姝了?不對啊,如果他喜歡的是虞靜姝,那白慕蘭……他對白慕蘭的感情到底怎麼樣的?他終日被這個問題所困擾,尤其夜里就寢時,身邊還躺著個美麗的虞靜姝,害得他夜里睡不好,白天也沒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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