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是一種回憶,但如果影中人已再不懷有初衷呢?這相片的存在反而成了一種鞭笞,鞭抽著的是看的人的心。
夏子濯收起相框,相片中與他合照的人是他的前女友于婉綺,幸好這是唯一的一張,他不用在收拾的過程中一再面對這種矛盾。
你讓你的爸媽來找我,要我跟你分手,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接受這樣的方式,你現在不來找我,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他拿出手機,點開事發之前她傳給他的Line訊息,刪除。
他是恨于婉綺的,她怎麼能在他付出真心之後,用最不堪的方式背叛他們的感情、褻瀆了他們的關系?
但他也感到自責,因為他的錯過,造成她用那樣的方式離開……
夏子濯將房中屬于于婉綺的一切收拾好後,提起自己的行李,離開房間下樓。
今天是假日,夏家兩老有事外出了,所以他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離開,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原諒父母親的強勢做法誤讓他成為一個罪人,但不是現在,他需要一點時間沉澱心情。
不管是于婉綺的背叛,還是父母自以為為他好的做法,他都需要時間去釋懷。
將手中要給父母的信放在客廳茶幾上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從小居住的家。
他開著車,來到近市郊的一個小區,小區門禁森嚴,因為住在這里的人非富即貴,他雖然是新住戶,但之前送家具來時他帶著工人一起來過,保全還記得他,微笑地朝他招招手,他輕輕點頭當作回應,便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
夏子濯所住的這一棟是適合單身男女的小豪宅,一層樓有兩戶。
他拉著行李箱走出電梯,沒有想到映入眼簾的會是這樣的情景—
一個男人壁咚一個女人,而且還激狂的吻住了她。
磁卡設定只能到特定的樓層,而這塊月復地是他和另一間住房的公共空間,想來這一男一女該是他的鄰居,只暗自希望以後這種事不要太常發生。
就在經過他們的身後時,夏子濯發現被吻的女子其實是不願意的,她貼放在男人胸膛上的手正在推拒著,但男人並不想放開她,下一秒,他便看見那名女子抬起腿,膝蓋用力往上一頂—
男人哀叫了一聲,雙手捂著胯間馬上彈開。
這種痛只有男人才能夠了解,夏子濯不自覺皺了下眉頭,心中對男人表示了一下下的同情,不過誰教他人不顧人家女孩的意願強吻,活該。
「把磁卡還我!從你劈腿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隨意進出我家的資格了。」
照理說,被背叛的一方情緒通常都是激動的,但夏子濯听見的女聲沒有一絲感情,彷佛她只是在試穿一件衣服,既然不合身,就退了,如此而已。
原來是情侶吵架……夏子濯決定不要多管閑事,偏偏那頭的肥皂劇還沒演完,那女子居然不怕死的又自己送上前去,揪著男人的領子在他的西裝內袋里掏找著磁卡。
「妳鬧夠了沒有?我是妳的未婚夫,出入妳家又怎樣?」
男人擋開她的手,但她已經拿回磁卡了。
「你看我像是在鬧嗎?未婚夫三個字你哪一個字看不懂?既然未婚,隨時可以悔婚。」她並不是在無理取鬧,相反的她十分冷靜。
「豪門的婚姻都是這樣的,外頭的野花歸外頭的,家里的家花歸家里的。」
聞言,夏子濯忍不住轉頭看去,他想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會這麼理所當然說出毫不知羞恥的話,可是他反倒先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
她不是……倪蓓臻嗎?沒想到他竟以這樣的方式和大學的老同學重逢,而且這位老同學的變化如此之大,令他詫異。
如今的她,周身散發著一種高冷的氣場,即便未婚夫劈腿了也沒有大吵大鬧,反倒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將選擇權握在手中。
當年的她不是這樣的,她雖然看似冷淡,但身旁還是有不少朋友,她是團體的中心,她會和其他人談笑,該荒唐的時候也玩得很瘋。
過去大伙兒徹夜開趴喝酒的情況不少,圍繞在她身邊的大多是富少、千金,他本只是她朋友的朋友,兩人只稱得上是點頭之交,跑了幾次趴他便膩了,若不是當時出現一個不該出現在那炫富狂歡趴的女孩,他應該就會不再與他們交集了。
是的,那個女孩就是于婉綺。
他、倪蓓臻及于婉綺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他是中文系,而倪蓓臻及于婉綺是新聞傳播學系的同班同學。
于婉綺生長在小康的家庭,會被帶進那個狂歡趴並不是倪蓓臻的意思,是其他人看于婉綺生得單純可人,便開口約了她。
只是誰也不知道,那個看似誤入叢林的無辜小白兔,究竟是披著無害兔皮的狐狸,還是浸入染缸之後,純白不再……
夏子濯苦笑于老天爺的殘忍,在他封存了對于婉綺的感情,想要逃開對于婉綺之死的自責時,他的對門鄰居居然是一個能時時提醒他那段過往的人。
被劈腿的不堪絕對不想讓人知道,尤其是認識的人,他便想著應該快點回避,只是他才剛用磁卡解開門鎖,手臂就被人一把勾住。
「如果照你說的豪門婚姻都是這樣,那我也可以惹這株野草嘍?反正外頭的野草歸外頭的,家里的家草歸家里的。」倪蓓臻故意用未婚夫的話頂了回去。
男人正要開口駁斥,卻被夏子濯搶先一步—
「也許你們該探討的是你們的事歸你們的,我的事歸我的……」
夏子濯知道倪蓓臻還沒認出他是誰,但反正終究得打個照面了,不如趁早吧。
聞言,倪蓓臻這才望向被她挽住的男人,這一看,她驚呆了。「夏子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不久前買下妳對面這一戶,今天剛搬進來。」
「既然是認識的人,那就好辦事了。」倪蓓臻把自家大門的磁卡放進了夏子濯的口袋里。「怎麼樣?我把大門磁卡給他,我們野花野草各自玩,你同意嗎?」
夏子濯發現倪蓓臻有一點沒變,她的個性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強勢,不過他真的挺無奈的,她一直野草野草的叫他,怎麼不先問問他是否同意這個稱呼?
