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九,宜嫁娶。
佟子若從城西白雲山下的紅葉山莊上花轎,一路听著吹鼓手、銅鑼等樂器熱熱鬧鬧的從城外吹打到城內,直到下轎為止。
老實說她一點都不覺得緊張,只覺得有趣又好玩。
這古代婚禮雖然折騰,但一生就這麼一次,不折騰不隆重又怎夠回味一生一世呢?所以她很享受,帶著一種痛並快樂著的奇特情緒。
視線被頭頂上垂落下來的紅蓋頭所遮蔽,她只能隨人攙扶著往前走,一會兒踩碎瓦,一會兒跨火盆的,直到站定位听見主持婚禮的司儀高喊出那幾句耳熟能詳的話語——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佟子若差點笑場,因為感覺真的很好玩,像演戲似的。
不過等被送入洞房,陸昊允以桃枝掀起她的蓋頭,看見滿室笑盈盈的陌生人之後,佟子若就有些笑不出來了,真實感受到自己真的嫁人了,還嫁進一個有一堆妯娌的大家族里。夫妻喝下合巹酒後,婚禮終于告成。
「好了,熱鬧都看完了,大伙可以出去了。」陸昊允突然開口,把擠在新房里看熱鬧的所有人都弄得哭笑不得。
「五弟,你這是做什麼?」大嫂程氏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他問道。
「趕人。」陸昊允毫不含糊的直接答道。
「你好歹讓我們和五弟妹說幾句話吧?至少讓我們向她自我介紹一下也行啊,花不了多少時間的。」二嫂張氏哭笑不得地說。
「明早見禮時再介紹就行了。」陸昊允不由分說的決定道,說完干脆直接動手趕人,一個個的將人往門外推去。「好了,都出去,出去。」然後直接將房門關上。
被推到門外的人個個呆若木雞,在一陣錯愕的你看我、我看你之後,表情怪異,又有些好笑,還有些羞臊。
五弟該不會連這麼點時間都等不及,就要洞房了吧?看不出他是這麼猴急的人啊。眾人幾乎都這般心想著。
程氏身為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自然得扼阻這麼離譜、會惹人笑話的事情發生。
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門,朝新房里那做事不按常理的小叔子提醒道︰「五弟,外頭還有一堆客人等著你去敬酒,爹也在那邊等你過去,你別耽擱太久。」
房里靜默了一會兒,才傳出陸昊允的聲音——
「知道了,我就和媳婦說幾句話。」
大伙聞言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隨即又覺得好笑,一個個搖頭失笑了起來。
「看樣子五弟是真心喜歡五弟妹。」
「這還用說嗎?若不是真心喜歡,前陣子又怎會和母親鬧上,連終生不納妾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看五弟這樣,不知道的人八成會以為那道賜婚聖旨是五弟向皇上求來的。」
「剛看了下五弟妹,長得雖眉清目秀、嬌美動人,可仍比不上京城里那幾位拔尖的姑娘,也不知道五弟怎麼就如此的上心。」
「以五弟那挑剔的性子,能讓他上心的人自然有其長處。咱們也別在這兒猜想了,以後相處的日子多的是,自然能明白五弟妹是如何讓五弟傾心的。」
大伙圍在新房門外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語時,房內的陸昊允已動手幫佟子若將頭頂上沉重的鳳冠給卸了下來。
「很累吧?一會兒我讓人送點東西過來給你吃,你吃完累了就先梳洗休息別等我,我可能沒那麼早回來。」陸昊允體貼的對她說。
「你剛才這樣把人趕出去,不會讓人詬病吧?」佟子若擔憂的問他。
兩人認識相處久了,自然了解對方的習性。
陸昊允一見她臉上的笑容僵了,就知道她面對屋里成群的姑嫂感到不自在,他自然也不會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這才有趕人的舉動出現。
