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穆沙帶著應該已經香消玉殞的官紫燻回來,百姓們早已耳聞消息,街道兩旁擠滿了人潮,爭先恐後的想一睹「死而復生」的官紫燻的真面目,看看這等詭譎的事究竟只是傳言,還是真實發生的事。
「天啊,我看見了,那個姑娘真的好像官家大小姐啊!」風卷車簾,一個路人剛巧看見里頭坐著的人。
「那我們不就共同見證了奇跡,官家大小姐竟然死而復生?!」
「什麼死而復生,我听說是蘇家三少爺設計讓官大小姐假死,偷偷的把她帶到外地去醫治,把她治好了!」
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肅王爺府內,張涵湄也已得知這個在京城引起關注、人人爭相走告的大消息。
「所以,他真的帶著‘死而復生’的妻子回京了?」她怒甩袖子坐下,氣得牙癢癢的。
肅王府的侍衛連忙回道︰「是的,郡主,听說原本關家長輩要到穆沙府堵人,但七爺不希望他們打擾夫人,所以允諾會回老宅去見他們。剛剛得到的消息是,夫人已經回到穆沙府安置,現在七爺已一人乘車前往闕家老宅了。」
那麼,此刻的闕穆沙是不在府上了?!
她抿緊了唇,陡地起身,「備轎!」
「是。」
片刻後,張涵湄已經來到穆沙府。
大堂內,所有人都察覺到一股緊張的氣氛,更糟糕的是,能夠代替七爺的金滔也跟著他一同前往闕家老宅了,此刻府內唯一的主子就是死而復生的官紫燻,但麻煩的是,她沒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架式,還以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氣焰高張、登堂入室的肅王郡主。
張涵湄本以為闕穆沙是為了取消這門婚事而隨便抓個人來糊弄大家,沒想到眼前站著的,竟真的是活生生的官紫燻。
這女人的存在,代表自己這輩子都沒可能嫁給闕穆沙了!怒火攻心的她突然沖上前,狠甩了一耳光,「你為什麼還活著?!你明明死了!」
「你!」官紫燻沒想到這名漂亮的姑娘出手這麼狠,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了。
心有不甘的張涵酒仍不解氣,竟然還想上前再打她,但沒有得逞。
「啊——」突然發出驚恐的尖叫,覺得頭皮痛得不得了,張涵湄一回過身,就見到冷峻的闕穆沙正狠狠的扯住她的頭發,那力道之強仿佛就要把她的頭發全扯下來了。
他冷冽的眼眸直盯著她,把她嚇得雙腿發軟不己,但那森冷的獨眼在看向官紫黑時,原本令人打從心底發顫的眼神立即被不舍與心疼取代,不過瞬間,冷厲眸光再現,他反手摑了她兩耳光才放開她。
「你!」熱淚立即迸出眼眶,她不敢置信的雙手撫著如火燒燙般的臉頰,恨恨的瞪著他。
闕穆沙的眼神更凶狠,「我從不打女人,你是例外。」
「不要這樣。」官紫燻急急搖頭,拉住他的衣袖,希望能緩和他的怒火。何況他打了對方兩下,光看兩頰紅腫的程度就知道他下手多重。
她的臉頰也有清晰可見的掌印,這才是闕穆沙抓狂的主因。
他心疼輕撫著她的傷虞問︰「痛嗎?」
她不敢說實話,怕他會更生氣。「沒事的,她是誰?」從對方的眼里,她看到深深的妒忌與恨意。
再看向張涵湄,他犀利冷光再現,「我以為我跟肅王爺已經達成協議,看來我錯了。」
原來是郡主,難怪如此貴氣逼人!闢紫燻已經知道她的身分。
「那是爹跟你的協議,我根本不知情!」張涵湄氣得大叫。她真的快被嫉妒給逼瘋了,闕穆沙看她跟看那賤人的目光天差地遠,太不公平了!
