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大廳內一如往常般熱鬧吵雜,對于張守信的出現除了佟子若這桌人注意到外,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姑爺?」陸昊允挑眉道,對這兩個字莫名的感覺到刺耳。
「就是張家二房那位嫡長子,張守信公子。」葉嬤嬤介紹道,以為陸公子不知道此人。
「我以為你家姑娘現今獨身一人,並未成親有夫婿。」陸昊允直視著葉嬤嬤的雙眼緩聲說道,那淡然清冷的目光讓後者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是,是老奴說錯話了,我家姑娘未出嫁又何來姑爺。」葉嬤嬤立即從善如流的改口道,眼角余光卻撇見那「前姑爺」正朝他們這方向大步走了過來,不由得緊張的朝自家姑娘叫道︰「姑娘,姓張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朝咱們這里走過來了!」
「放心,這里眾目睽睽,他不敢對咱們怎麼樣的。」佟子若安撫她道。
就在兩人對話這短短的時間內,張守信已幾個大步走到了他們這兒。他先是朝她微微一笑,接著用和善的面容與語氣對她柔聲道︰「子若,好巧。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你不是知道我在這才來的嗎?巧什麼巧?」佟子若嘲諷的撇唇道,直接戳穿他的裝模作樣。
張守信沒想到她會這麼不給面子,頓時渾身一僵,臉都變了顏色。他強忍著不悅與尷尬,勉強撤笑的開口道︰「子若,許久不見,你倒是變得愛開玩笑了。」
「開玩笑我還得挑對象。你是我的誰,我為何要與你開玩笑?」佟子若冷笑,「還有,麻煩你稱呼我佟泵娘,我的名字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叫的。」
張守信勃然變色,陸昊允卻是忍不住瞬間笑了出來,還贊嘆了一句,「這話說的好。」
「你是什麼東西,本公子與人說話有你插嘴的分?」張守信立刻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到他身上去。
該死的女人,他都已經和顏悅色的與她說話了,她竟敢對他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冷嘲熱諷,還拿阿貓阿狗來比喻他,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這氣他得先忍著才行,得先將她安撫好,讓她乖乖地與他復婚,再次成為他張守信的媳婦,為張家的鋪子做牛做馬,到時候看他怎麼拿捏她!
就在張守信遷怒的把怒火燒向陸昊允且心里打著如意算盤時,與他們同席而坐的阿岳已騰地猛然站起,一把揪住張守信的領口,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你是什麼東西,敢對我家公子這麼說話?」阿岳冷酷無情的迸聲道。
「你想干麼?快點放開我,救命、救命啊——」張守信被嚇得面無血色,不斷地掙扎驚叫,也將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阿岳。」
陸昊允開口輕喚一聲,阿岳便知道主子的意思,松手放開了手上的人渣。
突然自半懸空的狀態下重獲自由,張守信整個立足不穩,瞬間跌了個四腳朝天。同時之間,也有人認出了他們。
「那是佟家姑娘,還有那可是張家二房的大公子?」
「沒錯、沒錯,就是佟泵娘的前夫。」
「他們兩家不是早就撕破臉了嗎?怎麼兩人還會湊在一起?」
「我剛看到了,是佟泵娘他們先到這,姓張的後來才出現。」
「是湊巧踫上嗎?我看不見得。」
「我也這麼認為。當初這兩家可是鬧得不歡而散,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就算是在街上巧遇也會當不認識,哪里還會主動迎上前去說話?」
「是姓張的迎上前,我看佟泵娘根本不想再見到他。」
「我倒是比較好奇與佟泵娘坐在一起的公子是何人,看起來不太像是一般老百姓啊。出手的很像是個護衛,一般人能有護衛嗎?」
大廳中,許多人都在交頭接耳的私語著,對眼前的情況好奇不已。
