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浣青震驚得僵住了,她怎麼也料不到豆豆會在這時突然冒出來。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女兒,接著又看向急急趕來的紀嬤嬤和心語,兩人臉色都很慌亂,似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們對事情失去了掌控。
牧浣青來不及去深究,因為此時計較這些都太遲了,她轉頭看向符彥麟,果然見到他一臉震驚,直盯著豆豆,接著緩緩將視線移到她臉上,那震驚的神色也轉成了鐵青。
牧浣青知道瞞不過了,這男人不是笨蛋,他稍微一想,便能將所有事情串連起來,但那又如何?
黑駒本來就是她的,女兒也是她的,她奪回自己的馬和女兒有什麼不對?他才是那個劫走她的馬和她女兒的人。
豆豆這時也發現不對勁。娘親的臉色好差,爹爹也變得好可怕,他臉上沒有笑,瞪人的樣子好凶,跟那個溫柔帶她去逛市集的爹爹完全不一樣。
牧浣青感覺到豆豆將身子更靠向她,似在害怕,她立即伸手把女兒護住。
那男人依然是那張冷漠的臉,隨著歲月的增長,多了沉穩內斂的威嚴,像是一柄越磨越利的大刀,連刀鋒閃耀的冷芒都會把人割傷。
她迎視那雙鷹隼的長眸,不禁全身警戒。
她不知道這男人在打什麼主意,若想欺負她的寶貝女兒,她一定跟他拚命。豆豆睜著清純無辜的大眼,看向一旁別人見不著的妖簪叔叔。
「怕怕。」
何關捏捏小豆豆漂亮的小臉蛋,邪邪一笑。
「莫怕,你爹真正想欺負的,其實是你娘。」
牧浣青不希望女兒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想到此,她平靜地率先打破僵局。
「張總管,帶各位將士到客院廂房歇息;浩二,把馬匹牽到馬房,喂食牧草和水,紀嬤嬤,你們去準備茶水;趙嬸,吩咐廚房準備吃食。」
原本肅靜的眾僕們立即動了起來,牧浣青再度看向符彥麟,淡淡一笑。「侯爺遠從京城而來必是累了,請到屋里歇息。」說完,也不等他是否答應,便牽著女兒轉身走進屋子。
她知道他會跟來,因為他有太多問題要質問她,而她相信為了豆豆,他不會當眾翻臉下給面子,因為在市集上,她看得很清楚,這男人對豆豆的善意不是裝的。
在她進屋後,符彥麟便對身邊的手下們點頭。「去吧。」
有了總兵大人的允許,眾將士才移動腳步,跟著總管去客院。
符彥麟的確有太多的疑問,他陰沉著臉色,邁開步伐走上台階,跨入主廳。
「侯爺請坐。」她淡道。
符彥麟盯著她。這女人太冷靜,也很沉得住氣,雖然過了四年,她這一點倒是沒變,而他倒想听听她如何解釋這個多出來的女兒?
心語端上水盆和巾子,牧浣青接了過來,客氣地道︰「侯爺洗個臉吧,會舒服些。」
符彥麟也不跟她客氣,快速洗了臉和手,又拿過她遞上的巾子把臉一抹,擦了手,便往桌上一放。
「她是你的女兒?」他開門見山地問,絲毫不拐彎抹角。雖然豆豆喊她娘,但他還是要听她親口說。
牧浣青見他單刀直入,心想也好,她也喜歡直截了當,便吩咐心語把水盆撤上,讓紀嬤嬤端上茶水後,命兩人退下,守在外頭,不讓人進來打擾。
待兩人退出房後,牧浣青也坐下,將女兒拉來身邊。
「她乳名叫豆豆,是我的女兒沒錯。」她不自稱妾身,擺明了不把自己當成他的爹。
「她爹是誰?」他沉聲問。
「你的。」輕輕的兩個字,她很輕松就說出口,但符彥麟卻听得心頭震撼。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听到她親口承認,他還是很吃驚。
原來豆豆真是他的女兒。元繼說豆豆長得像他,他當時不以為意,現在知道了真相,他這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震驚、有怒火,但更多的卻是道不明的驚喜。
至于怒火,是來自于她的隱瞞。這女人到底瞞了多少秘密不讓他知曉?