「那你應該跟你爹抗議,而非到這里撒野。」他冷冷的瞪著她道︰「出去!還有,穆沙府不歡迎郡主,日後,」他神情嚴厲的看著眾僕從,「只要郡王上門,任何人都可以上前阻攔。」
「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就連官紫燻也忍不住的將錯愕的目光看向他。
闕穆沙語氣森冷,充滿警告,「誰敢不阻止,就永遠滾出穆沙府。」
「是!」奴僕們個個低頭,迅速的交換目光,大多是欣喜含笑的。這女人的趾高氣揚早讓他們厭惡,此刻有主子這道金牌命令,他們可是樂于從命。
張涵酒氣得牙癢癢,「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他們只是卑賤的下人,我可是金枝玉葉——」
「我也是卑賤的小妾所生,所以,這里不該是金枝玉葉的郡主該踏上的地方。你還不走?!」他冷冷的瞠視。
「你!你太過分,欺人太甚了!」她眼冒淚光,憤恨的目光卻恨恨的瞪向官紫燻。是她!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絕不會就此罷休!「走!」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肅王府內,不時傳來東西被砸壞摔破的聲音。
「你到底在胡鬧什麼?!」張坤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忍不住朝她吼叫。她竟然在他的書房里撒野,甭說地
上一片狼藉,那些價值連城的陶瓷古董也全讓她給毀了!
「都是爹害的!」她可一點都不怕,雙手握拳的朝父親咆哮。
「我害了你什麼?」他怒指著她。
「爹完全沒有想到我,你滿腦子只有你的權勢,那我的幸福呢?!爹,你犧牲了自己女兒的幸福就能吃得更飽、穿得更好,還是日子更快樂了嗎?」
女兒的批評讓他火冒三丈,「你給我閉嘴!」
「我不要!我恨你,恨死你了!」
「你是喝醉了在這胡言亂語嗎?」
「我沒有醉!」她痛哭出聲,「我不會放過官紫燻的,全是她害的,三年前是她阻礙了我,現在我好不容易要成為闕穆沙的正室,她卻又活過來了……」
張坤自然也耳聞了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因為己和闕穆沙簽下協議,盡避有點對不起女兒,他還是提醒道︰「她是死是活都不干我們的事,至于你的婚事,我另有安排。」
他嘆了口氣,丟下這句話後即喚來丫鬟,把歇斯底里的女兒扶回房休息。
張涵湄僵坐在房里,不甘的想,難道就只能這樣嗎?她不甘心!
「來人,備轎。」她倏地起身。
「可是王爺交代——」管家一臉為難。王爺出府了,他可不敢作主。
「怎麼?現在每個人都比本郡主大了嗎?!快去備轎!」她火冒三丈的怒道。
下人們不敢多言,連忙去備轎。
這頂轎子不久後被抬進闕家老宅,但她要見的並不是闕恪東,而是他的長子及其他幾名兄弟,她很快的被帶到闕仁偉的住處。
他跟幾個兄弟臉色鐵青,看著冶艷的張涵湄臉上甜甜的笑著,他們卻感覺更是恐怖。
這幾年私鹽價格波動不休,因此三年前闕穆沙派人前往江南查緝此事,這件事其實是他們設下的陷阱,與肅王爺內神通外鬼,雙方合作擾亂鹽市,買低賣高,從中牟取暴利。
但闕穆沙的那一查,差點沒把藏身在幕後的他們給揪出來,還是肅王爺道高一尺,找了替死鬼月兌身。
而在官紫燻死後,他變得更加冷酷無情,還大縮例銀,讓他們兄弟這段日子過得極為狼狽,他們生怕被他逮到任何小辮子,可此刻這個知道當初鹽市動亂內幕的女人這樣登堂入室,究竟是打算怎樣?!