佟子若也明白他這麼做全是為了她,但她才剛進門,他就這般不顧禮節地為她趕人,對她這個新進門的媳婦兒可不是件好事,她不得不擔心。
「我的性子家里的人都知道,怪不到你頭上的,放心。」陸昊允安撫她。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佟子若自然把心放下,畢竟那些都是他的家人,他肯定比她了解他們。
新房里突然陷入一片沉靜,曖昧在空氣中流轉著。
佟子若在他目不轉楮的凝視下,感覺自己的臉正在迅速發熱中,幸得臉上的妝容夠厚,不然肯定遮掩不住她的臉紅。
「我這兒沒什麼事,你有事就去忙吧,讓吉祥如意或花開富貴過來陪我就行。」她對他說,聲音較平日低柔。
「今日我本來打算讓三姊在這兒陪你的,怎知三姊突然有了身孕,身子不適不克前來。她在信中要我向你說聲抱歉,說好要來的,結果卻食言而肥。」陸昊允告訴她。
佟子若輕愣了一下,才搖頭道︰「三姊有身孕是喜事,還是身子要緊。」
陸昊允點點頭,同意她的說法。他看著她,突然伸手輕觸她涂著厚厚一層粉的臉,道︰「我還是喜歡你臉上什麼都沒涂,清清爽爽、干干淨淨的樣子。」
佟子若呆了一呆,忍不住笑了起來。
「英雄所見略同。」在鏡子里看見自己上完妝的模樣時,她也是一陣無言以對。
「娘子算什麼英雄?」陸昊允似笑非笑的取笑她。
「巾幗英雄。」佟子若大言不慚。
陸昊允低聲笑了起來,真舍不得離開她到外頭去與賓客們敬酒,只可惜爹娘再寵他也不可能容他這般不知輕重。
想到這,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賴下去了。他起身道︰「你盡避卸妝休息沒關系,我會把外頭那些人一並帶走,不會再有人過來打擾你。」
「好。」佟子若柔聲點頭道,一頓後又吩咐他,「一會兒你少喝點酒,傷身。」
陸昊允雙眼含笑的看著她,不疾不徐的開口應道︰「好,我听娘子的。」
雖然允諾了要少喝點酒,但陸昊允在入夜走進新房時,依然歪歪斜斜,渾身酒意,喝得約有七八分的醉意,讓守在外間的吉祥和如意見狀後,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扶人了。
她們可是都知道五爺不愛丫鬟近身的,還好,就在她們猶豫不決時,里間響起了姑娘——不是,是五少女乃女乃的聲音。
「是不是五爺回來了?」
吉祥和如意還來不及開口應答,直往里間走去的陸昊允已有些大舌頭的出聲應道︰「是、是我回來了。」
話聲剛落,穿著紅綢中衣的佟子若已從內室里走了出來,對著醉態可掬的他蹙眉道︰「不是讓你少喝點嗎?」說著,快步上前攙扶他。
「放心,娘子。我沒醉,誤不了今晚的春宵。」
佟子若不由自主的臉一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會在丫頭跟前說出這種渾話,就表示醉得差不多了,竟然還跟她說他沒醉。
「吉祥,來幫我扶他進屋里。」她轉頭對吉祥說。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陸昊允立刻伸手在空中亂揮一通,嘟嘟囔囔的說道︰「我只要娘子扶我。」
佟子若有些氣結,吉祥如意兩丫鬟則忍不住低頭偷笑。
「算了,你們倆下去吧。我自己來伺候這個醉鬼。」佟子若沒好氣的說,認命的將半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往淨房攙扶進去。
淨房內熱氣蒸騰,下人們似乎早知道他何時會回房,備好了熱水。
佟子若將他扶到浴池邊,低頭對他說︰「陸昊允,你有辦法自己走,應該也有辦法自個兒洗澡而不會把自己淹死吧?」
「沒辦法。」陸昊允抬起頭來對她傻笑。
佟子若狠狠地瞪了他兩眼,也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想甩下他又擔心他會不會出事;不走嘛,難道真要她服侍他洗澡不成?雖說她上輩子也不是沒看過luo|男,但到底他們倆才剛剛成親,還不曾luo裎相對過,她也會害羞好嗎!
