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心妍直覺做錯事了,急忙轉過身來,見他緊閉著雙眸,一動也不動地靠著牆壁,她的心一秒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喊道︰「南景瀚,你沒事吧?」
南景瀚不動,也不應,裴心妍只好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可南景瀚仍是一動也不動,這讓她變得不安起來,隨即一股懊惱快要將她淹沒,她明知道他現在不舒服,還那麼大力推他,剛才那麼用力地撞向牆壁,他不會昏過去了吧?
想到這里,裴心妍不由得更加擔心了,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小手輕拍他的臉頰,掌心下滾燙的溫度讓她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聲音哽咽道︰「南景瀚,你倒是應一聲啊,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麼樣了?」
似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南景瀚終于輕哼了一聲,旋即睜開眼楮,朝她沙啞一笑,「你這麼緊張,是不是怕我撞傻了?」其實他心里倒希望自己真的撞傻了,以她心軟的程度,她一定不會丟下他不管。但這些當然是不可能的,身強力壯的男人哪有那麼脆弱,他剛剛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也是想試探她的反應而已,他承認自己很可惡。
「混蛋,你騙我!」裴心妍氣得又要推開他。
「別。」南景瀚抓住她的手,順勢將腦袋靠在她的肩上,汲取著她身上自然、清雅的香氣,躁動了多年的心在這一刻終于平靜了下來,滿足地喟嘆了聲,「心妍,我好高興你來看我。」
裴心妍心一,唇一咬,「我、我只是過來找你簽文件。」
「難道你剛剛不是在關心我嗎?」想到剛才她為自己緊張到快要哭了,南景瀚的心中一暖。
「我才沒有。」裴心妍輕啐,臉頰因藏不住秘密而發燒。天,是不是因為他的體溫太高了,她的臉頰才會變得這麼燙?
「心妍……」
「南景瀚,我說了,我沒有在關心你。」她惱羞成怒地低吼。
「好,我知道,你不是在關心我,可是我現在頭好暈,你可以扶我進去嗎?」南景瀚承認自己是在裝柔弱博同情。他曾听身邊的朋友說過如何使用苦肉計追求舊愛,為此他嗤之以鼻,卻沒想到他最終也使出這一招,不過顯然這一招很有效,因為他很清楚,心軟是裴心妍的弱點。
這不,一听見他說頭暈,裴心妍二話不說就扶著他往屋內走去,一邊問道︰「你的感冒藥在哪里?我去找給你。」
「我沒有在家里那種東西。」南景瀚說。
「你當自己是鐵人,都不會感冒對不對。」她沒好氣地碎碎念。
她一定沒察覺到自己此時的語氣有多麼像關心、緊張丈夫不愛護身體的小妻子。南景瀚勾唇一笑,凝視著她的眼眸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一般,「心妍,不用緊張,只是小靶冒,休息一下就好了。」
裴心妍一愣,語氣結巴,「誰、誰緊張你了。」
「就是你呀。」他自認沒有弱點,不需依賴別人的,可在裴心妍的面前,他才知道自己也有柔弱的一面,他喜歡被她照顧的感覺,他渴望她的溫柔。
听了他的話,裴心妍暗自嘆息,終無力反駁。哎,她人都在這里了,還要計較這些細微末節的話,未免太過無理取鬧,而且捫心自問,她確實在緊張他,只是嘴上不願承認罷了。
「我扶你回房間休息。」
「不用。」他想陪著她。
「南景瀚……」她瞪他。
「我怕自己一睡下,你就又會消失不見。」良久,南景瀚嘶啞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讓她的心一陣陣揪疼。
裴心妍靜了好一會,才低聲說︰「我相信,如果是我生病了,你也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說完這句話,她就扶著他走回房間,接著悄然下樓,留下躺在床上的南景瀚,細細咀嚼著這句話。
半個小時後,南景瀚睡得渾渾噩噩,他感覺到有人將一顆藥丸放進了他的嘴里,那苦澀的味道讓他即便是半昏著也不舒服地皺起了眉。接著便是半溫的開水灌入了他的口腔里頭,沖淡口中的苦澀味道,南景瀚不自覺松了眉頭,發脹的腦袋也漸漸有些清醒。
裴心妍將水杯放在床頭的桌子上,替他蓋好被子,凝視著男人略顯樵悴的俊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好好的,他怎麼就發燒了呢?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明明還一點事情都沒有,難道就是從那時染上風寒的?
這時裴心妍隱約想起,那天她上了樓後,第一時間便是跑回房間打開音響,將聲音開到最大聲,就怕他會跟著自己上樓,害怕自己在沒想清楚的情況下作出錯誤的決定。
但最後南景瀚沒有上來,她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到浴室洗了澡,走回房間準備睡覺,臨睡前她去關窗簾,彷佛看到了樓下有南景瀚的身影,但那時天已經黑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難道她並沒有看錯,他真的一直待在她家樓下?而且極有可能待了一整夜?
