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陰沉著臉看著他們離開,對站在身旁的丈夫低聲說道︰「看來他定是得知當年咱們把蝶兒送給世子的事了。」她原本還只是懷疑這事,如今親見到君連笙對他們夫妻的冷漠,才確定了這個猜測。
邵中德對此倒是有恃無恐,「咱們女兒是蓮妃,就算他知道也不敢對咱們如何。」
莊氏咬著後牙槽,恨聲道︰「不敢對咱們如何?他不是使計讓咱們兒子染上神仙酒的毒癮,還有他王妃名下的那兩家油行和茶行,也逼得咱們家的生意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听妻子這一提,邵中德臉色也陰沉下夾,「蓮兒上回讓人暗中對他的馬動了手腳,可惜只讓他受了輕傷,要不我再進宮找蓮兒,讓她再想辦法對付他。」
莊氏低聲警告丈夫,「上回蓮兒借故罰了他的王妃,如今听說皇上都不怎麼上她那里去了,這回再動手,萬一又沒能成功,反倒讓他查到是誰做的,對蓮兒可不好。先別輕舉妄動,過陣子再瞧瞧,看看上頭怎麼安排南鎮軍的事。」
待穆親王出殯後,連堯在上朝時冊封君連泗為穆瑞郡王,同時宣布,因一時未找到適當的人選,南鎮軍主帥暫時由君連泗暫領,他還另外指派了三名將領輔佐他。
明眼人都听得出來,後上這是打算籍此慢慢收回南鎮軍的兵權,君連泗自然也看得出來。
但他性子素來張狂,沒將這事看在眼里,只想著既然他父王都能將南鎮軍牢牢掌握在手里三十年之久,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穆親王遺留下的幾個心月復,看在昔日主子的情分上,自是十分擁護他這兒子統領南鎮軍。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君連泗只繼承了其父跋扈專橫的性子,卻未傳承到他領兵作戰的本領。
—來到南鎮軍駐扎在洮州的大本營後,他不時干涉將領們操練士兵之事,還常因一些小事毆打士兵,更活活虐死了兩名軍妓,引得將士們私底下很是不滿。
讓士兵們不滿的,還有大營里的伙食。
「這兩年多來,咱們吃的伙食一日比一日差,你看看今晚咱們吃的那是什麼,一碗飯里有八成都是米糠。」
「穆親王健在時,咱們南鎮軍的伙食可是朝廷所有軍隊里最好的,讓其它軍隊都羨慕得緊,後來王爺病倒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人懷念的說起這事。
「可我听說,朝廷給咱們買糧食的銀子都是一樣多,並沒有短少,為何會這樣?」有人提出疑問。
「那些銀子該不會是被朝廷官員給貪了吧,听說其它軍隊里也有這種事。」
「咱們可是南鎮軍,朝廷官員誰敢貪墨咱們買糧的銀子?」
「朝廷官員沒人敢,那要是……」說話的新進小兵比了個手勢,壓低嗓音,誘導的問︰「你們想想,咱們這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伙食變差的?」
「你的意思是說……買糧的銀子是被世子給貪走的?!」營帳內的幾人驚訝的瞪大眼。君連泗雖已被封為穆瑞郡王,但因這些兵士習慣稱他世子,因此一時也改不了口。
接下來,這些話暗中在大營里流傳開來。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再加上君連泗在大營里肆意妄為的諸多暴行,令士兵不滿的情緒越來越高漲。
這幾日一批士兵被派去修建浴池,那浴池佔地寬廣,還須從附近的山上引水道接泉水進來,以方便君連泗隨時可以沐浴淨身。
士兵們忙了一整在,又累又餓,回來時發現他們的伙食連一碗都裝不滿,有幾名士兵因此與燒飯的伙去發生齟齬,責問他們,「是不是你們把伙食都私藏起來了。」
「今兒個送來的糧食就這麼多,咱們全都煮了,哪里還有多的能藏起來!」
鬧到最後,兩方打了起來。
這事驚動了剛好經過附近的君連泗,問明原由後,得知士兵們是因不滿伙食的事才鬧起來,他毫不留情的下令,將那些鬧事的士兵全都抓起來,以他們在軍中造謠生事為由,命人將他們處死。
幾名南鎮軍的將領得了消息紛紛趕過來,替這些士兵求情。
君連泗仍以他們漠視軍紀為由,堅持要斬了他們。
見他如此不講情面,最後那幾名老將不得不抬出已故的穆親王,來阻止他處斬那幾名士兵。
「雖然在軍營中斗毆是違反軍紀,但不致死,王爺在世時,倘若發生這種事,向來都是罰以軍棍。王爺曾說,每一個士兵都是咱們的兄弟,咱們手里的刀只朝向敵人,不會拿來砍向自己人,還請元帥饒過他們這一回,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將領聞訊前來為士兵們求情,君連泗不好再一意孤行,但他怒氣未消,重罰了他們五十軍棍。
一名老將覺得這五十軍棍的責罰太重了,這打下來,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還想再勸,卻被戰友勸阻了下來。他們這麼多人好不容易才勸住元帥不斬那些士兵,改罰軍棍,元帥是不可能再退讓了。
這段時日下來,看了這位新元帥在營里的所作所為,他們這批跟著穆親王多年的老將心里都十分失望。這位新元帥任意妄為又揮霍成性,他一來這里便大興土木,不讓士兵們操練,將他們當成工人、僕人,替他去修建他的宿居和打造浴池,以供他享樂。
如此下去,素來軍紀嚴謹的南鎮軍,恐怕將軍心渙散。
就在那十幾名將領準備要離去時,有名將領忽然對君連泗說道︰「元帥,那些士兵們鬧事雖然不對,但士兵的伙食確實越來越差,咱們要不要上書問問朝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再這麼下去,早晚還會再發生這種事。」他們這些將領的伙食倒是沒變,只有士兵們的伙食一日不如一晶。
君連泗敷衍的擺擺手表示,「這事我會問問,沒事的話全退下去吧。」
那三名被皇上指派前來的將領也加入了適才求情的行列里,此時心中暗自起疑,現下並無戰事,朝廷糧食充足,那些士兵怎麼會為了伙食而鬧事?