在她還在猶豫不決、掙扎不休時,不料他卻已動手扯開自己的腰帶,復又伸手過來扯她的。
「喂喂喂,你干麼扯我的衣帶?」
她即便反應迅速,在攙扶著他的情況下也來不及阻止他扯開她衣帶,將手伸進她衣內,瞬間扣住她腰身,將她整個人拽入他懷中的舉動。
他低頭將下巴靠在她肩上,帶著酒氣的灼熱氣息不斷在她耳邊輕拂著,搔得她有些發癢。
「你終于是我的了。」他說。
「我是我自己的,才不是你的。」佟子若忍不住回嘴道。
陸昊允聞言忍不住炳哈笑了起來,他就知道她與眾不同。「好,你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今後只屬于你。」
「當然。」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接得異常順口,逗得陸昊允抱著她又哈哈笑了起來。
「你到底是真醉還假醉啊?」佟子若有些拿借酒裝瘋的他沒辦法。
「不管真醉還是假醉,我都沒忘記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陸昊允突然收起笑聲,將嘴巴貼靠在她耳朵上,沙啞的說道。
佟子若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忽然有些緊張了起來。「你……還是先洗澡吧,我……不喜歡有人渾身酒味的上床。」
「好,你陪我一起洗。」他抬起頭,目光幽深的凝望著她。
佟子若覺得自己似乎在一瞬間屏住了氣息,她不禁輕舌忝了下干涸的唇瓣,說︰「我已經洗過了。」
「我知道,但我要你陪我。」他的聲音沙啞,氣息灼熱,濃郁的酒氣隨他的吐氣彌漫在兩人之間,也快要將她醺醉了。
「我……」她無意識的開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拒絕還是接受,卻被他打斷。
「你不能拒絕我,因為你欠我一個要求。」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漆黑深邃的陣中隱約有火光在躍動。
「要求?」她有些無法呼吸,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沒錯,這便是我的要求,今晚陪我鴛鴦浴。」
說完,他忽然像忍耐終于達到極限般的倏地松開她,並以最快的速度三兩下將身上的衣服剝得精光,再將她身上的中衣扯掉,一把將還來不及反應、僅著肚兜與褻褲的她抱起,兩個跨步便抱著她隨他一同沉入熱氣蒸騰的浴池之中。
……
新婚夜,春情濃。
隔日一早,佟子若差點下不了床。
她一直以為陸昊允平日不近,對男女之間的事應該不太喜好,沒想到他哪是不喜好啊?他根本就是一匹食髓知味的大色|狼!
她的腿……她的腰……啊啊啊……
罪魁禍首躺在她身旁傻笑,氣得她忍不住伸手毆夫,可惜無力的拳頭打在他身上就像替他按摩一樣,樂得他笑到不行。
听見房里傳來聲音,吉祥和如意請示後,進屋服侍佟子若梳洗與穿衣,因為一會兒她還得去向公婆敬茶與認親,可不能再像平日那般隨意穿著。
想到未來只要在尚書府里,她的衣著都必須正正式式,她就覺得頭痛的想要嘆息。
「唉?」
「成親第一日你就嘆息,不會是後悔嫁給我吧?」到隔壁間梳洗回來,已經自行穿戴整齊的陸昊允走到她身邊問道。
佟子若感受著身體傳來的明顯不適,再看了看鏡中盛裝打扮的自己,認真的想了一想後,老實的回答道︰「沒錯。」
「那還真是可憐啊,因為後悔已莫及。」陸昊允挑眉道,說完也不管吉祥和如意都還站在一旁,直接就低下頭來吻住她。
佟子若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比起她,吉祥和如意更是被嚇得瞠目結舌,旋即又迅速低下頭去,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
