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介紹佟泵娘與你認識?」
听見陸昊允突如其來的要求,姜青文呈現出目瞪口呆的反應,整個人都被驚嚇到的感覺。
不能怪他有此反應,只因為這位陸公子的來頭不小,尚未娶妻,性子又桀驁不馴,會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事根本難以預料。所以他突然開口要自己介紹佟泵娘與其認識,他能不驚嗎?
佟家姑娘本是個好姑娘,如果佟家沒倒,她也沒成過親又和離的話,勉強、勉強能入得了陸家門。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如果。
以佟泵娘現在的身分和陸家公子相比,簡單而言就是「雲泥之別」四個字,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這樣的兩個人根本就不該認識,更不該有所交集,否則真發生了什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他要怎麼向好友、向陸家、向尚書大人交代啊?
沒錯,陸昊允的父親正是六部尚書之一的戶部尚書陸行。
換句話說,陸昊允是真正的貴公子,即便與王公貴族子弟相比,其身分之尊貴也不遑多讓。
這樣一個京城名門貴公子,與一個和離的孤女相識、相交、相知相惜……
姜青文光是想象就有種芒刺在背、冷汗直流的感覺。
「昊允,你怎麼會突然想認識佟泵娘?」他小心翼翼的問。
「她很不簡單,我對她很感興趣,所以想認識一下,看能不能近距離接觸,進一步的了解她。」陸昊允直言答道。
姜青文突然整個人都有一種不好了的感覺,還有些頭昏眼花。他強持鎮定的看著陸昊允,聲音有些發干的問︰「你要了解她做什麼?」
「我剛不是說了我對她很感興趣嗎?」陸昊允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感興趣?」姜青文的理智終于繃斷,再也鎮定不了,恨鐵不成鋼的沖口道︰「世上這麼多未出閣的名門閨秀、千金貴女,你怎麼不去對那些姑娘們感興趣,要對一個和離的女子感興趣?你這是要害死我和你大哥,還是要氣死戶部尚書大人啊?」
陸昊允難得露出了錯愕的表情,目瞪口呆的看了他半晌,這才眨眼,回神,問道︰「姜大哥,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還不清楚嗎?」姜青文一臉嚴肅。「佟泵娘是絕對過不了尚書大人和夫人那一關的,你還是別給我和你大哥以及你自己添麻煩。最重要的是,不要去打擾佟泵娘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生活。她所經歷過的人生苦難已經夠多了,你別再給她多添上一筆。」
「姜大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陸昊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雖然我說我對她感興趣,可從來沒說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興趣。」
姜青文不由自主的呆了一下,有些錯愕。
「你的意思是,你對佟泵娘沒有任何感覺?」他認真的問,一頓後又補充說明道︰「我是指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感覺。」
「現在暫時沒有。」
「我要听的是『永遠都不會有』這個答案。」
「我從不做沒把握的承諾。」陸昊允搖搖頭。
「我怕的就是這個。」姜青文苦笑道。「你大哥說你桀驁不馴,從不按牌理出牌,常有驚人之舉,讓人很頭痛。」
「這應該是贊美。」陸昊允自言自語。
姜青文頓時哭笑不得。「昊允,說實話,我就怕你對佟泵娘有什麼想法,為她的人中帶來更多的磨難與傷害。」
「姜大哥,你實在是想太多了,我只是想找她合作而已。」陸昊允露出無奈的表情,坦白道。
「合作?什麼意思?」姜青文一臉錯愕的看著他,完全搞不清楚這兩個字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姜大哥對已逝的佟家老爺有多少了解?」陸昊允不答反問。
「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我發現佟泵娘可能是個比我還厲害的經商奇才。」
「什麼?」姜青文瞬間瞠大雙眼,差點被嚇呆。
陸尚書之所以能夠成為戶部之首掌管國家財政與國庫,便是因為他對賺錢發財很有一套,即使他是個文人,而非商人。
陸尚書一共有五個兒子,個個非凡,但真正承襲到他經商腦袋的只有小兒子陸昊允,而且青出于藍勝于藍,未及弱冠之年便得皇上開聖口稱之為奇才。
可如今這聖口親賜的奇才卻說有人的經商才能比他更厲害,而且還是個小女子,這叫他怎能不感到驚嚇?