張守信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雖面有怒色,卻也不敢再對眼前這對來路不明的主僕擺款兒,他轉身面對佟子若,開門見山的將來意說出來。
他說︰「子若,我今天是來與你和好的。你這段期間都住在哪兒?我讓下人去幫你收拾東西,你直接跟我回家就行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呆,大廳更是瞬間鴉雀無聲。
「你這個人腦袋是不是有毛病?」佟子若第一個回神出聲問道,不大的音量卻清楚地響徹在靜極的大廳之中,落入眾人耳里。
下一秒,大廳里頓時哄堂大笑,在座客官們個個笑得東倒西歪,還有幾個樂極生悲的不小心被嘴里的食物嗆到,轉笑為咳的在那邊咳個不停。
張守信被眾人笑得面紅耳赤,怒目切齒的朝她迸聲道︰「佟子若,我是看你可憐,孤苦伶仃、無家可歸,這才求爹娘盡釋前嫌讓你重返我張家,繼續做張家的媳婦,你別不知好歹。」
「你果然是腦袋有毛病。」佟子若用看瘋子的表情看著他道。
大廳中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的笑聲瞬間又響亮了起來,大伙都笑個不停。
「佟子若!」張守信咬牙切齒的朝她怒目相向。
佟子若始終面不改色,冷嘲熱諷的看著他說︰「張守信,你不覺得你剛才說的話很可笑嗎?求你爹娘盡釋前嫌?做錯事的人是你們,被虧待的是我,要盡釋前嫌也輪不到你們吧?另外,是誰告訴你我想重返張家做媳婦的?我的腦袋又不像你一樣有毛病,瘋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你就逞強吧,現在除了我張守信還有誰敢要你?一個沒有娘家、沒有嫁妝,還被夫家休離的棄婦。」張守信怒極反笑的朝她冷笑道。
葉嬤嬤氣得都漲紅臉了,怒不可遏的朝他叫道︰「我家姑娘才不是被你們張家休離的,是你們張家人太狼心狗肺、太人面獸心、太不是人了,我家姑娘主動提出和離的!你不要顛倒黑白!」
「葉嬤嬤,這事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要顛倒黑白也必須要有人相信他才行。」佟子若柔聲安撫她。
「佟泵娘說的是,咱們沒人相信那姓張的。大伙說對不對?」大廳中立刻有人聲援她。「對!」眾人響應。
張守信臉都黑了,卻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
張家小飯館、嚴氏茶坊、李氏布行,對了,還有那間陳家的涼糕餅鋪,那幾家小店鋪都是經營不善卻突然起死回生的,這事他們張家可是確切的查證過,證實佟氏在商道上真有兩把刷子。而她身為他張守信的女人,既然有這種賺錢的才能,又怎能浪費,不為他們張家賺錢呢?
這件事可是他們張家大房和二房一致的決定,甚至將他那個從平妻抬為正妻的愛妻都打回到平妻身分,將他的正妻之位讓出來要還給佟氏,這個女人怎麼還如此不識好歹?
「佟子若,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現在跟我回家的話,我的正妻之位就還是你的。過了今天,以後你就算是跪求我,也只能當個妾室,你听清楚了嗎?听清楚了就快點做決定。」他冷聲下達最後通牒,怎知她只回了他一個字——
「滾。」
「你——」
「阿岳,把他給我扔出去。」陸昊允突然開口道。他的語氣淡淡的,但大伙都可以感覺到他的不耐與薄怒。
阿岳毫不遲疑的听命行事,手一伸一揪,提了人就往門口走去。
「放開我!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殺人了!救命啊——」張守信掙扎的大叫著,卻再次引來大廳眾人的哄堂大笑。
「你可知那家伙為何會突然想與你復婚?」陸昊允目不轉楮的看著佟子若。
「八成與之前王大叔和陳老伯與我提起的事有關。」佟子若洞如觀火,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被張守信那王八蛋耽誤了不少時間,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迫不及待的端起碗筷,低頭吃飯。
「你倒是看得明白,不過你真的一點都不心動嗎?」陸昊允狀似不經意的問。
「心動什麼?」佟子若抬頭問道。
「重回張家。」他問,結果卻被她賞了一記白眼。
