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並不是枝葉龐大的家族,余疏影有一個大伯,一個小泵姑。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女乃女乃已經與世長辭,家里的老人家就只剩爺爺,現在跟著大伯在老家生活。
她的小泵姑余萱也在北部生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個家庭聚餐,順便聊聊家常。
余萱也曾在法國留學,如今是業內知名的高級調香師,由于她生的是男孩,因而跟余疏影特別親近,那些打扮和護膚的話題,她只能跟佷女交流。
這回他們到家里來吃飯,余萱又把佷女帶到臥室,將預留的香水和護膚品拿給她,興高采烈地講解功效和使用方法。
看著那放滿床鋪的瓶瓶罐罐,余疏影又忍不住說︰「小泵姑,下回真不用給我留這麼多,家里還有很多沒有用完呢!」
「那你就挑好用的用呀,或者送一些給你同學。」余萱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
恰好有一瓶粉色香水滑到手邊,余萱順勢將它舉起,「你看,這瓶香水叫‘夏夜迷夢’,它的前調是茴香,中調是玫瑰和鳶尾花,後調是茉莉花,很適合你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說不定還旺桃花呢!」
香水瓶身采用八面鑽石切割和拋光工藝,在燈光照耀下更顯晶瑩剔透,余疏影被這香水瓶子吸引了,忍不住伸手去接。
余萱笑起來,她問︰「影影,你悄悄告訴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還是有喜歡的人?」
「哪有!」余疏影回應。
「丫頭,」余萱捏了捏她的小臉蛋,「你連我也敢騙?」
余萱知道哥哥那古派守舊的作風,她鼓勵佷女,「影影,遇上喜歡的人就要大膽去追去爭取。下回把他帶給我見一見,我會替你好好地把關的。」
這話听得余疏影哭笑不得,「您怎麼就斷定我有喜歡的人呢?」
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余萱語氣篤定地說︰「沒見一陣子,你換了發型又換了穿衣風格,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改變。況且,我跟你說這香水可以旺桃花,你還真拿著不肯放手。欸,你臉紅了!」
余疏影確實漲紅一張臉,「您真不應該做調香師,您應該做編劇或者偵探呀……」
「敢取笑我?」
余萱結婚結得晚,兒子今年剛滿十歲,平日跟兒子玩鬧慣了,她熟練地撓余疏影癢癢,兩人便窩在床上鬧成一團。
鬧了一會兒,余萱就說︰「不跟你玩了,我要進廚房幫忙。」余疏影跟著出去,「我也幫忙。」
把嫂子請到客廳里閑坐喝茶,余萱就和丈夫默契十足地在廚房里忙碌,偶爾讓余疏影幫忙打打下手,但看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余萱就笑了,「影影,你的廚藝還是沒有進步。」
她的姑父也笑,「這回好一點了,起碼西紅柿還剩大半。沒關系的,影影,你姑姑剛嫁給我的時候也不會做飯,學著學著就會了。當然,你能找個會做飯的男人就更好了。」
「別听他的!」余萱說︰「你姑父才是不會做飯的人,他能有今天的廚藝全靠我監管和督促。」
余疏影狡黠一笑,「難道不是奴役嗎?」
余萱作勢要敲她的腦袋,而她靈活閃身逃出了廚房,識趣地給他們留點恩愛的空間。
手上殘留著西紅柿汁,余疏影走進洗手間擠了點洗手液,搓開泡沫以後,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飄入鼻息,她側著腦袋看著洗手乳瓶身的標簽,突然反應過來,難怪上回用周睿的沐浴乳會覺得熟悉,原來他家和姑姑家用的洗護產品是同一個品牌的。
臨近年末,他們吃飯時商量起回老家過新年的安排。余萱趁機跟哥嫂開玩笑,「影影快畢業了,再不找一個男朋友給老爸瞧瞧,他肯定跟你們急。」
對于這類話題,余軍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急什麼。」
文雪萊和余軍的態度從來沒有改變,余疏影求學階段只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那些有的沒的通通不需要多作考慮。余疏影也很清楚父母的想法,自從交易會結束,她已經慢慢地將重心轉移到功課上,即使還惦記著甜點和烤箱,也沒有再搞什麼小動作。
歲末一天一天地逼近,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轉眼間寒冬悄至。 接到周睿的來電時,余疏影正跟孫熹然在宿舍里舒舒服服地泡腳。
周睿應該很忙,簽約儀式以後她就沒跟他接觸了。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半陌生半熟悉的名字,她緩了幾秒才接听——
「喂?」
「我是周睿。」
不知道為什麼,余疏影有點想笑,「我知道。」
周睿說︰「從這星期開始,你周四和周五的課程就要完成了吧?過兩天我到劇組探班,你能抽出時間來嗎?」上次周睿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加上莫名其妙地掛了電話,余疏影以為探班的事已經沒有希望了,听了這 話,她實在是喜出望外,「可以,當然可以!」
「那你準備一下。」周睿不太放心,接著又叮囑,「現在劇組在中部山上拍攝,氣溫比較低,一定要多準備衣服。」
「去多少天呀?」余疏影興奮地問。周睿沉吟了下,「看情況吧。」
想到可以一睹男神尊容,余疏影連腳都不泡了,從衣櫥里翻出最厚實的衣服和褲子,整齊地折疊好,一件一件地放進行李箱。
周三的下午,余疏影拉著行李箱走出門時,周睿已經到了,他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搬到後車箱,「衣服帶夠了沒?」