他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沉聲問道︰「你在跟姜大哥開玩笑?」
「沒有。」
「但這不可能!」姜青文直接月兌口道。
「為何不可能?」
「佟泵娘年紀不大,又從未離開過青雲城,從未見識過青雲城以外的世界,從未行過商,又怎麼可能懂經商之道?」姜青文邊說邊搖頭,最後斬釘截鐵的下結論道︰「不可能。」
「她雖未出城行過商,卻是商家之女,在耳濡目染之下懂得經商之道也是理所當然。」陸昊允說,一頓後又道︰「況且,現在不是可不可能的問題,而是我早已確定她就是個經商奇才,而且手段才能都比我更勝一籌。」
「我還是不相信。你是怎麼確定這事的?」姜青文無法接受的搖頭道,仍企圖尋找能夠推翻此事的疑點。
陸昊允將手邊一個厚厚的信封袋拿起來遞給他,道︰「我不知道姜大哥對行商之事懂多少,不過不懂也沒關系,你只需要看結果就行了。」
姜青文接過那厚厚的信封袋,疑惑的看向他問︰「這是什麼?」
「青雲城內五間遇到難題或經營不善的店鋪,如何起死回生的調查報告。」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因為他們有個共同的恩人,也就是幫他們想辦法渡過經營難關,讓面臨倒閉的店鋪起死回生之人,她的名字叫作侈子若。」
姜青文張口結舌的看著陸昊允,想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但手上沉甸甸的信封袋卻讓他開不了口。他皺起眉頭,將信封袋里厚厚的信紙全抽出來灘開,一張一張的逐一往下看去。
王家雜貨鋪、陳家涼糕餅鋪、張家小飯館、嚴氏茶坊、李氏布行。
看完那一疊厚厚的調查報告後,姜青文突然發現自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因為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開口道︰「我與佟家老哥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交情,雖互相欣賞,但並沒有太多深交,我只能跟你說我所知道的。佟老哥的身體不好,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因而子嗣困難。佟夫人在生了長女佟泵娘之後,一直又等了十四年才再度有孕,為佟老哥生下第二個孩子,也是佟家酒真正的繼承人。
「佟家酒一直都是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可是佟老哥因子嗣困難的關系根本沒得選擇,老早就將唯一的孩子——也就是佟泵娘視為繼承人來培養,直到長子出生為止。
「可是即便如此,佟老哥的經商之才並不出奇,守成有余,開創不足。這也是我之前始終不信那丫頭會是什麼經商奇才的原因,可是現在……」
姜青文不由得苦笑的搖了搖頭,輕嘆道︰「原來這個世上真有天才存在。」
「所以,現在姜大哥應該不會再反對介紹我與佟泵娘認識了吧?」陸昊允微笑道。
姜青文無言以對。
佟子若坐在天香客棧二樓包廂里,身體繃得有些緊。
兩天前,她收到一封由姜青文發來的請帖,請她于今日此時此地一會,有事想請她幫忙。
雖然她不知道姜青文都解決不了的事,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能夠幫上什麼忙,但她畢竟欠了姜青文不少人情,因此即便幫不上忙,她還是準時依約前來。
可是眼前這情況是怎麼一回事?約她相見的姜青文沒出現,卻出現一個陌生公子,他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兩天前送到她住處的請帖該不會不是姜青文發給她的,而是眼前這位奇怪的人所發的吧?