「你是不是和姓張的一樣腦袋有毛病?我剛才說的話你沒听清楚嗎?我又不是瘋了或是傻了。」她沒好氣的說。
「你一點也不傻,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陸昊允緩慢地搖頭道。
「你知道就好。」佟子若又白了他一眼,這才低頭專心的吃飯,沒注意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表情也逐漸從若有所思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用過午餐後,佟子若照計劃又去了李氏布行、張家小飯館和嚴氏茶坊走了一趟,結果怎麼也沒想到中午的插曲又卷土重來,在嚴氏茶坊內活生生又上演了一回。
這回上場的不僅有去而復返的張守信,連張家二老爺,佟子若的前公公張盛碩都親自出馬前來。
「媳婦——」
「停,我可不是你們張家的媳婦,請稱呼我佟泵娘。」面對一出現就開口喊她媳婦的張盛碩,佟子若毫不客氣的直接冷聲打斷他。
張盛碩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但仍強忍怒氣,好聲好氣的對她說︰「我知道你對張家有氣,以前的事是我們欠缺考慮,以為替你經營你爹娘留給你的產業是在幫你,畢竟你是一個生活在後宅的女人,哪里懂得什麼經營之道,你說是不是?不過現在我們知道錯了,親家老爺生前早把本事都教給你,還把你教得青出于藍勝于藍。所以我們決定把那些鋪子都交還給你經營。你回家來吧,只要你肯回來,守信正妻的位置還是你的。」
佟子若當真是哭笑不得,不懂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又自以為是的人。張家人果然都不是正常人,簡稱不是人。
「張二老爺,中午我便同你兒子說過了,我腦袋沒毛病,人也沒瘋,他沒告訴你嗎?」她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如果沒有的話,我現在可以再說一次。我瘋了才會再進你張家大門,听清楚了嗎?」
「你難道不管佟家的產業了嗎?那可是你父母和佟家祖輩留下來的。」張盛碩握緊拳頭強忍怒氣,拿佟家祖業動之以情。
「佟家的產業?」佟子若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現在還有佟家產業嗎?那些產業不都改姓張了嗎?」
「只要你回張家,我會將那些產業全交回你手上。」張盛碩一臉認真的承諾道。
「回張家我還逃離得了你們張家人的手掌心嗎?那些產業最後還不是依然要落入你們姓張的手中。別當我是笨蛋。」
「佟子若,爹都親自來請你回去了,你還想怎樣?別給臉不要臉!」一旁的張守信怒不可遏的開口罵道。
「你給我閉嘴!」張盛碩轉頭怒斥兒子,很明顯是還不想放棄佟子若這棵搖錢樹的意思。他轉頭對佟子若說︰「守信身為我的嫡長子,從小順風順水沒受過氣,更沒被人黑臉對待過,這才會有些失控,你別在意。」
佟子若搖頭道︰「意思就是張守信會失控罵人是因為我給他受了氣、給他黑臉看,這不是他的錯而是我的錯嘍?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好笑了!」
「佟子若——」怒氣沖天的張守信才一開口就被怒斥。
「你閉嘴!」張盛碩破口大罵,將再也遏制不住的怒氣全數發泄在兒子身上。「這不都是你惹的禍,當初你若是好好地對待你媳婦,她現在會翻臉不認我這個公公、不認你這個相公嗎?你這個混帳!」
公公?相公?佟子若真的是快要被這對無恥不要臉的父子惡心死了,她轉頭對待在一旁的陸昊允說︰「陸公子,可以請你幫個忙嗎?我實在是不想听下去了,再听無恥的人說無恥的話我真的會吐。」
陸昊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平靜地點頭道︰「如你所願。阿岳,把他們扔出去。」
阿岳向來都是徹底執行主子的命令,所以即便一手拎一個對他有點吃力,他還是將張家那對無恥父子給扔出了嚴氏茶坊,末了還像門神般站在茶坊門口以防那對父子不死心還想再往回走。
茶坊包廂中,陸昊允目不轉楮的看著佟子若,表情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看得佟子若莫名有些惱火。