「你們先下去。」佟子若急忙推開陸昊允,開口道。
吉祥和如意如獲大赦的立刻曲膝退下,低垂的頭始終沒敢再抬起。
一听見房門關上的聲音,佟子若伸手就槌了男人一記。「你想嚇壞我的丫頭嗎?」
「沒,我只想親你。」為證明他說的是實話,他再度噙住她柔軟的紅唇,深深地吻了她一記。
「你這個人是不是雙面人啊?」佟子若在他抬頭後,有些氣喘吁吁的瞪眼道。
「什麼意思?」他笑咪咪的挑眉問道。
「在外頭道貌岸然、不近,進屋里就會變臉,變成一只的禽獸,簡稱**。」
「娘子放心,也只有與娘子在一起我才會變成**,只對你一人的**。」他對她壞笑。
佟子若頓時無話可說、無言以對,只覺得這個男人她必須好好再重新認識一下才行,怎麼成親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他真的沒對她說謊,也只有與她在一起他才會變得有些不著調、不正經,在其他人面前,他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冷傲、有些目中無人的陸昊允,包括在他的家人面前。
正院堂屋里擠滿了人,全都等著看新人。
陸昊允完全不理會他人驚訝的目光,拉著佟子若的手走到坐在主座的爹娘面前,待丫鬟將跪墊放在他們夫妻倆跟前後,直接拉著佟子若跪了下去,說︰「父親、母親,孩兒帶媳婦來給您們敬茶了。」
說完夫妻倆便照禮俗朝父母磕了三個頭之後,佟子若伸手接過丫鬟端來的茶,先恭敬的呈給陸尚書大人,也就是她的公公。
「父親請喝茶。」
「好。」陸行笑咪咪的點頭,爽快的接過新媳婦的茶喝了一口後,便從身上模出一個大紅包放在茶盤里,以示他的歡喜之意。
雖說這個媳婦的出身不高,又是再嫁之身,但正所謂瑕不掩瑜,光憑她所著作的那本《營銷學》便能流芳百世,這等百年難得一遇的經商濟世之才又怎會配不上他陸行的兒子呢?當然配得上。
「以後你們夫妻倆定要相敬相愛,相互扶持,知道嗎?」他微笑的對兒子媳婦教誨道。
「是。」陸昊允和佟子若異口同聲道。
「好,很好。」陸行滿臉笑容,滿意的點點頭。
輪到向尚書夫人敬茶了。
佟子若端起茶,恭敬的呈上,「母親請喝茶。」
呂氏面無表情的接過那杯茶,喝了一口,又面無表情的從一旁拿了個紅包和一對玉鐲子放在茶盤里便結束這一切,一句話也沒對新進門的媳婦說。
佟子若有些郁悶,雖然早知道尚書夫人不會喜歡她,但在全家人面前這麼冷著她還是讓她有些受傷,有些難受。
「娘,您先前一直憂心孩兒的婚事,如今孩兒終于成親了,您也得償所願了,怎麼您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呢?難道是不喜歡皇上賞賜給孩兒的這個兒媳婦?」陸昊允突然出聲問
道,驚得堂屋里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佟子若也被嚇了一大跳,她沒想到陸昊允會這麼直截了當的替她抱不平。
「昊允,休得胡說!」陸行輕斥兒子,替自個兒夫人的冷態度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他對著新媳婦說︰「你母親是因為前幾日遇到一件令她傷心難過的事,心情至今還沒調適過來才會不想說話,你別介意。」
佟子若點了點頭,陸昊允卻仍是一臉不爽,但也沒再開口說話。
敬完茶後便是認親的時間,今日先認府內的,明日早上要先進宮謝恩,下午再認分房的宗族親友們。
長年茹素的老太君不管事,這場面自然不會出現,稍後陸昊允自會帶新婚妻子去向祖母請安。
所以在場的長輩除了陸尚書夫妻倆之外,就只有三位姨娘,余下的便是陸昊允的四對兄嫂們,以及兄嫂們所生的九個小輩,六男三女,最大的已有十六歲,已經在議親了,最小的則還在牙牙學語。
小輩不提,三位姨娘對她的態度明顯有些瞧不起,雖笑容滿面,但佟子若又不是沒見過世面,怎會看不出她們的不屑與輕視?