雖然心里充滿了不安與擔憂,怕自己是不是掉進了什麼陷阱里,被人設計了,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冷靜以對。
「你是誰?姜先生人呢?」
「佟泵娘無須如此戒慎恐懼,我沒有惡意。」
「壞人臉上不會寫著壞人兩字。」
「噗!」陸昊允才進嘴里的一口茶頓時噴了出來,他伸手抹了抹嘴巴,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她,然後伸手指著自己的臉,道︰「我臉上有哪個地方長得像壞人了?」
「沒有。」
「那——」
「有一種壞人叫人面獸心,還有一種壞人叫表里不一,更有一種壞人叫斯文敗類。」佟子若目不轉楮的看著他。
「雖然我不明白斯文敗類是什麼意思,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對嗎?」陸昊允臉龐有些抽搐,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她,「那句『斯文敗類』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壞蛋卻裝得人模人樣。」
「哈哈哈……」突如其來的大笑聲從包廂門外響起,隨後包廂門被人推了開來,壓抑不住滿臉笑意的姜青文從門外走進包廂里。
「姜先生。」佟子若從座位上站起來朝他欠了欠身,感覺自己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姜青文勉強壓抑住笑意,朝佟子若輕點了點頭,道︰「不好意思讓佟泵娘久等了。」
說完,他朝她比了個請坐的姿勢,待三人都坐下後,這才又為自己的遲到與陸昊允的單獨出現稍做了下解釋。
「我臨時遇到了點事,這才讓陸公子先行一步至此,免得佟泵娘久等不到人離去。」他對佟子若說。「不過看樣子,在我來之前兩位似乎產生了一些誤會?」笑意再度爬上他臉龐。
「姜大哥,你來評個理吧,我到底有哪里像個壞人,像個斯文敗類了?」陸昊允滿臉抑郁,糾結不已。
「我不知公子是姜先生的朋友,先前多有得罪,還請公子多包涵見諒。」佟子若能屈能伸,立即主動開口向陸昊允認錯並道歉。
「沒事,不過是個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姜青文對她微笑道。
「敢情被當成壞人、被說成斯文敗類的人不是你啊。」陸昊允忍不住本噥道,聲音剛好大到三個人全都能听見。
姜青文表情一僵,有些尷尬的看了佟子若一眼後才無奈的轉頭對陸昊允說︰「人家姑娘都開口道歉了,你一個爺們怎麼還不能大方接受人家的道歉?」
我心塞啊。陸昊允如果是個穿越者的話,肯定會這麼回答。
此刻的他是真的很郁悶,郁悶到快要死了。
想他堂堂尚書之子,聖口親賜的奇才,在京城中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沒人不喜歡他、欣賞他、稱贊他的,結果到這女人口中卻成了一個人面獸心、表里不一的斯文敗類,這落差,他真的無法承受啊。
即便是誤會也承受不了。
看他一臉糾結的樣子,姜青文忍不住開口提醒他,道︰「你不是想找佟泵娘合作嗎?」
陸昊允一呆,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因為姜青文這句話對他而言不僅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而已,更是正中他要害啊。
合作?是啊,他今天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找佟泵娘合作,若是與她鬧翻了要怎麼合作?所以,為了合作,他即便承受不了也得承受啊。
心里流著淚,他一本正經的開口道︰「既然是誤會那就無須再提,忘了就好。咱們談正事。」
見他終于恢復正常,姜青文暗自松了一口氣。
「佟泵娘,我來替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京城來的陸昊允公子,是我一個好朋友的弟弟,也算是我的忘年之交。你若信得過我,也能這般信他。這是我對你的保證,也是對他為人的保證。」
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佟子若還是點點頭,道︰「我相信姜先生。」
「謝謝。」姜青文微微一笑,然後繼續道︰「昊允是個行商之人,手上掌管了很多產業,遍布全國各地。這回來青州除了視察產業外——」
「還想找個合作對象。」陸昊允突然插口道,直視著佟子若說︰「如果佟泵娘肯答應與我合作,那是再好不過。」
「不知陸公子口中的合作指的是什麼?」
「經商。」
「陸公子是不是找錯人了?我雖出身商賈之戶,卻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對經商之事即使有所涉獵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又怎夠資格與手中產業遍布全國各地的陸公子合作?」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佟泵娘這麼說似乎是有些謙虛過了頭啊。」陸昊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陸公子這是何意?」