男人一時語塞,所以當他好不容易開口時,只剩下不入流的威脅,「倪蓓臻,妳要悔婚,也得看妳母親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妳退婚的丑聞。」
「你似乎忘了我是在媒體界工作,我能左右輿論,我能把你的拈花惹草寫得十惡不赦、罄竹難書,你又是不是能承受得了你偷吃的丑聞?」
「倪蓓臻,妳以為我非妳不娶嗎?說到底,妳除了長得漂亮、家世好以外,妳哪一點比得上別人?平常是個面癱女,在床上是條死魚,妳以為我想娶個**回家嗎?」
「夠了!像個男人一點,說這種話一點氣度都沒有,劈腿的是你,被悔婚只是剛好而已。」再想事不關己,夏子濯都無法容忍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過你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我勸你要有心理準備,久了之後得吃藥才硬得起來。」男人越說越難听。
換成別的女人,不是委屈的痛哭流涕,想必也是大吵大鬧,但倪蓓臻只是用她那雙銳利的雙眼盯視著自己無緣的未婚夫,彷佛這出鬧劇與她無關。
反而是夏子濯忍不住氣,他想也沒想便一拳朝男人揮了過去,男人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手,反應不及,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
「他媽的!你打我?」男人自小養尊處優,是眾人吹捧的對象,完全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對他動手。
「你丟光男人的臉了,快滾!」
那男人還想計較,倪蓓臻突然擋在夏子濯身前,低吼道︰「趙克翔!你說也說了、罵也罵了,快滾!」
「倪蓓臻,妳讓開,別以為妳擋在他前面就能救他。」
「我是在救你!他可是學過詠春拳的,可以一個打十個,你要是真想留下來,我就讓你被打個夠!」
聞言,夏子濯的激動頓時平靜了下來,她不但記得他,竟然還知道他學過詠春拳?這雖然不是秘密,但他也不會拿來說嘴。
趙克翔不太確定她這話是真是假,但他也沒有勇氣賭一把,他恨恨的瞪了兩人一眼後,這才轉身離開。
看著電梯的樓層燈號慢慢往下,倪蓓臻轉頭對夏子濯道︰「很抱歉,利用了你,還害你們差點打起來。」
「沒關系,妳能解決麻煩就好。」
夏子濯與倪蓓臻本也只是點頭之交,對他而言,她只是于婉綺的同學,再無其他,今天就算是不認識的人,他也會出言相助,只是他學詠春拳是為了強身,並不是為了打架,他很意外自己竟然會不顧後果的出手。
「那麼……我回去了。」
「嗯,再見。」倪蓓臻收回夏子濯還給她的磁卡,與夏子濯道別後轉身回家。
剛剛的激動情緒彷佛只是幻象,兩人現在的模樣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是在電梯前巧遇的鄰居一般稀松平常。
直到關上門後,倪蓓臻才止不住眼淚的癱坐在大門前。
她一直以為趙克翔能給她一個她想要的家,可是她從沒想過,原來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件裝飾品而已。
她想要一個家,錯了嗎?
他怎麼能笑她面癱?她曾經也能恣意表現情緒的,只是被親人遺棄後,她如何還能再展現笑容?
他怎麼能笑她冷感?曾經她也愛過人的,但總是走不到白頭,所以這一回她選了母親為她安排的男人,一個外貌及家世都無可挑剔的男人,但她並不愛他,如何能在床上給予他要的熱情?
男人可以有無愛的性,但是女人不行……
或許豪門婚姻真如趙克翔說的一樣,但她不想睜只眼閉只眼,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