想到這,裴心妍心里五味雜陳,輕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南景瀚,你怎麼這麼傻。」他難道不知道初秋的夜風很涼,他那天又穿得那麼單薄,很容易感冒的?真是笨蛋。
望著南景瀚沉睡的樣子,她終是無法克制心底的渴望,伸手輕撫上他削瘦卻不失英俊的面容,估計藥性已經開始發生作用,他身上的溫度已經沒那麼高了,而且還有細細的冷汗開始冒出。
裴心妍正縮回手,打算給他找毛巾擦拭他額上的汗水,可南景翰卻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眉頭緊蹙,嘴里不斷發出類似于夢囈的低吟,「別走,心妍,別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了……」
裴心妍內心一震,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克制不住地輕顫著,一顆心因他不自覺流露的脆弱而柔軟得不可思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握住他寬厚的手掌,用哄孩子一般的溫柔語氣低哄道︰「我不走,我在這里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興許是她聲音中的溫柔起了作用,南景瀚的雙眉漸漸地松了開來,他握著她的手,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
裴心妍的手被拉住,無法走開,她只好用另一只沒被握住的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抽出衛生紙,輕輕擦拭去他額間的細汗,凝視著他深邃、完美的五官,輕聲說道︰「南景瀚,很奇怪欸,我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喜歡上你的,我明明沒想過要那麼早談戀愛的,可是遇見你之後,我才明白,原來不是我不想談戀愛,而是我還沒等到你。」
她頓了一下,知道他現在睡著,听不清,她壯大膽子繼續說︰「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感覺最幸福的時光,可是幸福的日子太少了,我甚至都還來不及好好感受,你就突然離開了,而且連一句簡單的告別也沒有。」
回想過往,裴心研的心有些發酸,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有些水潤的眼楮,嘴角勉強地一彎,「說真的,我恨過你,真的好恨,恨你為什麼不要我,恨你連一個被拋棄的理由也不給我,我生氣過、傷心過,也曾經天天一醒來就哭,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可這些年,我好不容易熬過來了,我終于可以不用那麼痛了,可是你突然回來,突然出現在我眼前,還請求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南景瀚,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你這樣讓我怎麼辦才好?」
即便那段日子早已過去了十年,可每每想起,裴心研都只覺得心酸。只是現在心酸的不是他當初對她的不告而別,而是他又回來了,她卻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放棄他,她做不到;接受他,她又心有不安。她害怕十年前的疼痛會再次重演,到時她該如何承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
「對不起。」忽然,沉靜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一道薄弱的聲音。
裴心妍一愣,凝聚在眼中的淚意來不及收回,就這麼直勾勾地落入一雙懊惱悔恨的炙熱雙眸中。
其實躺在床上的南景瀚根本就沒有熟睡,只是他太累了,四肢像灌了鉛一般沉甸甸的,但腦子卻是非常清醒的。剛才裴心妍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里,尤其是听到後面的時候,那些言語幾乎轉化成鮮明的畫面,烙在腦中侵蝕著他,想象著她不停地哭泣,想象著她坐在角落難過到不肯說話,他心口抽緊,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
南景瀚一直以為,在這段感情里面,他才是愛得比較深的那一方,畢竟當年沒有聯系上她,他單方面以為她已經變了心,卻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她竟也如他一般,飽受著思念的煎熬。然而此刻,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控訴著他曾經有多麼無知。
南景瀚的喉嚨上下滾動了好幾下,凝視著她的眼神充滿自責與心疼,「真的對不起,如果當年我可以更好的處理這件事情,就不會讓你那麼難過了。」
裴心妍望著他,深深的悸動在胸口撞擊著,酸甜苦辣的滋味同時涌上心頭,讓她眼眶里的淚水更是無法克制地奔流而出。
「別哭,我會心疼。」南景瀚沙啞的聲音充滿了濃濃的憐惜,抬手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卻發覺淚水越拭越多了。
「我想哭。」他的溫柔讓裴心妍的心揪了起來,她從沒想過她在有生之年還能再擁有他的溫柔。
「愛哭鬼。」他忽然伸手拉下她的頭,讓她的臉頰埋在自己的胸口前,任由她傷心、委屈的淚浸濕他胸前的衣裳,一直流進他的心里去。南景瀚輕閉雙眼,緊緊的抱住她,感受她在自己懷里的悸動,此時此刻,他的心滿足了,真真正正的滿足。
他的動作霸道卻充滿了熟悉的溫柔,鼻息間縈繞著他醉人的氣息,讓裴心妍忘記了哭泣,只想就這樣沉迷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心妍,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好嗎?」忽然,南景瀚魅惑的聲音在她耳畔縈繞。「我……」裴心妍抬頭,濕漉漉的雙眼望向他,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就要臣服在他略帶沙啞的性感聲線之下,可心底的恐懼卻在這時跳了出來,「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相信我。」他深深瞅著她,宛若凝視珍寶似的道︰「我一直都愛著你,心妍。」
那道醇厚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就像催淚劑,逼出她更多無聲的淚水。
她淚水橫流的脆弱模樣讓他心疼,南景瀚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渴望,再次拉下她的頭,吻住了她沾著淚水的唇瓣,彷佛唯有這樣做,才能讓她感受到他對她從未改變過的愛。
裴心妍沒有抗拒,閉起眼,迎合他,雙臂不由自主地環住他的肩膀,將這麼多年的濃烈相思全部都投注在這個吻中,再也不想佯裝、隱瞞她依然深愛著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