陸昊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點名道︰「二水街有間王姓人家開的雜貨鋪,街尾小巷內有間涼糕餅鋪,平承巷內有間張姓小飯館,還有路口街上有間嚴氏茶坊和李氏布行。」
佟子若在听見他說出王家雜貨鋪時臉上表情就變了,之後再听見其他的反而愈听愈淡定,反正結論就是她曝光了。難怪這位從京城而來、擁有遍布全國各地產業的陸公子會想找她合作了。原來如此。
「陸公子的消息真靈通。」她淡定道。
「湊巧遇見了。」
佟子若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問姜青文,「姜先生在信中所提,希望我能幫忙的便是陸公子的事?」
姜青文搖了搖頭。「佟泵娘願意應約前來已是幫了忙,至于昊允的事,姑娘憑心即可,無須在意我。」
「姜先生曾對我與葉嬤嬤有救命之恩,若非姜先生之助,當初我也不可能平安離開張家。所以,若姜先生希望我助陸公子一臂之力的話,我可以無條件點頭答應。」一頓,她補充道︰「一飯之德必償,睚訾之怨必報。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好個一飯之德必償,睚訾之怨必報!」陸昊允忍不住開口贊聲道。
佟子若看向他,挑眉問道︰「陸公子不覺得害怕嗎?」
「害怕什麼?」陸昊允一時反應不過來。
「害怕找一個睚貲必報的人合作,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了我……」佟子若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這讓陸昊允和姜青文看了之後,眼角都有點抽搐。
「我會小心不讓自己得罪你的。」陸昊允一臉認真的答道。
「看樣子陸公子想與我合作的心意很堅定。」佟子若倒是有點意外。
陸昊允毫不猶豫的點頭,認真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遇上財神的,我既然有福氣能遇見,自然不能放過此等發財機會。」
「財神?」佟子若挑了挑眉頭。
陸昊允再次點頭,恭維道︰「在我看來,以佟泵娘神乎其技的各種賺錢手段,與財神也相去不遠了。」
「我沒陸公子說的這麼厲害。」佟子若搖了搖頭。「倒是陸公子才是真正的財神爺、大財主吧?年紀輕輕卻已擁有遍布全國的產業,家財萬貫,這手段才叫人佩服,叫我望塵莫及。」
陸昊允臉上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局促,他輕咳一聲道︰「本公子雖然小有家產,但距離家財萬貫還有不小的距離。畢竟那遍布全國的產業並不是我的。」
佟子若愣了一下,見他臉上確實沒有開玩笑的表情後,才將疑惑的目光轉向另一邊的姜青文。
「那些遍布全國的產業的確不是昊允的,他只是幫人管理而已。」姜青文說。
「CEO?」佟子若不由自主的月兌口道。
「嗯?」姜青文疑惑的看向她。
「沒事。」她迅速搖頭道。一頓,她好奇的轉頭問陸昊允,「那麼陸公子找我合作是要幫自個兒賺錢,還是要幫那位真正的大財主賺錢?」
「後者。」陸昊允一臉認真且帶著一股莫名的恭敬答道。
佟子若又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這答案讓我很意外,」她皺眉道︰「原本我已決定點頭答應與陸公子合作,但現在我卻得慎重的重新考慮。」
「為何?」陸昊允問。
「其一,我不喜歡太過復雜的事;其二,若單純是咱們倆的合作,你是金主可以承擔輸贏,我只需要出點子等結果、等分銀子就行。可若是合作幫別人賺銀子的話,銀子賺了不是咱們的,賠了是否要咱們負責?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傻瓜才做。」
「賺了錢會有賞賜,賠的話……嗯,只要不是太過分應該不會有事。」陸昊允猶豫道。
佟子若瞬間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月兌口道︰「意思就是如果真賠了錢,還真需要我負責啊?這太離譜了,天底下哪有穩賺不賠的生意,沒這個道理!」
「佟泵娘——」
「別說了,這事到此為止。」佟子若伸手打斷他,接著果斷的拒絕道︰「陸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小女子才疏學淺,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陸昊允張口結舌的看著她,沒想過會被拒絕得這麼不留余地。
「佟泵娘,好巧,又見面了。」
眼前這張臉有著一對濃眉大眼,一個高挺的鼻子,還有即便沒笑也微揚的嘴角,很討喜,很賞心悅目,很玉樹臨風的讓年輕姑娘見了都會臉紅、害羞、評然心動。
但是!此刻面對這張臉的佟子若卻只想翻白眼,而且也真的翻了。
「陸公子,你是不是屬狗的啊,為什麼我走到哪你就能跟到哪啊?」她翻著白眼無奈道。
陸昊允眼角抽搐,認真覺得這女人就是老天爺特地派來打擊他和折磨他的,免得他因為人生太過順遂而自以為是,目中無人。
可是即便真的如此,這女人說的話也太氣人了吧?之前拿他當壞人看也就算了,至少還是個「人」,現在竟拿畜牲與他相比,她那張嘴真是夠狠!
