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留下來吃飽,我多煮幾樣你愛吃的菜。」王柔起身準備看看冰箱里還有什麼食材,如果不夠,她得趕快去市場一趟。
「不用啦媽,我等一下就要回事務所……」她不想和那人踫到面。
王柔打斷了女兒的話,「小粟,如果沒什麼公事要忙,媽很久沒和你一起吃飯了。」
看著母親眸底的期待,殷粟笑了笑,「媽,那你別忙了,今天吃火鍋吧,看家里缺什麼我們一起去超市買。」
「吃火鍋也不錯,家里不缺什麼,你省點花。」
殷粟美眸靈動一轉,「媽,他今天去哪里?會回來吃飯嗎?」
「你爸爸上午說要去找朋友談事情。」
「他能有什麼國家大事要談,從以前到現在也就只有一張嘴最行……」殷粟的表情充滿不屑,她忍著沒翻白眼已經很給母親面子了。
「你這孩子……」王柔望著女兒的眼神略帶責備,他們父女倆鬧成這樣,她看了實在楸心。
「唉呀,媽,我看既然他還有大事要談,大概也趕不回來吃飯,我們直接去外頭吃吧?最多再外帶一份回來就行了。」殷粟撇了撇嘴鼓吹著,真要讓她和那人同桌吃飯,她一定什麼也吃不下。
「可是……」
「媽,又不會餓到他。」
「這……好吧,那我先打電話跟你爸說一聲。」
殷粟點點頭,心情愉悅了不少,她在一旁看著母親拿出手機要打電話。
此時,喀噠一聲,有人從外頭拿鑰匙開門。
殷粟倏地臉色一沉,不會這麼倒霉那個人就剛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吧?她跟他真是八字不合處處犯沖。
王柔听到聲響,放下手機,家門正好被推開,一股濃濃酒氣立刻飄來。
王柔馬上迎上前,「你回來了,我正好要打給你。」
「打什麼打,我不是說過去找朋友。」殷至德身子搖晃,腳步踉蹌一來到客廳,一**坐上沙發,兩條腿還蹺到茶幾上抖著。
王柔倒了杯水來,溫言道︰「喝點水吧。」
殷至德理都不理她,她只好把水杯放到茶幾上。
殷粟見他那副大老爺模樣就來氣,真想用力把他那兩條腿給踹下桌。
「你還知道要回來啊,你有把這里當家嗎?」殷至德瞥向女兒,下巴揚得高高的。
殷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完全不想回應。
「老子問你話不會回是嗎!」殷至德當然無法容忍她這種不屑的態度,猛地站起身,一副隨時要揍人的模樣。
殷粟上下打量站都站不穩的父親,冷冷地道︰「你要是想要活動一下筋骨,我很樂意陪你練練。」
殷至德抬手指著她,怒氣沖沖地道︰「听听你說這是什麼話,一點禮貌、尊重都沒有,你有把我當爸爸嗎?就說了女人念書沒有用,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念到大學又能干麼!」
「你好意思說爸爸、道理這些字眼?」她都不知道人的無恥可以這麼無極限。
殷至德氣得直接想甩女兒一巴掌,這女兒欠管教。
啪的一聲,殷粟用力反手一拍打掉他的手,本就喝醉的他腳步晃了晃,急忙伸手扶著牆才不至于摔倒。
「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敢對長輩動手,看我打死你!」殷至德惱羞成怒,一站穩立刻又上前作勢要動手。
「好了,別吵了……」王柔急忙來到兩人之中,試圖安撫他們的情緒。
「媽!小心!」殷粟見他也不看是誰就胡亂揮舞著,要是打到母親她絕對摔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你不要在那邊發酒瘋!」
「你說什麼?不孝女,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竟然這樣忤逆我!」殷至德又驚又怒,以往女兒最多就是對他擺臉色,回嘴也不至于這麼嗆辣,現在竟然還一副準備和他動手似的。
一個時時想著怎麼把她賣個好價錢的父親,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真是可笑!她一個三十多歲重生的靈魂實在憋不下那口氣,「別說得好像你真的為這個家付出了什麼,你出門都不怕被雷劈嗎?」
「小粟!你……不能這樣和爸爸說話……」王柔蹙著眉低聲責備,她也感覺到女兒今天的口氣特別不好。
殷粟撇了撇嘴,「媽,我事務所還有事,先走了。」她知道再待下去也是繼續爭吵,打起來都有可能,還是先走人吧,免得母親為難。
「小粟,不是說好留下來吃飯……我們去超市買些火鍋料回來煮,好不好?」王柔神色黯然,父女搞得像仇敵,她實在覺得很心痛又很心酸。
「買買買,整天就想著花老子的錢!哼,像這種不孝女最好都別回來!」殷至德轉身回到沙發上坐著,繼續抖著腳罵道。
殷粟本來看到母親期待又哀求的神情有些心軟,但听到他這麼說,她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著朝母親歉意地笑了笑,拎起包包轉身離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扁人。
「小粟……」王柔低喊一聲,她實在舍不得女兒就這樣離開,卻也明白這頓飯誰也吃不下去。
