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不要逞強,要是擔心她就明講,快點加把勁去找!」洪曜鴻勸起好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是頭一遭。
「……我為什麼要擔心她?我不可能擔心那種女人!」牙一咬,他握緊雙拳,「她拿了五百萬,把我對她的情感一起賣掉了!」
什麼?周筱如瞪大了眼楮,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
「不可能!宜蓁不可能做這種事,一定是你把她趕走的!」她氣得哭了起來,「你還反過來污辱她,做人不要太過份!」
「她拿的是我媽的錢、我妹妹的錢和高晴她們的錢!你要我懷疑我母親嗎?」
李安宇跟著咆哮起來,「要是沒有的話,她為什麼要走?!」
「你問我我問誰啊!當然要問你啊!一定是你傷了她的心,要不然宜蓁不會做這種不負責任的事。」周筱如嗚嗚咽咽的跟他對嗆,「她才傳簡訊跟我比誰比較幸福,她明明很喜歡你,不許你這樣羞辱她……」
「如果她愛我,就不會離開我!」李安宇難以控制情緒,失控的拿起擱在一邊的杯子就往牆上扔。
杯子碎裂的鏗鏘聲嚇到了周筱如,她瑟縮的窩進洪曜鴻懷里,接著便為行蹤不明的好友嚎啕大哭起來。
緊抱住她的洪曜鴻皺著眉,這種情況讓他憂心,因為他很清楚為什麼李伯母對蘇宜蓁會有意見,門戶之見在上流圈子里永遠不會消失,如果愛上了不合格的人,就會有許多困難要去挑戰。
他懷里的人將是給他的挑戰,發生在蘇宜蓁身上的事,總有一天也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安宇……蘇宜蓁離開那天的情況,你究竟知道多少?」他淡淡的開了口。
「大致……八分吧。」小琴說了個大概,八九不離十。
「難道伯母她們沒有為難她嗎?」他不相信,從李陳貴愛到李安宇的妹妹,沒有一個是善良的類型。
「有……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收了那五百萬,離開了我。」
「那有沒有可能……」周筱如抽抽噎噎的說了,「因為很愛你,所以才離開你?」
咦?李安宇驚訝的抬首,望著那哭腫的洋女圭女圭女人。她說什麼?為什麼說了個完全不同方向的結論?
「宜蓁一直覺得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小心翼翼的珍惜這段感情,可是仍舊覺得如履薄冰。」這些都是好友傳簡訊跟她聊的,「她說終有一天,你們一定會分手。」
李安宇飛快爬到她面前,要不是洪曜鴻擋著,只怕他又要失控的抓著人搖了。
「什麼叫我們一定分手?她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的嗎?」
「才不是!你們這些有錢人都不懂!」她大聲的吼起來,「因為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要趕緊放手,你才可以去追尋你的幸福!笨蛋!」
李安宇驀地一震。宜蓁是這麼想的嗎?她認為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所以寧願讓他恨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我不懂……我被你們這些女人搞迷糊了。」他喃喃自語,想再喝杯酒,一定要再喝一杯。
「不懂的話,直接去問她好了。」洪曜鴻為他做出了決定,旁觀者清,總得有人推一把。
李安宇看向他,原本迷惘的眼神突然轉為凌厲。曜鴻說得對,想那麼多,不如直接問本人就好了!
「我原以為自己不會吃回頭草的,我一直以為我拿得起也放得下。」就過往的經驗而言,他的確不可能回頭。
「那表示遇見她之前,你沒有深愛過。」微微一笑,洪曜鴻很高興有女人能符合挑剔魔王的標準。
李安宇立刻拿起手機,打給朋友,要他們發動各家人脈,全力尋找一個叫做蘇宜蓁的女人。
因為她帶走的不只是五百萬,還有他的心!
天還沒亮,屋子里傳來滴答滴答的漏水聲,一個身影悄悄起床,先到客廳查看接水的碗滿了沒,趕緊再換一個空碗。
梳洗過後,蘇宜蓁拿過小背包,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弟妹們,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準備上班。
「大姊……」弟弟突然坐起身拉住了她,「你要去上班了?」
「嗯,你再睡一下,還有一個小時。」拍了拍弟弟,她閃過門縫出了門。
只是她弟弟並沒有躺回去,而是追了出去。
「大姊,你昨天半夜才回來,今天又要這麼早出門?」大弟已經高中了,比想象的懂事許多。
「大姊昨天是上夜班啊,今天早上的是新工作。」坐在門口,蘇宜蓁穿著布鞋,「今天起我就在巷口的早餐店工作,你們早點出門,先帶早餐回來給大家吃,再去上學。」
「大姊……我們為什麼會搬到這里來?」這里是更鄉下的地方,縱使轉學,路程還是很遠。
「別問那麼多。新腳踏車好騎嗎?」她難掩疲憊的臉色,卻勉強打起精神。
「很好騎,同學都很羨慕。」看著姊姊,他滿心都是不舍。
大姊兩個月前突然回來,帶著三盒全世界最好吃的吉士蛋糕,全家又驚又喜,在大塊朵頤之際,也听說大姊決定搬回來住,不再北上工作的消息。
大家很開心,但是也很狐疑,明明之前說有份管家工作非常好的,為什麼突然又不做了?