「你在侯府就已經懷了她,為何不說?」
牧浣青笑看他。「當時的情況,侯爺是知曉的,我不說,也是為彼此好。」
「她是我的孩子。」他眸中有怒。
「她當然是侯爺的孩子。豆豆,快叫爹爹。」
豆豆很听話地喊了聲。「爹爹。」
這一聲爹爹,霎時就把符彥麟喊得連氣勢都沒了,不可否認的,他第一眼見到豆豆便心生喜愛,現在知道豆豆是他的女兒,那喜愛之心更是肆無忌憚地無法控制。
他不想嚇到豆豆,更不願兩人之間的恩怨牽扯到女兒,所以他命令。「先讓人把女兒帶下去。」
「有什麼事但說無妨,豆豆又不是外人,豆豆也想待在爹身邊,對吧?」
豆豆立即點頭,並眨著一雙孺慕的眼眸,水汪汪地看著她爹。
「爹爹……」
符彥麟的心再冷硬,也輕易就被女兒的眼神給融化,嘴角還不自覺地彎起,但他隨即想到來此的目的,面色又是一沉。
「我倆接下來要談的事,不適合她听。」
「侯爺是要問那匹黑駒是不是我騎走的?是我沒錯。至于在馬市那兒想帶走豆豆的也是我的人,這兩件事豆豆都曉得,是不是呀豆豆?」
豆豆望著娘親的笑容,也笑開了花,童言童語的回答。「小黑跑得快,蘭蘭都跑輸它喔!力淵也跑得快,那個元繼叔叔都追不上他。」
符彥麟這下臉都黑了,在那個林子里搶他的馬、暗算他、打他一拳的女人,誤然是她。他想發飆,但一見到豆豆的笑容,卻又發作不得,只能把拳頭握得喀吱響。
「你會武功?」
「咦?侯爺不知道嗎?」
她這是明知故問,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這女人怎麼可以笑得這麼狡猾,他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看清過她。
「你……」
「侯爺餓了吧,我去廚房看看準備得如何?侯爺跟咱們母女一塊用膳吧。」說著牧浣青站起身,走時還不忘把豆豆塞給他。「煩請侯爺先幫我顧著女兒。」
符彥麟懷里驀地被塞了個小家伙,想說的話再度卡在喉間,渾身的氣勢好似被壓制著,半天發作不得。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豆豆,豆豆也看著他,孺慕之情盡在水汪汪的眼楮里。
符彥麟的拳頭握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握緊,最後還是敵不過懷中這軟綿綿的觸感。他太稀罕這個女兒了。
牧浣青一出了屋子,臉色立即沉下來。她知道此時不能大意,符彥麟有權有勢,他若想治她,她努力的一切都將白費。她看得很清楚,他喜歡豆豆,唯一能壓制他的只有女兒,而她也沒打算分開他們父女,她只希望符彥麟可以看在女兒的分上,不要做得太狠絕。
既然該來的避不掉,她便見招拆招,沒什麼過不去的。她是牧浣青,是大草原的女兒,才不跟他計較過往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牧浣青讓人開了兩個灶,讓外院的廚子張羅豐富的飯菜去喂飽符彥麟帶來的那些手下,又吩咐內院的廚娘準備地道的菜色,還宰了一只雞,而她也親自下廚炒了幾樣菜,備了大餅和面食給一家三口享用。
用膳時,牧浣青把女兒抱在懷里親自喂食,符彥箭則在一旁沉默的看著。
這頓飯菜雖不如京城府里的精致,卻勝在有一種地道粗獷的美味,他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她喂豆豆,豆豆則是一邊吃著娘親給的吃食,一邊瞄著爹爹。
每當對上爹爹的目光,豆豆便笑眼盈盈,符彥麟也因為女兒的笑容而不至于刁難她娘,這頓飯食因為有豆豆在,倒是吃得十分順當。
用完膳後,牧浣青讓人把膳具撤下,接著送上香茗。
豆豆畢竟還小,忽然多了一個爹爹,她還處在擁有爹爹的喜悅中,吃飽後便開始纏著符彥麟,黏他黏得緊。
「侯爺先喝杯茶,我去看看管事打理得如何?今日人多,我不盯著,怕有不周之處。」
符彥麟不點頭,也不搖頭,甚至不置一語,神情始終淡漠。牧浣青也不計較,低頭又囑咐女兒。「豆豆,你好好陪著爹爹,別頑皮,知道嗎?」
豆豆開心地點頭。「豆豆陪爹爹,娘放心。」說時兩手已經攀上符彥麟的頸子,把瞼兒往她爹臉上蹭,就像蘭蘭每回用馬臉蹭她娘撒嬌一樣。
牧浣青輕聲一笑,向侯爺福了福身,人便出屋了。
符彥麟心知這女人是故意用女兒來纏住他,打的主意便是想把先前奪馬之事給揭過,偏偏她還不掩飾,面對他冷眼瞪視的面孔,她依然維持言笑晏晏。
這女人騙了他不止一回。從她嫁給他,她就瞞著自己會武功的事,之前還瞞著她的身分,搶他的馬,打了他一拳,讓他全身不能動彈的躺在地上,一直等到手下發現狼狽的他,現在又瞞著女兒的事。
他的怒火憋了好幾日,直到終于逮著她,她卻想息事寧人,假裝沒這回事?也未免想得太美了!
為了豆豆,他可以不計較她的冒犯無禮,但是劫馬一事卻不能不管;在豆豆面前,他可以維持她的面子,但是在豆豆看不到的地方,他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