不過那是公公院子里的人,與她沒啥利害關系,她毫不在意。
至于那四對兄嫂嘛,四位大伯子對她都挺和氣的,尤其是大伯,看樣子是知道她正在幫陸昊允替皇上做事的樣子。
四個嫂嫂嘛,雖個個面色不顯,但仔細注意還是能感受到除了當初被陸姍姍評為八面玲瓏的大嫂之外,其余三位嫂嫂在面對她時都有些不自然,就好像與出身商人女、身分低賤的她成為妯娌有辱她們貴女的身分,卻又被逼得不得不笑臉接受這件事似的。
不過這倒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佟子若一點也不奇怪她們有此反應。
所有家人皆介紹完後,大伙正打算移往花廳一同用時,卻見府內一名小廝匆匆來報,「老爺、夫人,宮里來了聖旨。」
「聖旨?」陸行有些錯愕,宮里怎會突然來聖旨呢?「來的是哪位公公,可有說什麼?」他問來報的小廝。
「那大人沒對小的說明,只說是好事。」小廝答道。
听到好事兩字,陸行立刻就放心了,命人去通知老太君一聲之後,與其夫人回房按品階更衣梳妝,待穿戴整齊收拾妥當之後,又問了老太君現今在何處,得知已去了前頭,夫妻倆這才匆匆趕往前頭接旨去。
宮里來的聖旨不是一道,而是兩道。
一道是給陸昊允的封賞,為他這些年替朝廷四處奔波所立下的汗馬功勞,封賜了一個正五品的子爵爵位給他。另一道則是封賞給佟子若的,為她所著作那本足以經世濟民、傳承千秋的《營銷學》,以功在朝廷社稷為名,賜封從四品郡君,甚至比陸昊允還高了一個品階。
陸府中,除了當事人與陸行夫妻倆及其長子外,其他人全都懵了。
《營銷學》是什麼東西他們不知道,但賜封郡君這幾個字又有誰听不懂?可是怎麼會,
又怎麼可能呢?佟氏不就只是個出身低賤的商人女嗎?怎麼轉眼間竟成了身分比他們都高貴的郡君呢?
大伙跪在地上謝恩謝得暈忽忽的,感覺既疑惑又難以置信。
這一切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別說眾人不懂,身為當事人的佟子若也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所以一回到自個兒院落,在無旁人偷窺後,她立即捉住陸昊允詢問這件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陸昊允裝傻。
「你少給我裝傻,我不信聖旨的事你事前會不知道!」佟子若有些氣沖沖的。
「怎麼你好像有些不高興?」陸昊允有些訝異,不解的說︰「有了郡君這封號,在這個家里連母親都不能隨意的拿捏你,你不高興嗎?」
「所以這個突如其來的封賞真跟你有關?」
陸昊允點了點頭,道︰「我不想你因為身分的關系在這個家里抬不起頭來,雖然大家面上不顯,但我知道在他們心里肯定是看不起你的出身。」一頓,他冷哼-聲又道︰「他們既然這麼在意身分高低的話,我就讓你的身分壓他們一頭,看他們還敢不敢小瞧你。」
佟子若怔然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竟會為自己冒險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上怎麼可能答應你的請求?」她難以置信的問他,「你這麼做難道不怕為自己或是整個陸家招罪嗎?」
「我不能白白將你那冊《營銷學》獻上去,有功就得賞,我只是請皇上將那功勞直接賞賜于你罷了,何罪之有?」陸昊允波瀾不驚的答道。
「那本《營銷學》怎麼可能換來一個郡君的名號?」
「的確不可能。可是一旦你成了皇家賞封的郡君,你將來能不為皇上、不為朝廷盡力嗎?像你這樣的人才,皇上怎麼可能不想法子招攬,將你緊緊地掌握在手中,為皇家朝廷所用?」陸昊允與她解析道︰「所以,與其說你這個郡君封號是我替你請求來的,不如說是皇上的本意,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佟子若頓時有種無言以對的郁悶感,這個皇帝也太狡猾了,竟然想用一個郡君的封號換她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真是太狠了。
「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皇上好算計,竟然想用一個郡君的封號換我一輩子的做牛做馬。」佟子若哼聲道。這里除了他之外沒旁人,她也不怕對他說實話。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所以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嗎?」她哼聲接口道︰「但我明明就不是大丈夫,只是個小女子!」
「這就叫能者多勞。」听出她語氣里的不爽,陸昊允忍不住失笑道︰「況且在我看來,
你幫我替皇上做事時完全就是樂在其中,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不是嗎?」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樂在其中了?」佟子若瞪眼道。