殷至德見狀火氣一來,起身追出門,不顧可能引來左鄰右舍觀看,大聲咆哮道︰「我是你老子,老子說女兒幾句又怎麼樣,你生是我的女兒,死也是我的女兒,老子要你干啥你就得听話,不孝女還對老子動手!你這個白眼狼,在外頭工作不會想著家里兩老要照顧,生你這種女兒就是他媽的賠錢貨!」
殷粟腳步一頓,轉身來到父親面前,冷笑道,「你喊這麼大聲是想演給誰看?這里哪個鄰居叔叔、阿姨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不和你計較,讓你還能健健康康站在這里發酒瘋,就是我對你的孝順了。」
「你、你說什麼鬼話!要不是老子我……我辛苦賺錢養你和你媽,你們……」
他氣得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殷粟只要一想到前生父親所為,她就沒辦法裝出半點好臉色,「夠了閉嘴!少和我老子來老子去的,你說這麼多不就是缺錢,想讓我掏錢嗎?」
「混帳!你工作難道不需要給孝親費嗎?就是有這種自私自利的女兒,生你來頂嘴,哼,不孝女!真不如養只狗,起碼還會對我尾巴。」
「我再自私都比不過你賣女求榮厲害。」她冷冷地回道。
殷至德被她這麼一句話堵得開不了口,氣得又抬手想甩她一巴掌,沒意外,再次被她淡然拍開。
殷粟的臉上始終帶著不屑的冷笑,「希望你好好工作,至少顧好我媽媽,她跟了你,這一生都非常辛苦。」
「還輪不到你來管教老子!」
她看著父親臉上的不屑神情,稍微壓低聲音,免得被倚在門邊擔心看著兩人爭執的母親听見,「你不要太過分,若是踩到我的底線,那就是逼著我大又滅親,我說到就會做到。」
「你你你——你這是造反了你!」殷至德氣得嘴角柚搐。
「媽,抱歉……我改天再陪你吃飯,今天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殷粟不理會父親在一旁惡言碎念,和母親道別後轉身離去。
王柔輕輕一嘆,拉著還在門口指著女兒背影大罵的丈夫回到屋內,好奇觀望的左鄰右舍也縮回了身子。
離去的殷粟沒有發現,就在距離她家不遠處一棟住宅前停著轎車,車內的人竟是喬逸。
喬逸是特地來拜訪一位長期合作的食材商,兩人根本就像是老朋友了,正好對方最近喜獲金孫,他便拎著賀禮上門祝賀。
正要離去的他才剛鑽進車里,就傳來男人難听的罵聲,他從車窗望出去,意外看到殷粟,于是他便停下發動引擎的動作,看著這一場案女父爭執。
直到殷粟離去,他才收起訝然的表情,遲疑了一會兒下了車,剛好看到食材商在自家門口偷看。
「廖哥,他們是……」喬逸不明白,明明是父女,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怨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爭吵,听著那人對殷粟這些話,他差點沒忍住上前理論,再怎麼樣都不該這麼對待女兒吧,何況他不認為殷粟是不孝順的女兒。
「唉,這家人也是可憐人……」廖哥頭,嘆了聲。
「那一家的女兒真的很不孝嗎?」喬逸蹙著眉頭問道。
廖哥的太太湊上前反駁道︰「怎麼可能!那個女孩乖巧又上進,這整條巷子的住戶,隨便抓個人問都知道那男人有多壞……哼,根本就不是男人!」
「嫂子,听你這麼說,那人該不會是吃軟飯的吧?」喬逸又問。
「差不多。」廖嫂一臉鄙棄地續道︰「他根本沒有穩定的工作,連保全這種簡單的工作也是愛做不做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現他換了新工作。這人好吃懶做又愛喝酒,以前三不五時就听見他們家傳出吵架的蘆首,他還會動手打老婆小孩,也不知道他上輩子燒了什麼香,能有這種不離不棄的太太,女兒還這麼爭氣,听說以後可以當律師呢!」
聞言,喬逸對殷粟有著這樣的童年遭遇感到心疼,他甚至可以斷言她對男人的厭惡絕大部分是來自于她的父親。
「而且我還記得那人因為花錢大手大腳,又愛賭博,欠了不少錢,有一次還帶著一群豬朋狗友回家,那些人講話難听又惡心,還想對她女兒動手動腳,那次吵到連警察都來了。」
喬逸難掩錯愕,心頭涌起強烈的怒意,該死的!「竟然有這種父親……」
「其實我們這些當鄰居的早就看不下去了,但是又能怎麼辦,人家的家事我們也不能插嘴……就是可憐她們母女。」
「好啦,都說是人家的家事了,你別那麼八卦。」廖哥見太太說得越來越起勁,便出言打斷。
廖嫂哼了聲,朝喬逸笑了笑。
喬逸的目光瞥向殷粟的老家,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拉回心神,笑道︰「廖哥、嫂子,今天打擾了,那我先走了。」
廖哥爽朗一笑,「說什麼打擾,你特地過來祝賀,我們還要謝謝你呢!你開車要注意安全,改天有時間我們再好好喝一杯。」
「沒問題。」
喬逸和兩人道別後坐上車,開車離去。
今天意外撞見殷粟的家事,沒想到這朵迷惑人心的毒花,竟然是在這樣的家庭中艱辛長大的,他終于可以明白為什麼那次她指起去訪查的案子,情緒會那麼不對勁,想來她應該是聯想到自己的遭遇,他真的很心疼她,也很希罕自己能夠為她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