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沈瀲的協助（枕頭風）下，吳蒼硯不到半個月就順利搬家。
新租屋處是一間老公寓的二樓套房，因為屋主在一樓經營理發廳，空著不用的蔚房就順便出租給工作需要的吳蒼硯。
雖然租金貴了不少，但勝在地點距離沈瀲的公司極近，讓他不只周一到周五能就近照顧沈瀲，就連周末沈瀲加班，也能立刻隨傳隨到——他真是幸福的男人。
但比起讓自己幸福，他更想讓沈瀲幸福。
尤其上次的日本市場考察並不順利，為了尋找合作對象，這陣子她忙得連睡覺時間都不夠，簡直把他心疼壞了。
因此這一天，趁著虎克去做美容，他特地準備一大籃美食來到沈瀲的公司。
「帥老板你怎麼來了？」櫃台小姐一愣。
時值傍晚，Glisten仍然燈火通明，還有很多員工沒有下班，仍然待在辦公室內忙得焦頭爛額，顯然又是一個加班夜。
「可以幫我聯絡沈瀲嗎？我來找她。」吳蒼硯笑問。雖然早知道沈瀲這禮拜天天加班，這時候一定在公司，但知道是一回事，實際看著眼前加班的場景，他仍然滿心不舍。
這些企業戰士只需負責手邊的工作，老婆卻得負責整間公司呢！
「不用，總監吩咐過以後只要你來，就直接讓你進辦公室。」櫃台小姐俏皮眨眼，直接遞出沈瀲之前準備好的鑰匙。
吳蒼硯愣怔地接過鑰匙。
「總監辦公室的鑰匙除了總監自己有一支，就剩下你這支，你要小心保管，千萬別弄丟，總監辦公室內都是不能外泄的機密文件，你懂吧？」櫃台小姐小心叮嚀，覺得自己彷佛見證了一對情侶的愛情躍進。
那把鑰匙可不是普通的鑰匙，而是總監的信任，也許再過不久，總監就會送出結婚戒指了。啊啊啊，好期待！
「我懂。」吳蒼硯不敢置信地咧開笑容，心中的幸福泡泡嗶啵響。
「總監目前在開會，大概再十分鐘就會出來，你先去總監辦公室里等吧。」櫃台小姐好心情的跟他揮揮手，感覺自己也想找個人戀愛了。
「謝謝。」吳蒼硯幾乎是迫不及待轉身離開。
走進沈瀲的辦公室，吳蒼硯將自制便當放到沙發桌上，耐心等待沈瀲的會議結束。
沙發桌的對面是大型辦公桌，上頭整齊放著一台電腦、一疊時裝雜志、公文、設計圖，以及一些文具用品。設計圖很重要，但它就毫無設防地攤放在他面前，就像這間上鎖的辦公室因為他持有鑰匙隨時歡迎進入。
他能感覺到他和沈瀲愈來愈親密，即使他們相處機會不多。
她很信任他。
她的心房為他大敞，讓他走到距離她最近的地方，允許他用自己的方法去照顧她，滿足他對愛情的表現。她接受平凡無奇的他，同時也接受他的雄心壯志及平庸，然而她卻走在潮流尖端，出入各種華麗秀場，接觸各種出色的人物。
這極大的差距，讓他偶爾也會疑惑自己是否不夠上進？
然而手中這把鑰匙，卻讓他驟然明白這疑惑多可笑。
重要的不是他們之間存在著差距，而是在這些差距下，沈瀲仍然毫無保留的愛戀他、信任他。
站起身，吳蒼硯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讓密閉的辦公室通風。
比起室內空調，新鮮空氣更有助于人體健康，釋放工作壓力。
叩叩！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以為是公司員工來送公文，吳蒼硯連忙將門打開。
「你是誰？」門外一位西裝筆挺、裝扮入時、身材跟他差不多高大的陌生男人訝異地看向他，皺眉詢問。
「抱歉，沈瀲目前不在辦公室，請問你是……」吳蒼硯不記得沈瀲的公司里有這號人物，不過來者是客，他不能怠慢沈瀲的客人。「我問，你是誰？」男人不答反問，態度傲慢。
「我是吳蒼硯。」吳蒼硯微微一笑，並不想對一個陌生人大肆宣揚自己和沈瀲的情侶關系。「另外，待客區在你身後十公尺處左轉，若是有什麼疑問，你可以詢問櫃台小姐。」
GLISTEN自有待客規矩，這位客人應該是走錯地方。
「我不是客人。你和沈瀲是什麼關系？」關子業皺起眉頭，相當了解沈瀲不會讓不相干的人進出她的辦公室。
「我——」
「關先生真守時。」一道冷淡的聲音自男人身後傳來。
關子業迅速轉身，收起臉上的傲慢，對沈瀲露出充滿男性魅力的笑容。「抱歉，遇到一些事，為了賠罪，我請你吃飯。」「我有約了。」沈瀲已經接到櫃台小姐的內線通知，她快步繞過擋路的大身軀，對辦公室內的吳蒼硯露出淺淺笑漪。
「抱歉，會開得有點晚，讓你久等了。」
「也沒有等很久。」吳蒼硯笑著接過她手中資料，替她拿到辦公桌上放好。
沈瀲含笑接受他的體貼，但是轉身面向關子業時，卻是雙手環胸，一臉冷淡。
「抱歉，現在是我私人用餐時間，若關先生有事，請到前方櫃台預約，希望下次你能準時，不會再像今天……」她低頭看手表。「遲到一小時三十一分又四十八秒。」