余疏影將行李箱里的衣物給他數了一遍,他微微點頭,「差不多了。」
上車後,沒看見司機或助理的蹤影,她好奇地問︰「你不需要別人協助你的工作嗎?」周睿回答,「看看進度而已,不用勞師動眾。」
打開導航後,余疏影沒有再跟他交談以免影響他駕駛。周睿也沒有說話,她悄悄地用眼角余光打量著他,記起他上次喜怒無常地掛了手機,這回不知他會不會喜怒無常地把自己丟在山上……
想到這里,余疏影不自覺地抖了下。
正在專心駕車的周睿察覺她的異樣,默默地把暖氣調高。
從出發到山上目的地,需要三個小時左右,因余疏影說周三下午只有兩節課,當天出發可在晚上七點半左右抵達山上村落,不料中途下起了毛毛雨,為了確保安全,周睿一路放緩車速,臨近八點才隱隱地看見燈火人家。
周睿早在車上準備了面包和餅干,他讓余疏影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他這麼辛苦在開車,余疏影不好意思獨食,于是將面包撕成小塊,小心翼翼地遞過去,「你要吃一點嗎?」上山前的一段路比較平緩,周睿駕駛得較輕松。他垂眼看了看那面包,微微張嘴就咬住了。
全神貫注地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余疏影知道他肯定餓了,她又撕了一塊面包,同時听見周睿說︰「你跟我來山上的事,跟余叔他們說了沒有?」
余疏影支支吾吾,「等一下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她打什麼小主意,周睿心知肚明,「你以為先斬後奏就沒事了嗎?」
余疏影心里也沒有底氣,她又將面包遞過去,猶豫地說︰「要不你幫我說?」如果周睿能把責任攬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周睿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他張嘴咬面包,同時也咬住了余疏影的手指。
盡避他沒有怎麼使力,但她還是低呼一聲,像觸電般地將手縮回來,「干麼咬人!」
「偷溜出來玩還不想承擔責任,」周睿瞥了她一眼,「我得代表余叔教訓教訓你。」
手指傳來似痛非痛的感覺,余疏影表情有點不自然,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爸才不會教訓我。」 周睿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問︰「需要我協助你做點什麼,好讓你嘗嘗被你爸教訓的滋味呢?」
「不用了……」她訕笑著,直覺告訴她,她要是敢說「好」,下場一定不堪設想。
山路越來越陡峭,邊上沒有護欄,車子每拐一個彎,余疏影的心就跟著懸到半空中,她目不轉楮地盯著窗 外,手里的面包被捏得微微變形,十來分鐘的路程,她卻覺得走了幾個小時那麼久,當周睿平穩地將車子停靠在一家旅館前,她才松了一口氣。
周睿轉頭恰好看見她如釋重負的樣子,故意嚇唬她,「下山的時候更刺激。」
「不是吧?」她本來就心有余悸,听了這話,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周睿開得一手好車,卻繼續嚇唬她,「跟雲霄飛車沒兩樣。」
捕捉到他唇邊的壞笑,余疏影知道他又拿自己尋開心了,瞪了他一眼。他不斂笑意地說︰「下車吧,再不吃飯真要餓壞肚子了。」
山上的晚風凜冽刺骨,余疏影剛下車就將圍巾往上拉將口鼻擋住。借著昏暗的燈光,她隱隱辨認出眼前那塊陳舊的招牌上寫著「連雪旅館」四個大字。
周睿將行李箱搬出來,余疏影立即走過去幫忙,順便問他,「我們今晚住這里嗎?」當余疏影將手伸過去,周睿側身讓她撲空,繼而將她的行李箱提下來,「大概吧。」
他們還沒走進旅館,里面有個戴著鴨舌帽的女人急匆匆出來,周睿舉了舉手,低聲說︰「這邊。」定眼一看,余疏影才發現來人正是柳湘。她禮貌地微笑與柳湘打招呼,之後三人就進了旅館。柳湘邊走邊說︰「我已經讓老板娘給你們準備晚飯了,現在先帶你們回房間放行李。」
這是村里唯一的旅館,規模比較小,沒有足夠的房間,除了嘉賓和節目組的兩個女同事,其他人都借住在附近民宅。跟兩個女同事協調以後,柳湘將其中一間雙人房騰出來給周睿,至于明星嘉賓,她不好要求誰把房間讓出來,只能委屈余疏影跟她在民宅擠一擠了。
得知這個安排,余疏影沒什麼意見。
周睿同樣沒有說話,他將行李箱推到牆邊,之後才回頭往柳湘掃了一眼。
在職場混了多年,柳湘向來八面玲瓏,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立即領悟過來,懇切地說︰「當然了,出于人身安全的考慮,我建議余小姐留在旅館跟周總監將就一下。畢竟住的是民宅,沒有什麼保障,會發生什麼突發情況誰也預料不了。」
柳湘以替他們打點飯菜為由,識趣地離開了房間,余疏影則站在門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周睿一邊打開窗戶,一邊說︰「那就留下來吧,反正有一張床空著。」
視線落到那兩張單人床上,余疏影掙扎著開口,「我們……不太方便吧?我是女孩子啊……」周睿笑了,「你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女孩子嗎?」
听出他話中的揶揄,余疏影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表情瞬間千變萬化。就在她暗自懊惱的時候,周睿突然走過來,單手將她摟進房里。
他的動作干脆利落,余疏影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摁坐在床上,「別想太多。」
這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包含著好幾層意思,被他看破心思,余疏影有點尷尬,他的神情那麼坦蕩,她倒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等余疏影緩過來,周睿才帶著她到樓下的餐飲部吃晚飯。