「你有話就直說。」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好奇你真的不想把屬于佟家的產業要回來嗎?」陸昊允問道。
佟子若搖頭。
「為何?」陸昊允不解的問道。「如果你是因為自己斗不過張家,我可以幫你。」
佟子若有些悵然若失的搖搖頭,道︰「就算要回那些產業,青州佟家的傳承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為何會不復存在?」陸昊允不解,「以你經商的能力,要撐起青州佟家並不難。等以後你成了親多生幾個孩子,再與你夫婿商量一下,讓其中一個孩子跟你姓來繼承佟家產業、傳承佟家也不是什麼難事,不是嗎?」
佟子若苦笑了一下,對他說︰「佟家傳承的不只有血脈,還有佟家的釀酒秘方。如今那釀酒秘方已失,青州佟家即便傳承下來,也不再是以前那個青州佟家了。名不符實的青州佟家,又有何傳承的價值?」
陸昊允不由自主的蹙起眉頭,疑惑的問她,「我听姜大哥說過,你父親曾將你當成佟家繼承人來培養,他難道沒有將佟家的釀酒秘方傳于你嗎?」
「你也對佟家的釀酒秘方有興趣嗎?」佟子若不答反問。
陸昊允瞬間便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瞪眼道︰「佟子若,你當我陸昊允是什麼人了?不過是個酒方,我陸昊允就算是想要,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哄騙嗎?」
佟子若對于他的盛怒沒半點反應,只是情緒低落的悵然道︰「就算是你想要也沒了。」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陸昊允收斂起怒氣,問道︰「什麼意思?」
佟子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先前我在張家重病醒來之後就得了失憶癥,將過去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淨了。」
陸昊允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半晌後才問她,「你在跟我開玩笑?」
「沒有。」
陸昊允呆了,十分難以置信。失憶癥?失去過去所有的記憶?這世上真有這種病?可是不對啊—
「你現在所擁有的經商知識與才能難道不是你父親生前對你的教導嗎?」他緊盯著她問道。
「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佟子若給了模稜兩可的回答。
「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陸昊允焦急道。
「我既然失去了所有記憶,又怎會知道是不是?我只知道在我失憶後,我的腦袋里除了留下一堆經商行商之道外,余下是一片空白。」
「那『富家女落難記』難道不是出自于你之手?」陸昊允依舊難以置信的繼續提出不合理之處。
「我雖失去記憶,但葉嬤嬤並沒有。」佟子若一本正經的回答。
陸昊允這時也無話反駁了。雖然他依舊難以置信,但若真無此事,她又何必要對他撒謊呢?
失憶。真是作夢都沒想過的事。
「你失憶的事,大夫看了怎麼說?」他問她。
「沒看過大夫。」佟子若搖頭道。「在張家時,即便我病得都快死了,他們也不讓請大夫。後來離開張家,我的頭並未因此而疼過,我也不想再去回憶那些逝去的事,也就沒去找大夫了。」一頓,她又說︰「其實我覺得現在也挺好的,忘了就不需要再去執著什麼,反正都人事全非了,再執著也找不回過往記憶中曾有過的美好,徒留傷感。」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輕忽此事,該讓大夫仔細的替你把把脈,免得落下什麼病謗卻不知道。」陸昊允一臉責備。
「我上午不是已讓大夫把過脈了嗎?除了體虛之癥外,大夫不是說我沒病嗎?」佟子若不以為意。
「那是大夫不知道這事,沒往這方向注重。我看不行,趁時間還早,咱們再找幾間醫館、幾個大夫替你好好的把一把脈象再說。走。」陸昊允說完便起身準備要走,卻見佟子若動也不動的坐在原位上。「怎麼還坐著不動?」
「我不去。」
陸昊允立刻皺起眉頭,「你這是在耍任性嗎?」