「遲到的確是我不好，但以我們的交情，應該不用這麼生分吧？」關子業討好一笑。
「以我對‘預備合作廠商’的交情，敢放我鴿子，就直接出局。」
「預備合作廠商？」關子業輕笑，故意把手撐在門框上，曖昧地朝她傾身。
「我以為我們交往過兩年，關系比任何人都還要不一樣。」
他的動作很曖昧，聲量卻一點也不曖昧，足以讓不遠處的吳蒼硯清楚听見。因為他發現沈瀲對那男人的態度很溫柔。他們是什麼關系？該不會是她的男朋友？
「確實很不一樣。」沈瀲波瀾不興，不為所動。「除了我父親，你是我遇過最差勁的男人，真慶幸當年甩了你。不過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沒長進，了不起。」贊美得很諷刺。
關子業笑容凍結。
「逾時不候，再見不送。」啪！直接關上門。
關子業狼狽地抽回手，手指差點被夾到。這狠毒的女人！
「他是你的前男友？」辦公室里，傳來吳蒼硯詫異的嗓音。
沈瀲迅速轉身。
「你和前男友……還保持聯絡？」微微介意的語氣。
「你吃醋？」她挑眉。
他猶豫，然後老實點頭，耳根子有點紅。
她含笑朝他勾手，他毫不遲疑地走到她面前^她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印下安撫的一吻，向他解釋︰「我和他已經四年多沒聯絡，但關子業家中在日本投資不少飾品生意，近年發展滯礙，不知從哪里听說我想進軍日本服飾業，所以有意找我合作。」
「那他為什麼表現得那麼……」吳蒼硯及時咽下「下流」二字，改口道︰「曖昧。」
「因為他渣。」
吳蒼硯愣住。
「只要女人漂亮，他對任何女人都是這種態度。」她不屑地冷哼。
看來老婆對渣男很有意見？
「他還沒死在女人手里，全靠祖先積福保佑，可惜。」不只有意見，還很有陰暗想法。
吳蒼硯瞬間一掃哀怨，贊揚起渣男的美好。渣男好啊，渣男妙啊，渣男渣得呱呱叫！渣男不足為慮，很好，吃飯！
「今天虎克去美容，所以我抽空幫你做些晚餐。這個排骨湯熬了三小時，骨頭都爛了，你快趁熱吃。」吳蒼硯像個貼心小媳婦拉著她走向沙發。
「謝謝。」這男人真好哄，而且老是給她驚喜，真幸福。沈瀲忍住笑意。
兩人感情甜到冒泡，可惜門外的敲門聲突然打斷甜蜜氛圍。
「你還有客人？」吳蒼硯迅速起身，想幫忙開門。
「沒有，只除了剛剛遲到的那個。」
沈瀲冷笑，並不認為公司里有誰膽敢不識相在這時候來打擾她吃飯，除了前渣男友不做第二人想。
「那要開嗎？」他停下腳步。
她當然不想開，但關子業任性又自我，達不到目的只會更搞怪。她深呼吸，只好示意他先吃，自己去應付麻煩。
「你真狠，你剛剛差點夾斷我的手！」門一開，果然就是渣子業……噢不，關子業。
「所以？」沈瀲雙手環胸，眼中掠過一絲不耐。
「我誠心誠意找你合作，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的待客之道在兩個小時前還是很好的。」意思是現在就不保證了。
「好，遲到是我的錯，我道歉，但你非得這麼不理智的把我拒于門外？」
「我說過現在是我私人用餐時間。」
「給我五分鐘，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對我手中的合作企劃書感興趣。」
「給我半小時，我敢保證等我吃完飯後或許會考慮跟你談談這份合作企劃書。」
多年不見，這女人還是那麼厲害。
嘗鮮多年，關子業很明白精致甜點或許可口，異國美食也許別有風味，但唯獨充滿挑戰的美食更令他欲罷不能，愈是難搞，愈是讓人想征服。
看著比起四年前還要美艷動人的沈瀲，關子業的劣根性不禁開始蠢蠢欲動，甚至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
征服美食向來令他很有成就感，但倘若征服一道屬于他人的美食，那滋味一定更絕妙。
黑眸一閃，關子業決定改變策略，直接遞出手中的企劃書。「好，你贏了，這份企劃書你拿去，我保證你看完企劃書後一定會馬上跟我聯絡。」
沈瀲無可無不可的接過企劃書。「沒事了？」沒事她要關門了。
他略感不妙，把手快速收回。「建議你馬上看，機會是不等人的。」
「我知道，因為你已經替我把機會浪費掉了兩小時又十八分鐘。」
關子業臉瞬間黑掉。這女人就是不放過任何可以釘他的機會對吧？
「沒事的話，再見。」她重新關上門，順便落鎖，走回去吃飯。
吳蒼硯替她盛湯，她接過湯碗，一不小心把隨手放在桌邊的企劃書掃到地上，正好翻到「關氏企業」合作條件那頁。
她隨意掃一眼，突然詫異地放下湯碗，撿起企劃書仔細看起來。
「怎麼了吳蒼硯問。
「‘關氏企業’雖然派錯了洽商人員，卻做對了企劃。這份企劃對GLISTEN的擴展很有利，充滿誠意。」