「兩只都看到了。」陸昊允認真道︰「不信你問問吉祥如意那兩個丫鬟,她們倆應該也看到了。再不信的話,那些上過你營銷學課堂的掌事們,隨你找幾個來問問,他們肯定也全都看到了。」
佟子若整個無法反駁,除了瞠眼嘟嘴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陸昊允笑著將她圈進懷中,柔聲道︰「反正都是要幫皇上做事,跑也跑不了,多個能震懾人的稱號不是很好嗎?最重要的是,我不要有人因你是商賈出身就瞧不起你,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珍貴、多了不起。只要皇上認同你,就沒人膽敢再隨意非議你。」
佟子若依偎在他懷里,將下巴抵在他肩上,有些頹然的開口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一想到這個封號將帶來的麻煩,我就渾身無力。」
「什麼麻煩?」
「得動不動就受召進宮面聖,或面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等各種貴人我就發忤。」佟子若輕聲道︰「我只是個出身低微的小老百姓,沒受過大家閨秀的教養,對宮廷禮儀規矩更是一問三不知,如果不小心在宮里犯了錯或說錯什麼話而得罪哪個貴人,那不是招罪嗎?我寧願被人非議瞧不起,也不想要這個可能令我犯錯、招罪的郡君封號。」
「你放心,皇上和娘娘們都知道你的出身,不會在禮儀上為難你的。」陸昊允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撫她。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佟子若情緒低落。
「沒有萬一,即便有我也會與你同生共死。」
佟子若一怔,倏然抬起頭來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真的?」
陸昊允直視她雙眼,點頭道︰「死亦無悔。」
佟子若慢慢地彎了嘴角,突然傾身吻了他一下,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笑著凝望著他說︰「為了你這句話,我會努力不讓自己犯錯,不讓你陪我英年早逝。」
陸昊允頓時哭笑不得。
「好了,這話題到此結束,咱們換件事說。」佟子若忽然換上一本正經的神情,嚴肅地問道︰「剛才在接旨的人群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位表小姐,是我眼花看錯了嗎?」
陸昊允輕愣了一下,露出嘲諷的表情,冷笑一聲道︰「你沒看錯,那便是先前爹說娘心情不好、令娘傷心難過不想說話的原因。」
「什麼意思?」佟子若不解的問。
「她現在在這個府中可不再是表小姐,而是玉姨娘。」
「玉姨娘?」佟子若瞬間瞠大雙眼,「誰的?你的嗎?」
陸臭允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這才替她解答道︰「四哥的。那天她從紅葉山莊被接回府後,本打算隔天一早就要將她遣送回邵家的,怎知她竟利用那晚的時間爬上了四哥的床,還搞得人盡皆知,讓陸家和四哥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抬她進門。娘也為此氣病,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天。」
佟子若驚得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了半晌之後,這才迸出句話道︰「她還真是個狠角色。」
「可不是?不過她真以為自己未來會有好日子過?咱們四嫂看起來是親切隨和,和任何人都處得來,亦不曾與人紅過臉,但這樣的人真是個簡單又心無城府的人嗎?未來肯定有好戲可看,等著瞧。」陸昊允笑咪咪的說,完全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心態。
「四哥四嫂曾經得罪過你?」佟子若忍不住問。
「沒有啊。」
「那你怎會如此幸災樂禍?」
「有嗎?」
陸昊允立刻換上一臉正經、道貌岸然的神情,逗得佟子若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看著一臉粲笑的妻子,陸昊允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心想著,但願未來的每一天都能看見她如此燦爛的笑顏,那麼即便哪天他真因她而英年早逝,他也能從容赴死,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