任你的頭!佟子若差點就這麼回他了。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早上我才看過大夫,大夫也說了我沒病,現在何必多此一舉呢?就算你銀子多也不用這麼花吧?如果你真嫌銀子多,我不介意你分我一點。」
「這關乎到你身子,別不當一回事。」陸昊允一臉嚴肅,忍不住有些動氣。
「就因為是我的身子,我才知道我自個兒沒事,沒病沒痛的根本用不著看大夫。」佟子若堅持道,一點也不怕與他硬踫硬。
「你!」陸昊允第一回被人氣到說不出話來,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都已經氣到不行了卻又發不出來,只能悶在肚子里憋屈著,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算了,隨你愛去不去,反正身子不是我的,以後出了什麼事,受苦受痛的人也不是我。」他生氣的說完,衣袖一拂,轉身就走。
佟子若對于他明顯的惱羞成怒只是聳了聳肩,根本不放在心上。
隨後,她又在茶坊待了許久,只因為有幾個消息靈通的小店主在她來之前就已經等在茶坊里盼她指點了,她也不好意思讓人等了半天卻連屁都不放一個就走,只好花點時間听听他們的經營困境並給點建議了。
總之,在陸昊允拂袖離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佟子若這才得閑,告辭,離開茶坊。
然後在步出茶坊、從葉嬤嬤口中得知陸昊允早已拋下她們先行離去多時,她整個呆滯傻眼。
沒了馬車可坐,佟子若只能靠萬能的雙腳走路回家,只是她真的是愈走愈想愈生氣。
「葉嬤嬤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小心眼的男人?只不過是稍微不順他的心意而已,他竟然就這樣扔下咱們倆走了?實在是太過分、太不可理喻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啊,真是太氣人了!」她一路走一路怒不可遏的對葉嫂嬤發牢騷,訴說自己的不滿。
「姑娘,老奴可否說句實話?」一路沉默听她抱怨的葉嬤嬤突然開口問道。
佟子若愣了一下,點頭道︰「你說。」
「老奴覺得陸公子會生氣是應該的,換作老奴也會生姑娘的氣。」葉嬤嬤說。
佟子若突然沉默了下來,沒有應聲。
葉嬤嬤看了她一眼,接著說︰「姑娘,你應該知道陸公子會這麼生氣是因為關心你,若不是真心關心你,他根本不會生氣。你實在不應該這麼說他。」
「我又沒讓他關心,他這是多管閑事。」佟子若嘟囔著說。
「姑娘!」葉嬤嬤出聲喚道,眼里有著明顯的責備與不贊同。
「我說的又沒錯,我又沒病,他干麼一直要我去看大夫?」佟子若不服道,始終不覺得自己有錯。
「陸公子沒錯,一切其實都是老奴的錯。」葉嬤嬤突然滿臉自責的說道。
「葉嬤嬤,這事根本與你無關。」佟子若睜大雙眼,不知她為何要這麼說。
「不,如果老奴沒忘記姑娘失憶的事,在咱們離開張家後記得帶姑娘去找大夫看病的話,今日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這一切都是老奴的錯。」葉嬤嬤一臉黯然,自責的搖頭
「這根本不是葉嬤嬤的錯,因為我自個兒都忘了這件事。」佟子若迅速安撫,見不得老人家為她自責。「咱們離開張家之後,為了生活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我的頭也沒犯過疼,哪里會想到要找大夫看病?總之,這事不是葉嬤嬤的錯,如果你硬要說是你的錯,那就是在怪我。」
「姑娘,老奴絕對沒這個意思。」葉嬤嬤急忙道。
「那就別再說錯不錯的。」佟子若一臉嚴正。
「是。」葉嬤嬤也只能應是了。
主僕倆至此無話,抄著近路,安靜地穿越一條又一條的小巷。
突然間,兩個壯漢不知從哪條岔路冒了出來,橫身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葉嬤嬤第一時間便擋到佟子若面前,滿臉警戒的斥喝道︰「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你是佟家姑娘,張家二房的大媳婦?」站在她們左前方,留著落腮胡的大漢嘿嘿冷笑的盯著她們問道。
「不是。」佟子若直接否認。這一听就知道對方是特意沖著她來的,來者不善,她承認不是找死嗎!