「你瘋了,竟然就這樣來找我們!」闕仁偉咬牙低吼。
「狗急跳牆,如果你們幫我,我嘴巴就緊一些,不管什麼方法,反正我就是要她死!」
「如果我們辦不到呢?」
她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那我只好出賣你們了。」
眾人聞言個個臉色丕變,闕仁偉更是提醒她,「肅王爺跟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
那又如何?反正她爹已將她的幸福拋在腦後,她又何須在乎其他人。
瞧她吃了秤跎鐵了心的樣子,幾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腸枯思竭的想著要如何度過這一關。
闕穆沙跟肅王郡主解除婚約的消息很快的又在各地傳聞,也傳到了雲絲村蘇旭倫的耳中。
闕穆沙辦到了這代表,他連最後一絲的希望也沒了,紫燻會永遠留在闕穆沙身邊不會回來了。
從這天開始,蘇旭倫沒有再出現在鎮上,蘇家布行也關門歇業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些什麼。
他鎮日躲在木屋里借酒澆愁,桌上、地上全是空的酒瓶,他每天就這樣不斷的醉倒、睡了、酒醒,有時他會哭喊紫燻的名字,他想離開,誠實的面對心中的渴望,他想去找紫燻、去見紫燻,就算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行。他的心太痛、回憶太痛,如果可以,他願意失憶,忘了痛、忘了愛。
可清醒後,理智回籠,他知道自己不能去。
他知道自己輸給闕穆沙了,一個唯利是圖的男人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己汲汲營營多年的成就,一開始听到這事,他是不相信的,但若不是他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貪婪的肅王爺怎麼可能罷手……
或許,當初紫燻錯了,闕穆沙其實是真的愛上了她,那些她听到的丑陋扭曲的「真相」,說不定是另有隱情。
要不又怎會在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現在還繼續作戲?
「蘇大哥,你又喝酒了!你看誰來了,赫爺爺都知道你的事了。」
門一開,黃昏的夕陽照了進來,小青拉著一名白發蒼蒼、眼神睿智的老人走進來。
一看到老人,他困窘狼狽的起身,「義父。」
赫展德走路無聲,可見內力充沛,他深深的看著義子憔悴瘦削的臉孔,語重心長的道︰「這世上只有一種東西強求不來。」
蘇旭倫低頭,沉默不語。他知道,那叫人心,即便想要以心換心,也不見得能得到同樣的回報。
但他總不甘願,是他先出現在紫燻的生命里,他也願意犧牲所有換得擁有她的機會,闕穆沙寧願傷了自己也要保護她,易地而處,他也會這麼做!可為什麼在她身邊的人總是他,她選擇的人也永遠是他?難道他們真的命中注定彼此相屬?
他努力想說服自己,可他更恨自己沒有把握機會,因為太寵愛她,只要她想做的、她要的,他都會努力的去滿足她,即使他會因此而備受煎熬、後悔莫及。
他心痛如絞,倏地抓起桌上的酒瓶,一口又一口的將酒往嘴里倒,他眼里積滿濃濃的郁悶,他只能把自己灌醉,只有這樣才能按捺住想發狂大叫的沖動。
赫康德拿走他手上的酒瓶,「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或者該說,她一開始就是別人的妻子!」
蘇旭倫臉色大變,痛苦的大喊,「可是我愛她,愛她那麼久了,為什麼?為什麼?!」他瘋狂的掃落桌上的酒瓶、酒杯,乒乒乓乓的碎落一地,斯文冷靜的他嘶吼大叫,他叫得聲嘶力竭,淚如雨下,痛苦的猛打自己的頭。
小青嚇得跑走了。難怪近日大家都不敢再上這兒來,蘇大哥的個性變得陰冷可怕,屋子里還充滿著酒味,臭死了!
「別再鑽牛角尖了,她注定是屬于闕穆沙的。」赫展德試著安撫義子,但他也明白,心病還需心藥醫,雖然他的醫術毒術天下第一,但是情關難過,如果自己看不破,任何靈丹妙藥都沒有用。
在兩年多前幫忙治療「雲兒」時,他便一眼看出義子的情路顛接難行。
蘇旭倫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注定又如何?每當夜深人靜,他就難以成眠,一想到紫燻,他的心就痛了起來。
「天涯何處無芳草?!」赫展德定定的注視義子。
這道理他懂,但全天下只有一個官紫燻,他無法對第二個女人動心!他在心中狂吼,那股失落與苦澀感愈來愈濃烈。
「義父幫你卜了個卦,你今生情緣無望,結不了善果的,放棄吧。」
雖是意料中事,蘇旭倫仍痛苦的低著頭。
赫展德欲言又止。明知道自己出口的話又會讓他去見官紫燻,但事因他而起,他若隱瞞,日後旭倫還是會知情,屆時,怕是要怨他一輩子了……
想到這里,他抿緊了唇,「還有紫燻那丫頭,義父也擔心她會出事——」
蘇旭倫飛快拍頭,臉色丕變,他焦急的揪住義父的手臂,「怎麼回事?」
在听聞義父所憂心之事後,他立即告別義父,輕裝簡從的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出發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