一問起,大姊就避開不談,他跟妹妹都看得出來大姊整個人都變了,她變得比以前更成熟,更強顏歡笑,找一堆工作來麻痹自己,一寂寞就會發呆落淚,每一次姊姊洗澡時都會哭,他們家就這麼大,大家都听得到,可是沒人敢問在台北發生了什麼事。
姊姊帶了筆錢回來,是她管家的薪水,幫爸爸修好了機車,幫他們買了腳踏車,然後搬到這個比上次大一倍的房子來,雖然會漏水,但是不必大家擠在一起睡,他們就很開心了。
剩下的,姊姊還掉部份欠款後剩得不多,所以她又去打工了。
姊姊總是笑著說欠款變少,工作起來特別起勁,他們卻覺得明明日子變好過了,姊姊卻比以前更不開心。
「好好念書,大學到北部去念,念國立的。」這是她未完的夢。「家里交給姊姊,你們放心。」
「姊……你之前不是說可能會回學校念書嗎?」
蘇宜蓁臨出門的背影停了住,帶著悲傷的容顏,緩緩回頭,硬擠出一絲苦笑。
「我開玩笑的。」她這麼說,離去的身影卻染上悲傷。
那時,是安宇說的,他們猶豫著要請家教還是送她去補習班,讓她完成學業,不想留下遺憾。
他說,他要完成她每一個夢想,寵著她,就會讓他的人生變得圓滿。
嘆口氣,她以為自己的意志力會有多堅強,結果都是騙人的,不該想起的拚命想起,安宇的身影、聲音都塞滿她的腦子,揮之不去,更添痛苦的因子。
而且還有更糟糕的事……
「姊出門了?」妹妹揉著惺忪睡眼走了出來。
「剛走,她找到巷口早餐店的工作。」大弟低垂著頭,「我們都滿十六了,應該去打工了。」
「嗯,我有在找工作了……哥!」妹妹若有所思的望向閂口,「我覺得姊姊怪怪的。」
「她回來後一直都怪怪的。」
「我不是指這個啦……」她欲言又止,帶著青澀的靦眺,附耳低語。
只見大弟訝然的看著她,她幾乎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她在家里負責采買衛生棉等女性用品,東西就放在她床邊的小癟子里,她們那間房就只有她跟姊姊兩個女生而已,但是這兩個月的用量卻少之又少。
他們的大姊,月事已經兩個月沒來了!
大弟緊張的沖出門口,只瞧見姊姊單薄的背影只身在晨霧里走著,遠遠朝著巷口走去。
「早安!」一進早餐店,蘇宜蓁立刻強打起精神,「厚,我第一個喔!」
「宜蓁早。」老板娘笑吟吟的看她。這女孩勤奮討喜,前幾天試做,能干得很,所以她不但雇用她,還答應讓她全家吃免費的早餐。
蘇宜蓁放下背包,圍上圍裙,便開始事前工作。
她白天在早餐店工作,下午去打雜工,晚上再到工廠上夜班,回到家差不多兩點,睡個兩小時就可以再繼續工作了。
只可惜這里沒有阿忠的大飯團,所以她要吃特多女乃油補充體力……話說回來,她最近越來越容易餓了。
「頭家,蛋餅一份。」早來的客人出現在店門前。
「蛋餅一份。」蘇宜蓁高聲呼應,不忘給客人一個最親切的笑容,「內用還是外帶?」
她要專心在工作上頭,讓自己忙到再也沒有時間去回憶那一場夢才行。
五百萬的支票,她用限掛寄回去給李陳貴愛了,里頭還附了一封信,她承認那是心碎與盛怒下寫的,語氣一點都不好,除了告訴她們她死都不會用這五百萬之外,也告訴他們,五百萬絕對買不到她任何東西,一根頭發她都不賣!
她離開,只是為了讓安宇走回正常的道路……也讓她回歸現實。
不知道安宇現在怎麼了?他一定恨透她了吧,她這種惡質的女人,虛情假意到極點,對他的一切都是假象,單純只為了錢……
他自尊心很高的,無法接受感情騙子,所以她不會作任何美夢,幻想某一天他會來找他。
鳳凰妄想癥已經到了末期,所以她換得現在的心碎,再幻想下去,遲早會病入膏亡!
曾經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問她︰為什麼不再努力一點點?
可她告訴自己,再努力也拉不近先天上的距離與彼此的環境,雖然他曾那麼努力的融入她的生活,但是她卻無法進入他的圈子。
那些浮華奢靡、鄙夷輕蔑的世界,她到死都無法融入。
惡——一陣反胃感涌上,她驀地扔下手中的東西往廁所沖了進去,趴在洗手台上干嘔了好幾下,再遲鈍也知道這不是正常的現象。
飯店里接連數天的歡愛,該不會產生了什麼吧……她擔憂的撫著肚子。
「宜蓁,怎麼了嗎?」老板娘見有異狀,趕緊進來。
「沒事沒事。」她迅速起身,錠開笑顏,「可能是昨天餓太久,胃不舒服。」
「這樣啊……」她怎麼看,都覺得很像孕吐啊……「那快先烤片面包去吃,料隨便你加!」
「謝謝老板娘∼」蘇宜蓁大聲回答,壓抑著翻涌而上的惡心感。
她跟安宇的孩子啊……雖然她沒有多余的心力多養一口人,可是,這是她跟安宇的結晶,唯一能證明這段愛戀的孩子,還是听天由命,看看這小生命能撐到什麼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