「不是?難道咱們弄錯人了?」落腮胡大漢一陣呆愣後,轉頭問同伴。
「咱們會弄錯,難道張家人也會弄錯?」落腮胡的同伴下巴一揚,朝佟子若主僕身後的方向示意。
佟子若和葉嬤嬤不由得回頭看,竟然看見了張家的管事。
葉嬤嬤一眼就認出來人,怒聲問道︰「李總管,你想做什麼?」
「我奉二老爺和二少爺的命令特地前來接二少女乃女乃回府。」李總管面無表情的答道,接著朝兩名壯漢命令道︰「你們倆發什麼呆,還不動手?」
佟子若怎麼可能乖乖站在原地等著被捉,她迅速果斷的對葉嬤嬤小聲道︰「葉嬤嬤,咱們分頭跑。」說完不等葉嬤嬤有何反應,立即大喊一聲,「跑!」提起裙擺,轉身拔腿就跑。
她一點也不擔心葉嬤嬤,因為對方的目標是她,只要她能突圍,這些人絕對不會舍她而去追葉嬤嬤。
換句話說,與她分開的葉嬤嬤肯定能逃月兌,到時候即便她真落入張家人手中,陸昊允肯定也能在最短時間內將她從張家給救出來。
前方擋路的是兩名壯漢,後方則是肥胖的李總管,他還帶了一名同樣腦滿腸肥的家伙在阻路,佟子若自然選擇朝後方突圍。
現場誰也沒想到佟子若會有此舉動,個個猝不及防,尤其是李總管那方向的兩個胖子,根本來不及有反應就見佟子若朝他們飛奔而來,然後以靈巧的閃避從兩人之間穿越而過,留下翻飛的長發與飛揚的裙擺殘影,迅速遠去。
這一切的發生,頂多就一個呼吸的瞬間而已。就這麼短時間,眼前即將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
李總管難以置信,怒不可遏,迅速回神咆哮出聲。「還發什麼呆?快給我追啊!」
兩名壯漢加個胖子立刻拔腿就追,李總管也隨後追去,獨留自始至終都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的葉嬤嬤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
佟子若拼命的往前跑,感覺氣都快要喘不過來,肺部像要炸了,腿像要斷了一樣。
這個身體實在是太嬌柔虛弱了,才跑了這麼一小段路就要撐不住了,真是太遜了。想她在穿越之前才剛參加完十公里的馬拉松競賽,還在數千名不分男女老少的參賽者中跑出名列第十的好成績,相較于現在,她整個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苦悶感。
看樣子她得想辦法鍛鏈鍛鏈自個兒的身體了,要不然逃得了這回,下回再遇上這種你追我跑的事,她八成也逃不了完蛋的分。
可惡的張家,該死的張家,真是混蛋王八蛋啊!
早知道他們這麼卑鄙無恥無極限的話,她就應該先下手為強,讓陸昊允找個由頭把整個張家給抄了。反正現今朝廷正缺錢用,張家那些財產還可以充盈國庫,一舉兩得多好。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佟子若一邊拼命的往前跑,一邊胡思亂想著,突然間覺得自己的膽子真大,遇到這種事除了氣憤外,竟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
不過她倒是有些心慌,因為她對附近路況完全不熟,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才有人潮,才能得救。
如果她有前世的體力的話,她倒是不介意跑上十公里給追兵追,但她現在就是個弱雞,根本撐不了多久啊。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這麼大一個胡同,怎麼會連個人影也看不見,好歹也冒出一兩個人來幫她尖叫幾聲,喊喊救命或殺人了什麼的,她沒多余力氣可以喊啊。
好累,好累,好累……
她快要喘不過氣,快要跑不動了,要不要干脆停下來束手就擒算了,再跑下去她可能會休克倒地不起。
葉嬤嬤應該逃走了吧?到底幫她找到救兵沒?
陸昊允你還不來救我這個顧問,再不來的話,看我以後還幫不幫你!
完了,她要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