「佟泵娘,你哪只眼楮見到本公子跟著你了?這明明就是巧遇。」
「呵呵。」佟子若齜牙咧嘴的給他兩聲冷笑。「那也太巧了吧?現在遇到,早上遇到,昨日遇到,前日也遇到,大前天也遇到。」
「這說明了咱們倆真的是有緣人,所以——」
「不要。我拒絕。」佟子若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直截了當的拒絕,只因為過去三天她都听了不只三遍了。
事實上這家伙能這麼鍥而不舍也讓她很意外,簡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嘛!
陸昊允張著嘴巴僵在原地,整個人都快要被挫折給打敗了。「佟泵娘,古有三顧茅廬的故事,本公子為了請你都超過十顧了,你怎能始終無動于衷,心硬如鐵啊?」
佟子若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因為金錢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說完,她直接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離開張家時,她雖獲得了五千兩銀票,但坐吃山空實在不是她的性子,便替自己找個差事,重操舊業的干起她穿越前的老本行——行銷策劃。
她行銷策劃的能力在整個公司里可是排得上名號的,雖不到前三,前五名絕對有她的分,就算沒分,穿到這連廣告行銷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的古代世界,以她領先了幾千年的商業頭腦,她怕誰啊?
所以,在花點錢搞定話本、再請個說書人到小飯館去說書整張家的事進行中時,她沒事就到街上逛逛,專找那些看起來經營不善或是遇到困難的店鋪搭搭訕,取得對方信任之後,再出手幫那些人將搖搖欲墜的鋪子起死回生。
她這麼做的主要目的其實是為了擴充人脈來替她打免費廣告,而不是為了賺取酬謝金,當然有人願意給,她也是會收,畢竟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想想,有實例證明、有當事人證明、還有人推薦保證,那她的一人行銷策劃公司還會怕沒生意找上門嗎?