三人暗中調查後發現,士兵們吃的米飯里攙了一大半的米糠,沒半塊肉,菜也只有少少幾片,莫怪士兵會不滿。
昔日南鎮軍有穆親王鎮著,伙食素來是大運王朝所有軍隊里最豐盛的,而今親眼瞧見的情形,讓他們大吃一驚。
三人商量後,很快把這事暗中傳回京城。
皇上明著是派他們前來輔佐君連泗,真正用意是想收回這支落在穆親王手里長達三十年之久的南鎮軍,而眼下這事也許能成為收回兵權的契機。
將折子送到君連堯的手上時,孟冠也剛從洮州回到京里,此時他正坐在康福郡王府的書齋里,一臉得意的對著君連笙述說這段時間所做的事。
「我以前曾听聞穆親王治軍嚴謹,但也待手下將士極好,南鎮軍的伙食是所有軍隊里最好的,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投效南鎮軍。可我這回帶人混進南鎮軍大營,發現……嘖嘖嘖,那伙食比起豬食也沒好到哪里,所以一煽動下,就把士兵們積累多時的不滿全都挑了起來,可惜很快就被君連泗給鎮壓了下去。」
君連笙听完表示,「你放心吧,這事壓不下去的。」他接著嘉許了一句,「這事你做得很好。」
被他稱贊,孟冠興匆匆再問︰「接下來還要我再做什麼?」
「讓你在留大營里的人手先按兵不動,過幾日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孟冠已迫不待的想看那些人的下場。「這事若是鬧起來,該能拉出一串人來,邵家一定是逃不掉的吧,那些軍糧可都是邵家暗中幫著君連泗偷天換日,把良米換成劣米,偷換軍糧這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自前陣子君連笙找上他合作,並告訴他邵家暗中幫著君連泗所做的事,他原本不太敢相信邵家竟敢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不想按著君連笙給他的那些線索,暗地里追查後,發現這有和君連泗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前兩年趁著穆親王病重之際,私通南鎮軍負責糧草的糧官,聯手盜賣軍糧,讓那些南鎮軍吃了兩年多摻了糟糠的劣米。
這事因著穆親王病重,即使南鎮軍那些將領察覺有異,也被君連泗給壓了下來,如今他接掌南鎮軍,自然更不可能抖出自個兒所做的事。
這事一旦鬧到皇上跟前去,哼,誰也別想保住邵家了,想到邵家日後會有的下場,孟冠臉上就抑不住的揚起笑。
君連笙覷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這事鬧得越大,皇上會越高興。」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將南鎮軍收回手里,如此一來,就能有理由名正言順收回南鎮軍的兵權。
且這事會牽連到的不只君連泗和邵家,倘若只有君連泗與邵家,還沒有能耐只手遮天,瞞下這種事,這背後還有一人,此人既是當今皇後的堂兄,也是君連泗的姨丈,右相蔡龍。
孟冠稍加思索便會意過來,興奮道︰「這樣說來我豈不是替皇上立下大功了。」
君連笙輕描淡寫的問了句,「可要本王把這事稟明皇上,為你表功?」
這場風波是君連笙暗中攪弄起來,孟冠哪里敢同他爭功,連忙擺手,涎著笑道︰「我說笑的,王爺別當真,不過若有什麼能立功的機會,還請王爺多多提攜我爹一把。」他爹孟洲是一名武將,是負責保衛京畿安全的虎衛軍的將軍。
君連笙頷首,同時對他說︰「興許不久的將來,你爹就會有立功的機會了。」
孟冠心中一動,想再多問什麼,但時機還未到,君連笙不肯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