吳蒼硯不懂商場那套，卻知道她為了尋找合作對象忙了半個月。「所以‘關氏企業’可以合作？」
「目前還不能確定，但‘關氏’確實是目前最適合也最有誠意的合作對象。看來他們在日本的發展應該是遇到了什麼問題，才會主動找上門，其中的內情還得詳細調查，若問題不大或許可以合作。我不信任關子業這個人，只是日本那塊市場向來由他負責，若要合作，就必須要跟他接觸。」
「你沒有更好的選擇，對嗎？」
「沒錯。」沈瀲勉強扯出笑容。不僅沒有更好的選擇，連猶豫的時間都不太夠，但她不想說出來讓他擔憂。
「不管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支持你。」他抽走企劃書，讓她重新捧起湯碗，只想讓她快點喝下熱湯，滋補她疲憊的身軀。
她挑眉。「即使關子業是我前男友？即使合作之後我就得經常和他見面或出差？」他就這麼放心她？
吳蒼硯斬釘截鐵地點頭。「我不信任他，但我信你。」
沈瀲一愣，然後笑了，沒有剛剛的勉強，而是發自真心的舒暢笑容。
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總是感到幸福，真興能遇見他……
不過即使他相信她，她也不想為彼此帶來麻煩。她太了解關子業那個人，他不會是個好伙伴，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吳蒼硯有一丁點不開心。
她能為他做的不多，只能把握能做的「再看看吧，或許會有更好的選擇也說不定。」是他讓她明白愛不是你疼我，而是我們互相疼惜，別當她是公主，因為她想當他的快樂。
「總監！總監！」
這天下午，行銷經理眼神驚慌地闖進總監辦公室，她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揪緊手中公文包，顯然剛從公司外頭回來。
「怎麼了？」沈瀲從一堆工作中抬頭。
行銷經理啪地一聲關上門，迅速拉上百葉窗，阻絕被人從外頭偷窺，才轉身大叫︰「事情不好了！」
「哪里不好？」
行銷經理先大口嘀氣，才氣急敗壞地道︰「‘SWEETIE’竟然也要進軍日本，還派出丁娜偷偷接洽我們這次的合作對象！我在QUEWNKISS餐廳听見她和李經理相談甚歡，丁娜完全比照我們公司的條件往上讓利一成，簡直不惜血本！李經理已經私下答應回去說服‘浩克公司’老板，加上李經理跟老板是親戚，成功性很「你是說真的？」沈瀲沉下臉。
「當然是真的！我剛好就坐在他們後面，他們一直沒發現我。」行銷經理氣得脹紅臉。「我真沒想到SWEETIE那麼陰險，拿著進軍泳裝界當幌子，私底下卻暗渡陳倉，搶我們的合作廠商。他們抄我們的創意、搶我們的市場不夠，竟然連人都搶，要是丁娜這次作戰成功，進軍日本市場的先機就要被他們搶走了！」
沈瀲臉色更冷。「我們昨天才跟‘浩克’談妥相關合作事宜，為什麼今天SWEETIE就能比照我們公司條件往上讓利一成收買‘浩克’？」
行銷經理臉色一白。「公司……有內奸？」
沈瀲不願這麼想，但顯然事情就是這麼糟。
如果公司真的有內奸，那麼泄漏出去的絕對不只合作案內容。「浩克」這個牆頭草鐵定不能再合作，公司也必須趕在「SWEETIE」出手前先進軍日本打廣告，畢竟在商界，創意這東西不是出色才叫原創，而是先發表的才叫原創。
「SWEETIE」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模仿他們的創意、搶他們的市場，且搶了台灣的還不夠，竟然連日本也想下手，也不怕撐死！
「總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行銷經理心急如焚。
「先按兵不動。」
「什麼？！」
「然後……」沈瀲表情鎮定，內心卻是無比掙扎。「馬上私下跟‘關氏’聯系，就說我們同意和他們合作，但務必趕在‘SWEETIE’和‘浩克’合作消息曝光前簽好合約。」
「如果‘關氏’不同意怎麼辦？」
「如果不同意就讓我來，我認識‘關氏’的人。」
「好。」
「另外調出這次合作案小組成員的名單，暗中調查、監控這些人的電話和電腦，如何放出假消息釣出內奸的方法應該不用我教你。」
「當然。」行銷經理恨恨抿唇。
「快去布置，揪出人後先別報警，等約簽妥了再報。」
「我知道。」行銷經理匆匆離去，恨不得早點知道誰是背叛者。
沈瀲握拳閉眼，實在不懂現實為何總是那麼為難？
明明不想讓戀人失望，偏偏卻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