總而言之,只要張家別再來找她麻煩,以及身後的跟屁蟲能早點知難而退別再來煩她的話,她對未來充滿了展望。
「佟泵娘,如果我向你保證絕不會讓你丟了性命,就算生意賠了銀兩也不需要你負責,一切都由我來承擔的話,這樣你是不是就願意改變心意了?」陸昊允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游說她。
「不願意。」佟子若二話不說就丟了這三個字給他。
「除此之外,我付你一年一萬兩的酬勞。」
佟子若終于停下腳步,轉身面向他,但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陸昊允差點吐血——
她說︰「才一萬兩你就要本姑娘為你做牛做馬?你是腦袋有問題還是專作白日夢啊?」
「姜大哥,你別攔我。我非把這封密函送到京城不可,到時候等京城那邊的命令下來,我就不相信她還敢拒絕說不要,不願意!」
陸昊允手上抓著一封剛寫好還沒密封的信,試圖推開攔阻他走出房門去喚下人送信的姜青文,整個人顯得暴跳如雷。
「你知道她說我什麼嗎?她竟然說我腦袋有問題,還說我在作白日夢!就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你知道當時四周路人看我的眼神有多奇怪嗎?好像我真的腦袋有問題,甚至有人說我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卻是個瘋子,真是可憐!真的是氣死我、氣死我了!」
他氣到把手上的信都給揉成了一團,還用力的丟了出去,打到牆角反彈到地上又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可是這樣並未稍減他的怒氣,他依然怒氣沖天,怒不可抑。
「還有,」他繼續大聲晦哮著,「一年一萬兩的酬勞很低嗎?她竟然說『才一萬兩』,她竟然說才!姜大哥你說,你來評評理,到底是誰的腦袋有問題?」
他氣得在屋里走過來走過去,口中氣呼呼的罵道︰「瘋女人,瘋女人,她才是個腦袋有問題的瘋子!」
姜青文伸手揉了揉額際,覺得頭被剛才陸昊允那一連串的咆哮吼得有些疼痛。
他從來不知道這家伙暴怒起來會是這個模樣,因為在好友信中常提的都是性子太冷靜、腦袋太聰明、個性太冷漠淡然之類的,好像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讓好友這個聰明冷傲的小弟動怒。
朝夕相處的家人都這麼覺得了,他這個听之信之的外人又怎會有所懷疑呢?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
姜青文又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從這位公子來到青雲城之後,他就沒幾天安和寧靜的日子可過,尤其是近日情況更加惡化,他這是招誰惹誰了?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你先冷靜點。」他開口說。
「你要我怎麼冷靜?那個瘋女人真是快要氣死我了!」陸昊允怒不可抑的答道,口氣很沖。
好吧,他根本不該說這句話。姜青文自我檢討,決定還是直指問題核心好了。
「既然你覺得佟泵娘是個腦袋有問題的瘋子,那你何不離她遠一點?」他重新開口,認真的說道。
陸昊允瞪他一眼,皺眉道︰「你明知道我有事請她幫忙。」
「請她幫忙?」姜青文輕挑了下眉頭,忍不住輕諷道︰「可是我看不出你這是在請人幫忙的態度,反倒比較像在找人尋仇。」
陸昊允張了張嘴巴,臉上表情有些不服又似有些窘然。
「那是因為她的態度實在是太氣人了,我明明誠心相請,她卻一再拒絕。」他有些強詞奪理的開口。
「既然她都,再拒絕了,你為何還不放棄?為何對她如此執著?」姜青文問道。
「我才不是對她執著,我是對她的經商才能與手段執著。」陸昊允迅速糾正他錯誤的說法。
「好,你是對她的經商才能與手段執著。」姜青文從善如流的點頭道,「可是問題在于她已經明確的拒絕你好幾次了,你又何必強人所難、苦苦糾纏,弄得對方不堪其擾,你自個兒又氣得半死?」一頓,他又說了句,「你該知道強摘的瓜不甜這個道理。」
陸昊允蹙緊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才猶豫的開口道︰「姜大哥可知近來邊境不太平靜之事?」
姜青文瞳孔驟縮了一下,神情慢慢凝重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戰爭?」
陸昊允搖了搖頭,道︰「還不到那麼嚴重的地步,但听說皇上有些憂慮,所以身為戶部之首的我父親首當其沖被下達了充盈國庫的命令,我才會被派出來勞碌奔波。」一頓,他又道︰「我不是不願意放棄,而是不能放棄,不管是為了我父親,還是為了朝廷與百姓。」
「我明白了。」姜青文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知不覺的,陸昊允也跟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些頹然的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姜大哥,你認為我若將這事告訴那女人,她會改變態度,不再拒絕我的請求嗎?」他猶豫地開口問道。
「不管是為了你父親,還是為了這個國家的百姓,你都得試上一試。」姜青文說。
陸昊允無奈嘆息一聲,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